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要殺我嗎?
出了袁家,袁縝跟在李南風身後。
李南風說道:“袁縝,你姑父是什麼樣的人?”
袁縝沉默了會兒,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他。”
“沒見過?”
“嗯,”他點頭,“我很小的時候姑父就不在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平日我們也不會提起他。”
不提起是正常的,誰年紀輕輕守寡不難過?
可袁縝有十六歲了,這就是說袁婧至少守寡十六年,十六年裡在戰亂之中都沒有再嫁,果然是隻取一瓢飲了。
李南風點點頭,走向馬車。
卻差點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好在對方反應迅速,袁縝身手也夠快,把她拉開了。
“南風姑娘?!”
唐素一站定,立刻回神說道:“我們爺讓小的來接您,姚世子又往清雲觀去了!”
李南風頓了下,立刻上馬車:“那還等什麼!”
……
姚霑出門的時候鶯兒也來告訴何瑜了。
何瑜把手裡的佛經放下來,攥了攥拳,起了身。
鶯兒道:“一定要去嗎?”
“不然呢?”何瑜自顧自系起了披風,“他已經知道我知道了,我也不能騙自己不知道,你是覺得我還能渾若無事住下去呢,還是能在姚家跟他討公道?”
鶯兒默然。
何瑜拿起扇子,又道:“縱然我胳膊擰不過大腿,母親是怎麼死的,這件事我也定要跟他問個明白。
“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鶯兒也只好點頭。
姚霑顯然是衚衕口的常客,他才進門,掌櫃的就親身迎出來,躬身讓了他去裡頭的一間包間。
“世子今兒還照舊麼?”
姚霑點頭,掌櫃便出去,片刻後端了個食盤上來,是一壺酒,四個杯子,約摸兩斤醬牛肉,雞一隻,魚羊各一,皆只是簡單烹飪過,是按祭祀的標準。
姚霑喚了護衛進來,連着食盤放進包袱皮裡包着,結賬出了門。
駕馬進了衚衕,在觀前下馬,他如常打發護衛走了,而後跨門入內。
馬車裡的何瑜守在衚衕口,等到護衛出來後,才下車往衚衕裡去。
到了道觀後頭,她敲了敲門,不多會兒門就開了,小道士無聲地跟她施了個禮,又無聲地接了她手裡的銀子,引着她去往神堂。
道觀不大,但前後三進都收拾得十分乾淨。三進是道士們的起居處,二進供的是神像。
一進也是,此刻香燭焚燒的氣息已經濃烈起來。姚霑半蹲在地上,一張張地將紙錢丟入火籠。在他上方的香案上,擺着牛羊雞魚肉各一盤,另有三杯酒,還有一杯在他手裡。
何瑜立在門下後,望着那個人影,姚霑卻似完全沉浸在燒紙錢的動作裡,火光照耀着他的臉,忽明忽暗的,很顯陰晦。
姚霑在地下蹲了有小半個時辰,而後起身,擡步往後堂走來。
何瑜沒躲避,看着他停在門這邊。
“來多久了?”姚霑問她。
“你開始燒紙的時候。”
姚霑看她一會兒,轉過身來,道:“道士們呢?”
“我給他們每人一兩銀子,都出去了。”
“你最近花錢不少。”
“身外之物而已。”
姚霑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何瑜擡頭,眼眶已經紅了:“我想知道,徐濤死前,罵了您什麼?”
姚霑定立不動。
何瑜跨出門檻,望着他:“他罵了您什麼,使您會忍不住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拔刀?
“即使是憤怒,我想,你不用武器也完全可以收拾他吧?
“可是你拔了刀,所以一定是極重要極重要的事情,刺激了你,才使你下意識地有殺人的舉動。
“你的這個舉動,是因爲害怕嗎?你是想滅口嗎?”
姚霑臉色陰黯,他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
“就是那天夜裡。你迴避了李南風的問話。”何瑜道,“我本來也相信你是無辜的,或者說從那裡回來後,我也還是想相信你是無辜的。
“可是誰讓我發現你後來一直在授意所有的護衛模糊這個疑點呢?我想忽略也無法忽略。”
聽到自己的名字,早已經與晏衡藏在夾壁裡的李南風腰背一挺。
她是記得那天夜裡離開血案之前,何瑜看了她一眼,卻沒想到她的疑心竟是自那時而起……
姚霑聽到這裡,忽然吹了聲哨。
門外很快有衣袂飄飄的聲音傳來,稍頃,隨行的六名護衛都到場了。
“看住道觀四面,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護衛梭梭聲又往四周圍散去。
何瑜望着他:“你是要殺我嗎?”
“殺你幹什麼?”
姚霑提起袍子,彎腰在門檻上坐下來,“我要是殺了你,還得想法子怎麼解釋你的下落。麻煩。
“再說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我殺了你,也怕遭雷劈。而你有備而來,應該來之前也打點好了吧?
“事後你一定不會讓我逍遙法外的,是嗎?”
何瑜落下淚來:“若我母親因你而死,你又何曾還懼什麼天打雷劈?”
姚霑沒說話,只是望着她。
何瑜很快把眼淚擦了,沉氣道:“那你想怎麼?”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姚霑的聲音緩了下來,“我來告訴你。”
何瑜腰背明顯挺了一下。
夾壁這邊藏在晏衡胳膊底下的李南風也不由得屏息起來……
姚霑停了一下,說道:“那天夜裡,我進了城,徐濤忽然從馬車上下來,腳步踉蹌着,卻徑直走向我,他張嘴就罵我畜生,說我害死了很多同袍,我是榆城那一戰的罪魁禍首,我沒資格享受如今這身榮耀,我應該自刎謝罪!
“他還說,我是個叛徒。”
何瑜微怔。
這邊廂李南風也納了悶,徐濤罵他的是這些?作爲一個爲國家江山流過血受過傷的將領來說,若是這般,倒也確實讓人難以忍受。
但如果是這樣,他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這明顯是瘋話,他又在意這些胡言亂語做什麼?
“只有這些嗎?”
“不然呢?”
“如果只有這些,那你爲何每月來此燒這些紙錢?爲何會在紙錢上寫上我母親的名字?”
何瑜走近他:“我的家鄉就在榆城,我母親就是在那裡犧牲的,她是爲了姚家犧牲的!
“我不相信他只說了這些,他一定提到了我母親!”
“提到沒提到,又有什麼區別?”姚霑平靜地望着她,“你也只是想知道,你母親是不是死在我手上,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