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範家的狠人！
這天晚上，範侍郎在範府裡，與自己的兄長範老爺秉燭夜談，然後又去了一趟範家祠堂，與範東成一起祭拜了祖宗之後，親自交代了一番自己這個侄兒。
第二天一早，天色剛亮，熬了夜的範侍郎便早早起身，洗漱過後簡單吃了點早飯，便帶着滿是黑眼圈的範大公子上了馬車，馬車一路出城，來到了甘泉書院門口。
緊接着，範侍郎讓範東成去遞上自己的名帖，求見書院的陸山長。
堂堂六部侍郎親自登門，即便是陸安世也不好怠慢，收到了拜貼之後，也親自到門口，把範家叔侄倆迎了進來。
這個時候，江都縣衙依舊死死捂住嚴明禮的事情，江都府衙也對這件事置若罔聞，因此書院裡的人也不知道嚴明禮作弊。
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把嚴明禮作弊的事情跟範家叔侄倆聯繫起來，因此對於這叔侄倆的到來，書院也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甚至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中年人，乃是當朝的刑部侍郎，幾乎位比九卿的大人物！
見到陸安世之後，範侍郎主動上前，對着陸山長拱手行禮，滿臉笑容：“上一次與夫子見面，一轉眼已經過去五六年時間了，五六年時間過去，夫子風采不減，真是讓人豔羨。”
說到這裡，範侍郎頓了頓，自嘲一笑：“不似我俗務纏身，這幾年不僅白髮益增，髀肉也長了出來，已經愈發老了。”
陸安世臉上也帶着淡淡的微笑：“山野之人而已，自然得了幾分清閒，不似侍郎，身擔朝廷重任。”
至此，兩個人客套話就說完了。
作爲刑部侍郎，範俢有說出這句話的資格，他在刑部做事接近十年了，手底下辦案子的能人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他願意，這樁案子會變得乾乾淨淨，任何人都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陸夫子沒有說話，而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淡淡的看了範侍郎一眼，開口道：“事情已經鬧到了縣衙去，縣衙裡有人知道了，府衙那裡應該也會知道…”
“恐怕一個範家的名聲，抵不上書院的百年清譽罷？”
範東成做的事情，即便是好脾氣的陸夫子，心裡也十分生氣。
範侍郎擡頭看向陸安世，緩緩嘆了口氣：“夫子，事情的前因後果，範某已經清楚了，這件事是東成的不對，事情已經出了，責任我們範家也會擔起來。”
說到這裡，範侍郎看向陸夫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
至於他們遞交的證據，也統統都是假證據。
只要牽扯到其中，範家都會打理好。
範東成派去告狀的三個人，統統都是誣告。
範侍郎緩緩說道：“無論如何，那個姓嚴的後生，都不可能作弊。”
“這是自然。”
陸夫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頭：“二位跟我來罷。”
這件事情雖然範家去做，但是範家畢竟與書院有了“交易”，假如範家自爆，還是可以把這件事情翻出來。
範侍郎笑得很親和，看起來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範侍郎這句話，說的溫文爾雅，但是在陸安世聽起來，卻有着毛骨悚然。
一旁的範侍郎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他看向陸安世，微笑道：“想來夫子與吾兒之間有些誤會，這裡人多，不方便說話，夫子能否找個僻靜之處？”
這個把柄，看起來很致命，但是最多拿着它去告範老爺，跟範侍郎全然沒有什麼干係。
範侍郎看向陸安世，微笑道：“這樣一來，夫子應該可以放心了罷？”
因爲他範東成也是甘泉書院的學生，尚且沒有被開革出去！
有這一層身份，竟然要自污門庭，簡直就是欺師滅祖了！
說到這裡，範侍郎頓了頓，笑着說道：“當然了，這一次既然是東成做錯了事，我們範家也不會全無表示，我兄長已經說了，今後三年，範家每年給書院捐一萬兩銀子，給學院修繕學舍，既是致歉，也是助長我江都文脈。”
