她衝出去太快,這裡本就是快車道,幾乎在她喊完的時候,車就已經衝出去了,雖然司機急剎車了,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她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了出去,滿地的血蓮,開得極盛。蕭哲真的懵了,他愣了好幾秒,直到司機出來罵人。
“他孃的,自己不想活了,也別連累別人!”
這一吼,蕭哲才驚覺,急忙跑過去,李嘉玲已經躺在了血泊裡,她的身下是大灘的血,滿目赤紅,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快,快叫救護車!”
什麼都是遲了那麼一會兒,他不曾想,她是這麼倔強的一個人。
“誰是病人家屬?”護士走出手術室,一身的白衣,胸前抱着一本病歷,伸長脖子,衝着外面叫嚷着,顯然只有蕭哲一個人。
“我是,她沒有親人了,只有我一個。”
護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審視什麼,好久才說道:“你也行,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既然是病人家屬,就去做一個血樣檢查,能夠輸血的話,就馬上輸血。”
蕭哲看着血液從自己的身體裡輸出去,兩個人並排躺着,中間只有一個簡單的簾子隔開一下,他還是能從簾子的這邊看見那邊的她。別說臉色了,連臉都看不到,整張臉看起來就好像是木乃伊一樣,嘴巴和鼻子都被氧氣罩罩着,也不知道有沒有呼出去的氣,手臂上輸着血,手背上打着點滴。
從來沒有猶豫過,但是他現在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接下來的路好像也變得迷茫了。這麼些年了,一直都是能自己一個人掌控大局的,可今天,他沉默了。
“爸爸,你曾經迷茫過嗎?又難以做決定的時候嗎?”
蕭爸爸笑笑:“當然會有,只要是人,都會有躊躇的時候,都會有脆弱的時候,當然也會有迷茫的時候了。那纔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感情。有時候,我還會想,我的兒子,是不是一個怪胎?怎麼能一直這麼堅強?”
蕭爸爸這算是在開玩笑嗎?三十年了吧,爸爸從來沒有這樣輕鬆地說笑過,難得父子倆能有這麼好的氛圍,可是卻在他這麼狼狽的時候。
“那麼,爸爸會怎麼做?如果是爸爸遇到了難以解決,會猶豫的事情的時候,該怎麼樣才能做出真正的選擇呢?”蕭哲緊緊拽着褲子,一向不喜歡皺巴巴的他,今天竟然失態到抓皺了褲子,他在顫抖,他在害怕,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
“啊,這個時候,就該靜下心來,問問自己的心了呀,心啊,是最誠實的,從來不會欺騙自己。不過,阿哲,爸爸要送你一句話,不管發生什麼事,男人都要問心無愧,都要向前看。現在,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爸爸說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和爸爸說的。”蕭父站在書房今天天氣很好,可對面,他的兒子的心情,他
卻能感覺到,是一片烏雲密佈。這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如果不出來點播幾句,恐怕他就要自暴自棄了。
正巧蕭母看見兩父子在打電話,也沒有打擾,把手裡的茶水放下,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臨走前還把門關嚴實了,不過聲音很輕。
但是現在的他能夠放下這個女人嗎?無愧於心,她躺在這裡,他能夠怎麼辦?
“安閒生病了,在法國,我今天本來是想去的,可是被她攔住了,現在她在醫院躺着,出車禍了,情況似乎不大好,爸爸,我有些迷茫了。”如果扔下李嘉玲不管,蕭哲想,他大概會愧疚一輩子吧;可是如果守在她這邊,這段沒有感情的相遇該如何畫上句號,萬一三天兩頭來一個自殺,那麼他該怎麼辦?而那邊的安閒又該怎麼辦?明明已經可以結束了的,可爲什麼到頭來還是有這麼多的事情?
“感情是不能當做籌碼的,如果她利用生死來當做贏取感情的籌碼,你覺得以後會幸福嗎?你每天會過得安心嗎?阿哲,你該知道,人的一生能擁有一份感情是幸福的,可是同時擁有好幾份就是一種傷害了。當初我就說過,該怎麼做,還是要你自己下決定。”
蕭父目光掃過茶几上的水杯,會心一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清香四溢,脣口留香,不愧是她泡的茶,這麼些年了,總能夠摸到他的胃口。戀戀不捨地看着這杯茶水,就好像是在看情人一樣,目光裡滿是柔情,他的眼神落在水面上,那裡還有幾片青色的茶葉,飄浮在茶杯上面。
“要一輩子在一起的,總是那個自己愛的人。阿哲,你去吧,這裡的事情,我會幫你搞定的。”
蕭哲的眼睛猛然睜大了,有些不敢置信,他一向嚴肅的爸爸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所以,他什麼話都沒有說,有些沉默了。都交給爸爸嗎?
