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的時候,最難的是啃出一個突破口。
換句話說,有了一個突破口之後,攻城的難度就會驟然降低。
濟南城牆上的齊軍內訌,很快就被蘇定敏銳的發展,緊接着大量淮安軍將士,從這個缺口爬上了濟南城樓。
蘇定本人,也親自爬雲梯上了城樓。
上了城樓之後,他讓人把淮安軍的大纛遞上城樓,蘇定伸手接過這面沈字大旗,在濟南城牆上,猛地用力搖動,聲嘶力竭。
“大陳主帥沈公旗在此,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連續兩聲大喊!
緊接着,登上城樓的陳軍,開始高聲呼喝:“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此時,濟南城牆上的齊軍,本就人心浮動,被這麼多人一喊,再加上擡頭就能看到那面飄揚在夜空裡的沈字大旗,每個人心裡都忍不住打哆嗦。
再加上先前,已經有人在城牆上“造反”,被很多齊軍看在眼裡,蘇定這麼一喊之後,城牆上不少齊軍,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全無戰意可言。
而一些絕不可能投降的朱裡真人,也失去了戰意。
他們不可能再打下去了,因爲他們不知道,身邊這些剛纔還是戰友的漢人,會不會翻臉拿他們請賞!
於是乎,只一柱香時間,城牆上就清出了好大一塊地方,隨着一架架雲梯架起來,城牆上的淮安軍變得越來越多。
眼見城牆上快要站滿淮安軍,蘇定大手一揮,怒吼道:“打下城牆,開城門!”
這會兒的淮安軍將士,各個興奮無比!
因爲,這是淮安軍成軍以來,將要打下的第一座省城!
而且,一旦打下濟南,就意味着整個山東,差不多統統落袋了。
隨着蘇定一聲令下,他們開始列陣,衝下城樓。
值得一提的是,濟南是有甕城的。
所謂甕城,就是在城門口,額外建一個半圓形的城牆,將裡面的城門包圍起來,形成兩道城門。
這樣設計的話,敵人哪怕強行攻破第一道城門,攻入甕城的時候,城牆上的士兵只要朝着這個半月型的甕城射箭,就可以輕易射殺來犯之敵。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濟南城牆上的齊軍內部出了問題,哪怕淮安軍打開了濟南的城門,進去之後,也需要拿人命去填甕城,纔有可能打進城裡去。
而現在,一切都不需要了。
蘇定很快控制了城門附近的城牆。
並且,此時的濟南守軍,幾乎再沒有戰意可言,都跑的跑,降的降。
半個時辰之後,蘇定領着數百淮安軍,徹底控制住了濟南的東城門。
隨着凌晨的晨光在東方亮起,濟南厚重的兩道城門,被一一推開。
此時,已經是是洪德十五年的臘月初了。
觀戰了一整夜的沈毅,踏着晨霜,邁進了濟南的兩道城門。
城裡,蘇定正在安排後續的戰事,見沈毅走進來,他連忙上前,強忍住激動,對着沈老爺低頭抱拳:“恭喜沈公!”
他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開口笑道:“如今濟南守軍全無戰意,城門既破了,佔據濟南,只是時間問題了!”
沈毅臉上也露出笑容,開口道:“辛苦蘇將軍了。”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開口道:“不過現在,還不是大意的時候。”
沈老爺緩緩說道:“濟南齊軍的主力出城了,但是離得不太遠,雖然他們折返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濟南城裡的收尾戰事,要儘快打完,然後封閉城門,爭取三天之內,徹底佔了這座城。”
此時,淮安軍雖然進城了,但是城裡的齊軍還有很多。
要是他們拼死抵抗,巷戰也是需要打很長時間的,一個不好,甚至要打十天半個月。
沈老爺摸着下巴,緩緩說道:“記得跟右路軍做好溝通,還有隨時注意城外齊人的動向。”
“如今,城裡的齊軍一定慌不擇路想要逃出濟南。”
沈毅低聲道:“如果齊軍主力折返,城裡的齊軍,可以考慮適當放一些出去,免得他們裡應外合,再讓咱們吃虧。”
蘇定一一點頭,抱拳道:“沈公放心,末將明白應該怎麼辦!”