陸夫子伸手，給範侍郎倒了杯茶，然後他擡頭看向範侍郎，突然笑了笑：“誰說江都沒有人知道？範家便知道。”
範侍郎嘆了口氣：“家裡的家丁不懂事，吾兄已經重重責罰了他們。”
範東成連忙上前，作勢就要對陸安世下跪，陸夫子側過身子，淡然道：“書院廟小，容不下範公子這樣的大佛，陸某更不敢有範公子這樣的門人。”
因爲他太狠了。
範侍郎似乎早料到了陸安世會這麼說，他在袖子裡摸索了一會兒，然後摸出了一張信封，遞在了陸安世桌案上。
陸夫子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他沉默了許久，最終側過身去，不去看着叔侄倆，也不去看那封平平無奇的書信。
這是互換把柄。
範侍郎微笑道：“這事前後都是我範家去做，息事寧人，也是我範家去息事寧人，與書院沒有關係，書院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嚴明禮作弊。”
範東成二話不說，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陸安世面前。
這句話的意思是，嚴明禮不管作弊不作弊，都不會作弊。
範侍郎嘆了口氣，開口道：“出了這檔子事，範某也不好意思將他留在書院了，這孩子自小被大兄寵壞了，有些頑劣，我準備將他帶到京城去，先丟進國子監裡，然後帶在身邊幾年，希望能讓他改邪歸正。”
“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範東成站在原地，跪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很是尷尬。
這件事情牽扯到的所有人，包括嚴明禮，嚴家，以及給嚴明禮代筆的那幾個讀書人，還有縣衙出賣考題的吏員等等所有人。
陸夫子默默擡頭，看向範侍郎。
範侍郎緩緩說道：“江都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朝廷那裡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陸夫子皺眉：“這是？”
範東成是範侍郎的大侄子，在這個時代稱呼一聲“吾兒”，再正常不過。
陸夫子看向自己眼前的書信，沉默了許久，然後聲音有些沙啞：“失手…打死了一戶人？”
“到時候…”
能處理的，範家會處理乾淨，處理不了的，範家會想辦法讓他徹底乾乾淨淨。
“夫子多慮了。”
陸夫子只是微微皺眉，並沒有多說什麼。
範俢回頭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後的侄子，沉聲道：“東成，你也是甘泉書院門人，還不來拜見山長？”
範侍郎面色平靜：“吾兄早年御下不嚴，家裡的家丁曾經失手打死過一戶佃農，事後家裡使了點關係，把這件事遮掩了過去，這是吾兄與當時江都知縣互通的書信。”
他有些僵硬的搖了搖頭，
陸夫子在前面帶路，叔侄倆跟在他身後，很快進入到了陸安世的書房裡，陸夫子徑直走進自己的書房，叔侄二人一前一後跟了進去。
“範東成今後，不能繼續留在書院讀書了。”
但是這個笑容，卻讓陸夫子有些毛骨悚然。
“夫子，本官回鄉省親，按理說應該跟當地的地方官見一面，不過昨日回來得急，還不曾與江都府尊見過面，等今天最遲明天，範某去與陳府尊吃頓飯，把這件事跟他提一提。”
範俢微微一笑。
“對了夫子，聽說東成這一次做蠢事，是因爲一個叫做沈毅的學生，請夫子將這位沈公子請出來，我讓東成向他當面道歉。”
事情既然發生了，總要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如果直接跟範家翻臉，那麼別的不說，嚴明禮作弊的事情肯定就捂不住了，而且範家的姿態很低，範侍郎甚至親自從建康趕了回來，這就有了溝通的餘地。
一戶人，不是一個人。
這句話的意思是，擔心範家將來會拿書院遮掩舞弊的事情，反過來要挾書院。
等範東成也走進去之後，範侍郎默默回頭關上了房門，然後微微沉聲道：“跪下。”
“這……不必了。”
範侍郎皺眉：“夫子，不道歉不合適罷？”
陸安世終於擡頭，看了一眼這位刑部侍郎，然後緩緩搖頭。
“沈毅是陸某的學生，陸某說不必就不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