“很多東西都能夠重新來過,跌倒了可以重新爬起來,畫錯了可以重新畫過,走錯了路可以重新回去,但是感情,一旦錯了,這輩子就沒有辦法回去了。當初你喜歡安寧那個孩子,我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是因爲你喜歡,我怕我阻止了以後,你會恨我一輩子。現在,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阿哲,你喜歡誰,現在心裡想的是誰,就不要迷茫了。”
蕭哲幾乎在一瞬間醒悟了,是,感情錯了,還能夠重來嗎?如果今天,他因爲愧疚而待在這裡,那麼明天后天呢?難道要一輩子讓自己後悔嗎?不要迷茫了。
“爸爸,這裡就交給你了。”
“嗯,去吧!”蕭父笑眯眯地看着外面,晴空萬里啊,外面的路這麼寬敞,也不介意多走走,年輕人,總是熱情四溢的年紀。只不過,那個人不簡單啊,竟然願意用命來威脅嗎?哼哼,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有幾條命可以來耗費,最近日子過得無聊,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蕭父轉動轉
動胳膊,轉轉身體,目光裡的凌厲一射千里。
從S市到法國巴黎,中間隔了一個海,也算是漂洋過海了。重新又踏上了曾經留學過的國家,感覺好懷念啊。手機有着過去的短信痕跡,那時候那電話給傑米瑞,他還是回了短信,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只是告知了她所在的那家醫院,並沒有提及病房號,即便如此,他也能找到,曾經子啊這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呢。
打個的,很快就能到醫院,可不知爲什麼,到了醫院門口才又開始猶豫不決起來,忽然想起不能這麼兩手空空的,所以在就近的小花店裡買了一束花。說實話,他並不知道她喜歡什麼,只是憑着感覺,送了一束百合。
手裡捧着花,站在病房外,腳步躊躇,手剛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又猶豫了,金屬的冰冷一下子就把他驚醒了,手往回縮了縮,握緊了手裡的花,還是狠了狠心,開門進去。她睡着。這麼久沒有見面,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張臉,只是更加纖瘦了,原本就不胖的她,更加瘦得可憐,下巴完全尖了,臉色也不大好,有些蒼白,可見這些天,應該都沒有好好休息,可他又能夠說些什麼呢?把花放在牀頭,細細打量她的容顏。
從來沒有一次覺得,原來時間是這麼漫長,沒有幾個月,可他們竟然已經分離這麼久了嗎?還是熟悉的她,很少看見她的睡顏,原來她睡着了是這樣的。自嘲地笑笑,是了,他連回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別說什麼看見她睡着了。
傑米瑞剛到醫院,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和諧的畫面,只是他心裡不舒服,所以走進去把人往外拽。“你,出來。”傑米瑞抓着他,往外走。
蕭哲也不多言,跟着他走了出去,起身的時候,還多看了她一眼。
兩個大男人站在門口,傑米瑞先開口:“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你來到這兒,總之,在她沒有說想要見你之前,我不希望你主動去見她。”
“我,只是遠遠地看着也不可以嗎?”
“她需要靜養。”沒想到有一天會是這樣的方式見面,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見面第二次見面,這面前的男人簡直就是像天神一樣的存在,可現在,他們的身份對調了。‘
似乎是被外面的響動驚醒了,可以聽見裡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傑米瑞來了嗎?”還是像以前一樣啊,只是少了些活力,少了些精神力。
“嗯,是我。”傑米瑞用眼神示意他不許出聲,似乎是在威脅的意思,蕭哲沒有說話,他也不覺得現在是見面的好時機,如果她不願意見他的話,那麼他只好遠遠地看着她,也就好了。
傑米瑞也不多說,在外面待久了,她會起疑,所以在她第二次叫他的時候,他毫不遲疑地推開門走了進去,臉上已經是妖孽般的笑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