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於承來到了海邊。
他喜歡看海,原因僅僅是因爲師傅常常告訴他,只要他練好武功,就帶他去看海。
其實,那時候海是個什麼東西他都不知道,但他想,師傅既然天天將他掛在嘴邊,‘海’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東西。
十五歲那年,他第一次看到了海。
說實話,他很失望,因爲海除了比江寬一點,浪大一點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他質問師傅。
師傅卻笑呵呵的告訴他:“傻徒弟,師傅讓你看的不是海。”
“不是看海,那您爲什麼天天掛在嘴邊!”
“呵呵,這個啊,以後你就明白了。”
……
現在的於承早就明白了,師傅讓他看的不是海,而是本該屬於他的另一種人生。
在師傅內心中,他一直是內疚的,因爲他的自私,剝奪了於承的童年,讓於承在艱苦的環境中長大。
沒有同學、沒有朋友,甚至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所以,師傅要給他希望。
海浪滾滾,波濤聲震耳欲聾。
望着遠處的燈火輝煌,於承不禁懷念起過往那無憂無慮的生活。
“喂!還在生我氣呢。”
正當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於承轉過頭,驚訝的看到丘前輩正笑意盎然的看着自己。
“前…輩,你…你怎麼來了。”於承手足無措的起身,慌張道:“我…我沒…生氣,就是有些…有些悶,出來…透透氣。”
丘少鳴不急不緩的走到他身邊坐下,哈哈笑道:“你看你,連說謊都不會,出來透氣犯得着跑這麼遠嗎?”
“前…輩,我真的只是來透透氣!”於承生怕他誤會,激動的解釋道。
丘少鳴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於承坐下,倆人並肩挨在一起,丘少鳴首先朝於承表達了歉意:“對不起,白天我說得有些重了,其實你怎麼想的,前輩我知道,不然以你的身手,怎麼可能會害怕?”
“前輩……”
聽到前輩理解自己,甚至給自己道歉,於承內心頓時歡呼雀躍起來,但他不敢表現出來,依舊忐忑的想要將問題攬在自己身上。
丘少鳴摁住他的肩膀,笑罵道:“叫你坐就坐,幹嘛老想着站起來,我跟你道歉很正常啊,你也別高興,道完歉我還得訓你。”
望着無邊無際的大海,丘少鳴忽然問道:“我問你,你師傅有沒有告訴你爲什麼要練武?是強身健體呢,還是保家衛國?”
“都不是,師傅說是傳承宗門,弘揚武學。”於承老實的回答道。
丘少鳴點點頭,又問道:“那除了這個,他應該還說過如果有人打你,你該怎麼做吧?”
於承一愣,隨即目光黯淡:“有,師傅說練武的人不能仗着自己有武功欺壓別人,但如果有人打我,那就打回來。”
“那你今天怎麼不打回來?”丘少鳴笑道。
“我……”於承欲言又止。
丘少鳴搖搖頭,嘆道:“前輩知道你是怕給學校帶來麻煩,但站在前輩的角度來說,前輩不希望你這樣。”
“作爲老闆,前輩不能看着自己的員工受辱,作爲朋友,前輩不能看着你捱打,作爲武林的一份子,前輩更不希望你忍氣吞聲。”
“所以,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知道該怎麼做呢?”
當然,位置不一樣,每個人思考的方式就不一樣。
丘少鳴無法指責於承的方式正確與否,他說出這番話只是想告訴於承,他丘少鳴並不是怕事的人,該他承擔的責任,他絕不會畏懼退縮。
“前輩,我知道了。”於承重重的點頭,似有所悟。
知道就好。
不過,白天跟你說的往死裡打,聽聽就行,別真往死裡打啊。
這話丘少鳴沒直說,他相信少年還是有這點判斷力的。
“對了,給你看樣東西。”
說罷,丘少鳴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找到了幾張人物相片。
仔細看,裡面的人不正是今天白天鬧事的中年男子嘛。
只是相片裡中年男子哪還有白天的威風,此刻,他的臉腫脹的跟個豬頭似的,正死氣沉沉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前輩,您教訓他了?”於承大驚道,語氣中卻沒有絲毫興奮。
“是啊,他打了你,前輩肯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不然別人還以爲我們學校好欺負呢。”丘少鳴理所當然的說道,渾然沒有將中年男子的性命當回事。
於承頓時陷入慌張,說道:“前輩,其實我仔細想了想,人家打我也是爲了他的孩子一時衝動而已,還是可以理解的。”
丘少鳴本以爲於承看到相片會高興,沒想到這傢伙竟然說出這種話?
這是‘聖母婊’?
“喂,他可是當衆打了你一巴掌,你竟然還理解他,我剛纔跟你說的話,你都聽到屁股裡面去了?”丘少鳴拍拍於承的腦袋,莫名其妙。
於承卻說道:“前輩,您的教誨我記得,就是當時,我連殺他的心都有了,但是,看着這片海,我想到了師傅,想到了小時候師傅爲了我與其他門派爭鬥,爲了我甘願受辱,而今天,打人者同樣是爲了他的孩子,我理解他。”
“這就是你不想教訓他的理由?的確很‘聖人’!”丘少鳴哭笑不得,暗道這小子的想法還真是與衆不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告訴你吧,這張照片是假的。”
“前輩,你沒教訓他?”於承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心目中敬重的前輩竟然會造假?
“當然,人家打完就跑了,我上哪兒去找他,今天看你心情不好,所以PS了一張圖片,讓你開心開心,沒想到你倒好,裝起好人來了。”
“前輩!您……”於承大囧,無奈的看着行事風格古怪的前輩。
這不對啊。
前輩不是很嚴肅的人嗎?
怎麼感覺今天的前輩很特別呢?
“好啦,那傢伙的身份信息都在學校登記着呢,你是打回來,還是報警呢,自個兒去,對付一個普通人還要我出手,前輩我可嫌丟人。”
丘少鳴不信他會釋懷,只所以這麼說,只是向丘少鳴表明自己內心已經看開,不在爲這件事鬱悶而已。
風浪聲凜冽呼嘯。
倆人就這麼聊着,聊很多東西,人生觀、價值觀等等。
他們年紀其實相差不大,加之以往經歷頗爲相似,倒也有不少共同話題。
期間,於承對丘少鳴講了他小時候在山裡面生活的事情,引得丘少鳴好奇不已,又說了一些他初次進入城市後的糗事,逗得丘少鳴捧腹大笑。
看不出,這小子還挺有搞笑天賦的。
尤其是他憨厚的樣子,一本正經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
“好啦,在前輩這裡好好幹,一切都會變好的。”丘少鳴拍了拍於承的肩膀,意有所指。
“前輩,真的嗎?”於承似乎明白什麼,期盼的問着。
丘少鳴肯定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