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中乾咳了幾聲,方回答道:“大公子大駕光臨,田某本當出城遠迎,無奈最近前線戰事頻繁,金軍多有遊騎斥候侵擾,故田某不得不小心一二。”
“哦,如此說來,倒是田將軍盡忠職守了。”岳雲嘴角微微上翹,帶着點嘲意的笑容說道。
田師中一臉恭敬道:“田某初調來此地任職,還是小心謹慎些爲好!”
“田將軍如此克盡職守,讓本統制十分欽佩,定當回去向父帥稟報,爲將軍記上一功。”岳雲這時正容道:“現在就請田將軍打開城門,讓本統制進城看望一下昔日的前軍老兄弟們吧”
田師中卻嘿嘿一笑,拉長了聲調說道:“這可真不巧了,原來前軍的將士們都安排到四所衛城駐守了,如果大公子想見他們,還請前往衛城去吧。”
“哦,原來如此。”岳雲一副驚訝的表情,但旋即不經意地說道:“看來還真不湊巧,不過現在天色尚早,嶽某聽聞田將軍的兒郎們皆爲行營中護軍中最驍勇善戰的勇士,嶽某亦早想結識。田將軍就請打開城門吧!讓本統制也犒勞一下貴部勇士吧!”
這時,岳雲身後的親兵擡着五口紅色的大箱子出現在了田師中面前。
田師中聽後一愣,這可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他原本以爲岳雲聽聞前軍的人在衛城後,就會去那四所衛城了。卻沒想到他居然提出要犒勞自己的部下們。
但是岳雲提出的要求又很合情合理,人家身爲元帥之子,到了這裡,想順便犒勞一下自己這襄陽刺史的部下,也很正常。
他在張俊手下時,張俊之子張力也時常在各軍視察犒勞,以拉近和各軍將領士兵的關係。自己如果堅持不讓他進去,還真的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可是如果就這樣放他這幾百人進去,卻又擔心他對自己不利。
岳雲見他在猶豫,便微笑着說道:“本統制亦知大軍進城多有擾民,所以我也只帶幾名擡箱子的侍衛進去便是,不會給田將軍造成更多麻煩的。嶽某一會還要去那四所衛城看望老兄弟們呢。”
田師中聽他如此一說,緊繃的表情頓時一鬆,如果只進來幾個人,倒是不用太擔心了。而且如果自己堅持不讓岳雲進城,他必起疑心,雖然他身邊只有幾百人,但誰知道他後面還有多少人。岳雲的背嵬軍又是岳家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可非自己的那些普通士卒能敵的。
何況看那箱子似乎還十分沉重,不知道裝了些什麼貴重物品。
田師中身旁的將領亦在想,那箱子裡該不會是裝着銀兩或者元寶之類的東西吧。反正岳雲只帶幾名擡箱子的侍衛進來,就算有什麼陰謀,自己這三千人還拿不下他們嗎?
楊伯孫低聲向田師中問道:“田大人,放不放岳雲進來呢?”
田師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旁的軍官,見他們都是一臉期待,且帶點貪婪的眼神。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對城下說道:“既是大公子有此美意,田某又怎敢不從?”
說罷,便對身旁的軍官道:“把城門打開,放大公子一行人進來吧!”
把守東門的軍官一臉欣喜地下去把城門打開了。
田師中整整衣領,向城牆下走去。順便向楊伯孫使了一下眼色,楊伯孫會意,立刻揮手示意一干心腹軍官全神戒備地簇擁着田師中走到城門口迎接。
他可生怕自己單人上前行禮,岳雲抽冷子給他一槍,就完蛋大吉了。畢竟岳雲的武勇在岳家軍中可是赫赫有名的,號稱“贏官人”,勇冠全軍。似乎他打仗就沒怎麼敗過,而且全是贏的那種猛衝猛打的硬仗。
在身邊心腹軍官的簇擁下,他走到了城門口,對着正騎馬向城內走進來的岳雲抱拳行禮道:“大公子大駕光臨,田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岳雲行到離田師中四五步的地方,方勒住馬匹,下馬笑着說道:“嶽某來得突然,田將軍準備不及也是在所難免。”
岳雲今天似乎顯得氣色極好,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身披亮麒麟明光鎧甲,背後銀白色的漂亮絲綢披風隨風盪漾,頭上戴着一頂紫金頭盔,整個人顯得俊秀異常,他臉上也是一副閒情逸致的表情,倒似來遊覽一番。
岳雲向田師中回了一禮後,方對跟在身後的十名擡着五隻紅色大箱的士兵道:“把箱子都擡到刺史府去吧!我要好好犒勞一下田大人的部下!”
田師中一聽之下,立刻對身邊的一名軍官大罵道:“還不趕快回刺史府去!叫廚子做一上佳酒席爲大公子接風!另外再叫軍中伙伕速度準備好大魚大肉,替我招待大公子屬下的勇士們!”
那名軍官得了命令,立刻快馬加鞭向襄陽城內的刺史府奔去。
田師中這時方走在最前面,爲岳雲一行人引路。在他和岳雲身後,是那十名擡箱子的士兵,然後就是一大羣田師中的心腹軍官及士兵。隨岳雲來的三百多背嵬軍將士只是略微向前行了寸步,並沒有進城,而是冷眼看着城門關閉。
襄陽雖然位於荊襄之地,沃野千里,盛產糧食。但自金兵南下以來,宋金之間戰火連連。此地早已不復二十年前的魚米之鄉情景了。
而且今年年初金兵南侵,一度打到離襄陽北面僅有數十里的鄧州,附近百姓大多逃亡,直到岳飛領重兵從鄂州進駐之後,才穩定了局勢。但亦有不少農戶耽擱了農時,是以今年的糧食產量大不如前。
岳飛決定以襄陽爲基地北伐金人時,素知軍中之士好酒,故而嚴令飲酒。田師中初來乍到,自不敢讓岳飛抓住把柄,對禁酒令執行得比周圍數州還嚴。他帳下軍士均是嘴饞已久,眼見刺史大人總算開了恩,自是大爲高興。反正有嶽大公子在前面頂着,他也是飲了酒的,莫不成嶽元帥還能將自己兒子也處罰了?
田師中此刻正坐在自己刺史府旁的宴廳內陪岳雲作飲。不過他心中懸起的大石雖已落下,卻依然外鬆內緊,話說得多,酒卻飲得少,一雙小眼睛閃爍着精光,關注着岳雲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暴起發難。
岳雲卻是毫不以爲然,舉起酒杯開懷暢飲,似乎一副毫無戒備的樣子。
酒過三巡之後,岳雲方舉起酒杯大聲說道:“這一杯,是敬田將軍及所有新到我行營後護軍的將士們的!有大家的鼎力相助,我們行營後護軍才能在前線殺得金人落花流水,屍骨成河!”
廳內的衆將官轟然一笑,紛紛亦舉杯相慶,聲音震得屋頂瓦片都要欣翻了。
田師中卻是端起酒杯,陪着笑臉道:“大公子,眼下咱們也是隸屬於行營後護軍了,大家都是自家人,田某這杯酒可是受之有愧啊!”
岳雲哈哈一笑,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方帶着三分醉意道:“田將軍,嶽某與你一見如故,原本還想將另外五箱銀兩親自帶去犒勞原前軍的老兄弟的。不過時間緊迫,本統制還要去隨州催糧,乾脆就一起擡到你處,由你分派發放便是!只是田將軍卻得給嶽某吃個定心丸,這襄陽之糧何時才能啓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