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間留晚照。”我寫出這一句後，婉兒的手機響了起來。小巧的粉色手機在夜色中亮的非常顯眼。
“啊……”婉兒看了一眼後迅速摁掉，笑笑說：“沒事。騙子打來的。”
婉兒你……
瑩瑩燈光下，我偏過頭去看着她，“你沒接都能知道是騙子，你跟騙子是有多熟啊。”
“呃……”婉兒眨了眨眼，胡編亂造道：“因爲是很常見的騙子號碼。”
“……說你姑姑是騙子……這樣好嗎？”
婉兒語塞，有些心虛的不說話。大燈不明亮的光線下，婉兒漂亮的臉顯得有點暗淡。我也閉上了嘴，這場比賽的用時超過了我的預期，這麼晚了，不回去的話婉兒的家人會擔心的。我看了對面一眼。那女孩還是一副水波無痕，不勝不休的樣子。
“夜來幽夢忽還鄉。”清淡的口氣像是毫無感情一樣。幾乎一下就澆滅了我的好勝心。
夜晚的微風有點涼涼的，不比以往的熱度，讓人感到夏天真的要過去了。于晴寫出後，看我愣怔着出神，她臉上浮現出嘲諷的表情來，“怎麼，接不下去了嗎？想不出來就認輸吧。”
裁判那邊已經開始計時了，還剩下最後一分鐘。 “凌薇，快想啊。”婉兒推推我。
15……20……25
幾片枯葉在地上翻滾着，我剛想去寫，手上的抓着的筆忽然脫手了。我扭過頭，看到韓冰抽出我的筆，在紙上用溫和大氣的字跡寫下。
“一見知君即斷腸。”清悅的聲調響在我耳旁，他把紙片推給裁判，帶着微笑看向我，眼睛中有細碎的光彩，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別擔心，還有我呢。”他低聲說，臉上是狡黠的笑容，“輸了還可以耍賴嘛。反正我不會離開凌薇的。”
旁邊已經沒什麼人了，只剩他們兩個由始至終都坐在那。夜色裡的大燈照着他的半張臉，那脣角的笑容是那麼清晰，帶着信任的眼神。這麼偏心，一點賭注的自覺都沒有。就這麼立場堅定的坐在了我身邊。完全不管對面的一衆女生都黑了臉。
樹影擺動，夜風呼呼的吹過。又是那冷冷的女聲冒出一句。
“侯門一入深似海。”
聽到那邊的迴應，韓冰又打算去拿筆，還沒夠到，就被我按住了他骨節修長，略微冰冷的手。
頭上的樹葉搖搖晃晃在燈光下撒着凌亂的影子。
很晚了。該回家了。
“凌薇？怎麼了？”被我阻止後，他似乎很不解。
而我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臉上緩緩的露出一個放鬆的笑來。
我其實不是喜歡硬撐到底的人。只是很多場合，不得不這樣做而已。然而既然不用撐。
那……
“不用繼續了。”我把桌子往遠處一推，“我認輸。”
我乾脆的聲音和着稀疏的蟬聲響在操上，一片夜色中，我看到對面的女生們齊齊的呆住了。連坐在中間的于晴，臉上也是驚訝和愕然。只有那個和我對了很久詩詞的女生，依然是淡漠平靜。
月色淡雅的灑在操場上，遠處的樹沙沙作響，搖下幾片枯葉來。我把中長的頭髮盤到一邊，看着她們愣怔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 “宣佈結果啊。”我轉回頭去對那個做裁判的妹子說。
那妹子才反應過來，有些結巴的宣佈了公主團勝出。而宣佈也驚醒了對面的人，那邊響起了一陣陣的歡呼。
“我就說嘛。這麼多人，怎麼可能輸。”
“還要韓冰幫她，臉上掛不住了吧。”
“總算是贏了呢。”
“夏凌薇總算是栽了吧。”
天空上掛着一皎潔的明月，雲絲漂浮，遮擋着它的光輝。今天天氣非常晴朗，墨色中，星星也格外明亮。
對上過一兩句詩的女孩們尤其雀躍，反倒是角落裡應答最多的女生閉着嘴，一片默然。在歡樂的氣氛中，于晴淺笑着望向我，端着架子開口道：“夏凌薇，願賭服輸。”
夜色朦朧。沒有結束就沒有開始。
輸得起，一直都是我良好的品質。
“當然。”我笑着轉過身來看向韓冰說：“韓冰，我們分手吧。”低沉聲音並不大，但很清晰，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已經提出了分手，剩下的就是韓冰的反應了。
對面的女生都停止了歡呼，有些緊張的看着韓冰。
皎潔清淡的月光下，只見韓冰聳聳肩，吐了吐舌頭小聲說：“啊……那……好吧。”說完，他裝模作樣的低下了頭，抽了抽鼻子。
他整張臉都隱沒在陰影中，表情晦暗不明。遠遠開來似乎有些沮喪，令人心生憐惜。但離得很近的我，能看到他好看的脣淡淡笑着。
感受到對面女生隱約的雀躍和哀傷同情，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隱約的笑臉。因爲遠處女生們複雜的表情，讓我覺得這件事真是有趣了。
我還沒耍過那麼奇特了的賴呢。
咔。我的手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讓對面的女生猛然回神，于晴看到了我嘲諷的表情，像是意識到了事情沒那麼簡單，原本帶着點笑意的臉忽然僵了起來。
明月當空，我望着對面一衆跟我莫名其妙比了一場的女生，清晰的開口道：“所以……現在我是單身了。單身的人，告白應該沒關係吧。”
對面的韓冰依然自顧自的低着頭，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樣。但我卻能看到，那細微的笑意隨着我清晰的話音一點一點的蔓延。
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我就轉回身，正對着韓冰。認認真真的直視韓冰的眼睛。韓冰此刻才擡起頭來，恰巧柔和的迎上我的目光。那雙濃黑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我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切紛擾都遠離了。眼前只剩我和他。
結束是爲了更好的開始。
跟她們沒有關係，只是簡簡單單的重新開始而已。
夜風涼涼的吹着我的頭髮。
我定了定神。第一次的告白就說出了口。
“韓冰……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像是宣告的一樣，我站在決鬥地點，居高臨下的望着面前好看的男孩子。聲音迴響在空蕩蕩的操場上，周圍一片清淨，樹上的蟬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隱約的聽到婉兒激動的叫了一聲，對面喧譁起來。帶着怒火的眼神都釘在了我身上。但這些像是隔了很遠很遠。我眼前只有他柔和的面龐，和深潭似的眼睛。他看着我。眼底盛着的喜悅，像是要溢出來一樣。
大燈嘎吱嘎吱的閃了閃，然後更加亮的照了下來。一片光亮中，韓冰臉上假裝的哀傷憂愁已經全消失不見，眼神裡全都是溫柔和愉悅。
“當然好啊。”他說着，一臉純真的拉起我的手，緩緩的低下臉。
吻手禮。
和比上次更加緩慢繾綣。
他的脣在我手邊劃過後，溫柔似水的聲音響在夜空中。
“很榮幸，凌薇小姐。”
那謙謙有禮的音調，伴着若隱若現的蟬聲，一片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