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時還不太渴。”
源賴光遲疑了下回答道。
咲初小藤被拒絕之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蜂蜜水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
“那，那你，你什麼時候會渴？”
她微微耷拉着臉頰，不敢和源賴光對視，本來已經戳到他臉前的玻璃杯子，也隨着手臂的疲軟低了下來。
明顯是一副沒有辦法的模樣。
可這話聽進源賴光耳中，只覺得這小女生傻的太過可愛，明明是給自己下藥，還明着問自己什麼時候渴。
對於剛纔祖孫倆在廚房下的藥。
源賴光也能猜出個大概。
可長久以來在他心裡都只傾向於交易，過程簡單手續還不混亂，不需要負責更不用去投入不必要的感情。
但時間久了之後，他也變了。
就好比良影天海剛開始明明是衝着他表露的財力而來，可後來因爲接觸多了的喜歡難道就不是真的喜歡？
當然大師是個例外。
說實話還是她太會了！
雖然之前沒有經歷。
但耐不住大師學習能力強！
只是稍微教一教，就能自己直接無師自通起來，各種姿勢都能滿足。
反而像御藥袋茶音和神谷聖子都還算純粹的交易對象，畢竟除了交易所獲得的東西外暫時沒得到其他的。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相比於源賴光本來所認定的付出必須有收穫的原則，咲初小藤的存在可以說是完全讓他打破了這個原則。
單純、稚嫩、傻氣、愚笨...
剛開始源賴光是動了憐憫心，再加上能把她當抽獎姬，這才願意用交易之名，和她保持非同一般的聯繫。
但這小女生越來越認真了。
認真到源賴光都分不清究竟是報恩還是真的喜歡心思，亦或者是這幾者全都有最終混合而成的依賴心理。
在源賴光仍舊沉思的時候。
咲初小藤已經滿臉頹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懷裡還用另外一隻手抱着被子，咬着粉嫩的下脣眼神暗澹。
“你爲什麼想把自己給我？”源賴光坐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的問道：“是單純的想要履行承諾嗎？”
聽着這突如其來的直白言語，本來低着頭的咲初小藤忍不住擡頭眼神茫然了下，看向了桌邊源賴光的臉。
可瞧見源賴光坦然的表情和深究的眼神後，她不禁覺得身體都好像被全部看透，精緻的臉頰都開始泛白。
竟然和奶奶猜的一模一樣！
所謂承諾就是交易內容，當時的源賴光要的是她整個人，而他也實現了所有報酬，只差自己還沒有完成。
那麼就跟奶奶說的一樣，這件事始終只算是交易，最多源賴光會認爲是報恩，而不會認爲是真摯的感情。
“如果只是想履行承諾的話，我感覺沒什麼必要，因爲我在你身上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雖然你自己感覺沒給我什麼，但我現在的確不太需要。”
源賴光坐在椅子上，桌面上的黃色燈光照着他平靜的半張臉，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自然。
這種表情讓咲初小藤如墜冰窖。
哪怕是她自己，甚至都感覺源賴光說的很對，現在自己的行爲就是在報恩，或者說是在履行交易的內容。
“而超出交易的內容，比如給你生活費用，還有將之前你在瑞穗町賣掉的祖宅買回，重新又轉到你的名下。”
“這些東西都只是我自己憐憫心犯了想要給你而已，等到我的憐憫心過了之後，也許半點東西也不會給你。”
“說實在的，你比較單純，容易把感恩和感情混淆，所以從客觀上來說我沒有索取，你應該在心裡感覺到慶幸纔對，沒必要因爲沒履行而害怕。”
放在一兩個月前，源賴光絕不會說出這麼冷漠的話，可咲初小藤再三的請求，已經讓這件事無法避免了。
他們接觸的時間不算短，源賴光基本摸清楚了咲初小藤的性格，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去，她又得多想很多。