沈老爺面露笑容:“這一次攻濟南的功勞,左路軍是頭功,蘇將軍打的很不錯,我會一一記下的。”
聽到這句話,蘇定臉上的笑容收斂,面色嚴肅了起來,低頭道:“沈公,您多次說過,咱們淮安軍上下一體,這一次攻濟南,是整個淮安軍的功勞,末將絕不敢居功。”
“在我這裡,自然都是一樣的。”
沈老爺笑着說道:“但是報兵部的時候,總是要有些差別的,要是跟兵部說,淮安軍上下均分功勞,恐怕兵部的章也蓋不下去。”
蘇定依舊面色嚴肅,繼續說道:“如果非要分個功勞大小,末將以爲,薛將軍纔是第一功臣。”
“直到現在,薛將軍還在替濟南戰場,牽扯齊軍主力。”
這個時候,兩個人早已經收到了薛威現在的情況,聽到蘇定這句話,沈老爺啞然失笑:“薛大拖着齊軍,這固然是事實,不過在我看來…”“不管是周元朗還是圖遠,都沒有蠢笨到這種程度,而他們現在,之所以被薛大牽着鼻子走,多半是他們自己不想回濟南來。”
周元朗早已經瞧出了山東人心思變的問題,留在濟南,只不過是多守幾天與晚守幾天的區別。
如今有兩個公主作爲脫身的理由,他大概率是不太願意回濟南來的,等到濟南城破了,他跟圖遠回燕都交差,把趙良虎頂上去,固然逃不脫責罰,但多半無礙性命。
丟山東這麼大的黑鍋,能夠逃得性命,已然不容易了。
沈老爺揉了揉自己因爲一夜沒睡有些發紅的眼睛,開口道:“好了,城裡的事情還很多,你去忙罷,不必管我。”
“我自己走走看看。”
蘇定低頭抱拳:“末將遵命!”
他轉身大步離開,繼續去主持城中戰事去了。
而沈毅則是站在原地,回望濟南的東城門,看到城門上高掛的沈字旗,一時間只覺得如夢似幻。
當初給皇帝立下的計劃書,取下山東一省,如今…
竟已經實現的七七八八了。
畢竟最難啃的濟南,也已經被啃了下來。
回想起這幾年的北伐真覺得有點夢幻。
沈老爺心情複雜。
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皇帝對自己的承諾。
取下山東就…封侯。
如果真被朝廷封侯的話,將來走到哪裡,別人都要叫自己一聲侯爺,那感覺…應該蠻不錯?
沈侯啊…
想到這裡,沈毅心情立刻有些美滋滋,他揮手叫來了一個邸報司的下屬,吩咐道:“去替我傳個信,告訴薛威,在青州繞一圈之後,可以返回濟南了。”
“讓他們,儘快甩開齊軍,如果碰到了什麼難處,或者被齊軍追上了,立刻通知我。”
“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那兩個公主,以及所獲的財物。”
“屬下遵命。”
這邸報司的傳信人低頭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
轉眼間,又是兩天時間過去。
兩天時間裡,濟南城裡的齊軍,終於被清理了七七八八。
當然了,並不是把他們通通殺了,事實上大部分齊軍原地投降,成爲了俘虜。
當然了,這些俘虜,大概率不會被捉去當苦力了。
第三天早上,好容易睡了個安穩覺的沈毅,被蘇定叫醒,蘇將軍滿臉笑容,對着沈毅抱拳道:“沈公,末將等在城裡一處大宅子裡,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老爺啞然一笑:“怎麼你這個老實人,也學會賣關子了?”
蘇定呵呵笑道:“沈公,末將有時候,也不那麼老實。”
沈老爺打着哈欠道:“帶路罷。”
片刻之後,在蘇定的帶領下,沈毅來到了一處大宅的臥房裡,這臥房很是精緻奢華,安置了一張大牀。
大牀上的被子鼓鼓囊囊,顯然藏了個人,還在被子裡瑟瑟發抖,但是蒙着頭,始終不肯出來。
蘇定跟沈毅一起看向這個躲在被子裡蠕動的鼓包,然後看向沈毅,笑着問道:“沈公猜猜他是誰?”
沈老爺皺眉想了想,然後面色古怪:“不會是那個睿王罷?”
聽到睿王兩個字,縮頭躲在被窩裡的睿王爺,下意識的探出了頭。
這會兒,沈毅也在看着他。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趙良虎面露驚恐之色,又縮回了被子裡。
而沈老爺,則是露出笑容。
“好東西。”
他撫拍了拍手,然後笑着說道:“今年給陛下的新年賀禮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