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陳,淮河還是沒有入長江入海的,因此在淮安這一段還保持了相當的寬度,
約莫還有兩三裡寬,這個距離,如果天氣晴朗,視力好的人,是可以看到對岸情況的。
但是如果天氣不好,就不太容易瞧見。
不過這會兒,沈毅的沿海都司,配備瞭望遠鏡,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把河對岸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此時,在淮河北岸,的確有更多的船隻在集結。
因爲是大白天,看的比較清楚,粗略估計,可能有上百艘船隻集結在了北岸,而且陸續還有更多的船隻在集結。
沈毅親自趕到河邊,用望遠鏡看了看對面的情況。
等到他看完之後,站在他身後的薛威微微低頭,沉聲道:“沈公,看來齊人吃了虧之後,很不甘心,還想要從高莊這裡找回場子!”
昨夜,齊人突襲登陸的這塊地方,名字就叫高莊,就連張簡替沈毅代筆寫的奏報裡,寫的也是高莊大捷。
沈毅正在思索的時候,薛威微微低頭,開口道:“沈公,咱們在附近方圓五十里之內,還可以調三四個千戶營過來,要不要現在就下調令,讓他們靠過來?”
“真如再生父母一般!”
沈毅這會兒,已經徹底清醒,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儘量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
他處理了一番之後,便躺在牀上沉沉睡去。
蘇定微笑道:“薛將軍應該說豁然開朗。”
就這樣,一直迷迷糊糊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沈毅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時候,蘇定的聲音,在他營帳外面響起。
他又看向蘇定,繼續說道:“至於東西向的敵人。”
沈毅心裡當即有了決定,他沉聲道:“傳我的命令,立刻把所有火炮,擺在高莊河岸上,用枯草樹枝遮掩!”
沈毅皺了皺眉頭,正要答應薛威讓他去搖人,忽然間靈機一動,微微搖頭道:“不急,先看看。”
他微微低頭道:“因爲情報上說,東邊的河面上至少出現了四十艘船,而那裡只有兩個千戶營,因此薛將軍此時,已經匆忙趕去了。”
幾個呼吸之後,他擡頭看着蘇定,問道:“高莊北邊的河岸上,可有動靜?”
被薛威這麼一摟,哪怕是蘇定這種武人,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他咳嗽了一聲之後,笑着說道:“薛將軍,現在咱們要做好沿淮的巡視。”
………………
很快,蘇定來到了沈毅面前,低頭開口道:“沈公,高莊以東四十里,河面上發現了齊人的船隻。”
“昨夜月黑無光,我們尚且可以提前預知敵人的動向,那麼今天齊人大白天就開始集結船隻,還就在高莊對面。”
“只可惜,沒有早些碰到蘇將軍。”
“都會在東線。”
“凌將軍在西線,薛將軍你在東線。”
沈毅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後,張簡已經離開。
薛威對着蘇定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沈公。”
薛威認真聽完蘇定的話之後,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薛威大咧咧的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我雖然不聰明,但是也知道蘇將軍這話,是在擡我。”
薛威面色真誠,笑着說道:“蘇將軍你不知道。”
蘇定連忙搖頭道:“末將也跟薛將軍學到了很多,而且論臨陣破敵。”
說到這裡,薛威似乎聽明白了,他恍然道:“蘇將軍你的意思是,那些狗崽子可能是佯攻高莊,騙咱們把兵力都調到這裡之後,突襲別處?”
說着,薛威看了看河對岸,低聲道:“看齊人這態勢,這一次恐怕要來五千人以上了。”
蘇定微笑道:“薛將軍,昨夜月黑無光,敵人突襲而來,我們是如何提前發覺的?”
蘇定開口道:“高莊北邊的船,已經有一百多艘,現在都還在,沒有動靜。”
不過在這沿淮防線,沈毅幾乎是每半個時辰,就自己驚醒一次,然後就把門口的將士叫進來,詢問情況。
“高莊這裡,也不能疏忽。”
“沈公,末將蘇定求見!”
“高莊西邊三十里處,也有齊人的船隻出沒!”
蘇定靜靜的說道:“凌將軍的西線,是靠近淮河水師防線的,如果齊人想要破防,可能會顧忌淮河水師,因此我估計,這一次駐防淮河,大半戰事……”
薛威看着沈毅的背影,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一旁的蘇定拉了拉他的衣袖,開口道:“薛將軍,末將也覺得,似乎可以等一等。”
他由衷的說道:“薛將軍是末將生平所見,第一猛將。”
薛威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對着蘇定抱了抱拳,咧嘴笑道:“先前沈公讓我多跟蘇將軍學一學,我心裡還有些不服氣,如今果然跟蘇將軍學到了很多。”
“害。”
沈毅立刻睜開了眼睛,直接開口道:“你進來。”
他握了握拳,悶哼道:“不然,我也不至於被凌肅死死壓過一頭。”
他先是看了一遍張簡給他代寫的奏書,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便蓋上了自己的印章,讓蔣勝火速送回建康去。
蘇定面色平靜,低聲道:“眼下,就是薛將軍的大好機會。”
說到這裡,薛威一把摟住的蘇定的肩膀,笑着說道:“如今蘇將軍不吝賜教,我心裡高興得很。”
接下來,就是一些緊急的軍務。
“吝嗇的很。”
“哪裡哪裡。”
這個大漢垂淚低頭。
沈老爺是個很喜歡睡覺的人,如果是在建康,他這一覺就能睡到第二天上午乃至於中午。
“高莊所有將士,按兵不動,隨時待命。”
“多半如此。”
蘇定擡頭看了一眼河對面,開口道:“不然這就太沒有道理了,除非是齊人直接派數萬人規模的兵力,往高莊這裡壓過來,否則這麼明目張膽的集結船隻,明目張膽的打過來,在登陸的時候,都是要吃大虧的。”
說到這裡,蘇定頓了頓,開口道:“這大概就是,故意集結給咱們看的。”
“他吩咐末將,立刻來通知沈公!”
蘇定微笑道:“末將相信,這也是沈公安排薛將軍你守東線的深意。”
他對着蘇定笑了笑,開口說道:“如今蘇將軍這麼一講,我竟然全懂了,就想給人潑了一盆涼水一樣,一下子聰明起來了。”
“派人,十二個時辰不停,盯着這些齊人,但有異動,立刻來報我。”
薛威回頭看了看蘇定,然後他拉着蘇定的衣袖,走到一邊,開口道:“老蘇,你與我細說說,這其中的道理!”
“這些東西,沈公給我的兵書上,似乎也有提起,只是我一直沒有弄明白意思。”
“沈公待我。”
“戰場上,虛虛實實,捉摸不定,說不定河對岸這些船裡,到時候真的會有數千齊人衝殺過來。”
“不過我與蘇將軍說的話,都是真的。”
薛威聞言,站在原地半晌不動。
說完這句話,沈毅緩緩轉身,回自己營帳裡去了。
薛威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咱們有小船在淮河河面上,提前發現了齊人的動向。”
“開朗不開朗的,我不懂。”
“從前,我跟凌肅凌將軍在一塊的時候,也常常問他問題,他總說我這裡好,那裡也好,從來不肯教我真東西。”
他的目光看向河對岸,開口道:“看齊人這動向,估計明天,他們就要有動作了。”
良久之後,他面朝着沈毅的營帳方向,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含熱淚。
沈老爺面無表情,冷聲道:“讓各自的守軍固守防線。”
“撐不住了,就放煙花求援。”
蘇定擡頭,深深地看了看沈毅,然後恭敬低頭抱拳。
“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