源賴光的道德底線很靈活。
但這不意味着是自己可控的。
在面對綠茶和心機女那羣壞女孩的時候，他的道德水平基本恆定在前慣例層次，可對於咲初小藤這種渾身泛着傻氣的好女孩，還是慣例層次。
日本的傳統程度不比老家低，甚至在某些地方還猶有過之，像幼兒園都找不到的那種只存在於大都市中。
可真正算是小地方的鄉下。
以及京都和神奈川這種地方，對這方面看的很重，無論男女或者是長輩，第一次沒了還被拋棄，女生選擇自殺不多，但得抑鬱症的概率很高。
源賴光沒必要單純爲了美色來用自己手中利益來誘導和無下限索取。
這單獨只是對好女孩。
畢竟綠茶們長得漂亮，會的東西也很多，只是身體的話輕易能得到。
何必再去毀了別人的人生。
源賴光對自己的感情認知也算得上清晰，他沒有對任何女性有過心動的感覺，就算有那也只是身體而已。
而對於咲初小藤來說，源賴光覺得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則是信任。
能夠託付自己的後背，也不用擔心被背刺，心亂的時候有個避風港。
越是這樣源賴光越不想讓這孩子因爲感恩被困在自己身邊，要是以後成熟長大了後悔那是毀滅性的打擊。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所以源賴光最後再闡述一遍。
但坐在氛圍安靜的房間裡，手指無意識的敲打着桌面時，源賴光忽然察覺到身旁的異樣，不禁回過了神看過去，同時也看見了她滴落的淚水。
晶瑩的淚水從臉頰上下滑。
匯聚在圓潤的下巴底部，因爲重力的原因，最終滴落在木製地板上。
咲初小藤耷拉着腦袋。
就連哭也不敢出聲。
只是依舊用細長的劉海遮住了自己的臉頰，讓人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源賴光見狀有些沉默。
雖然剛纔的那些話刺痛尊嚴，但也的確直指要害，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覺得這樣做並沒有什麼錯。
他敲着桌面的手指動作停下，擡起頭看向她，想着該怎麼開口安慰。
可還沒等他說話，咲初小藤就抱着枕頭忽然轉身，走到房間北邊挨着牆的牀邊，把枕頭一扔直接坐下了。
源賴光循着她的動作望去。
只能看見大半邊的背影。
而背對着他坐在牀邊的咲初小藤用手摸了摸身上，耷拉着腦袋雙手不知道在幹什麼，很快竟傳來了異響。
“冬，冬，冬！”
低沉的撞擊聲響了起來。
源賴光皺起了眉，有些看不懂小女生的動作，覺得像是在發小脾氣。
他沉吟了會兒站起身，穿着拖鞋朝咲初小藤坐着的牀邊走去，很快就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這才發現咲初小藤這會兒正耷拉着腦袋，依舊有淚水不停的滴落，用細長的髮絲把整張臉都藏了起來。
而她本來白嫩的手掌則握成了拳頭，然後就一下又一下不輕不重的敲着屏幕，沉悶的鼕鼕聲也就來於此。
源賴光沒仔細看，只覺得她行爲有些怪異，出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這話讓咲初小藤動作頓了下。
她手背的皮膚已經敲紅，本來緊握的拳頭也漸漸鬆開，兩隻手拿着手機沉默了下，肩膀仍舊微微聳動着。
然後咲初小藤擡起了頭，抽了抽已經發紅的鼻子，細長髮絲下的眼眶含着淚水，昂着腦袋看向了源賴光。
“打你。”
源賴光聞言愣了下。
有些難以理解。
可在下一刻，咲初小藤又低下了腦袋，用手指摁了下手機側邊的開機鍵，本來漆黑的屏幕便瞬間亮起來。
源賴光循着光亮看過去。
眼簾中便映入了道熟悉的身影。
夕陽的餘暉將屏保中那個人的半張臉染紅，河堤邊枯木落葉，整個人就像是融入了這副光暈的美景之中。
而這個人...他也很熟悉...
因爲那半張臉明顯就是自己。
源賴光這纔想起來，好像前陣子跟咲初小藤在外面，晚上一起吃牛肉蓋飯時，就瞧見了她的屏保是自己。
所以說的打自己就是這個？
他霎時間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源賴光嘴脣微張，卻感覺喉間有些乾澀，似乎說不出什麼話。
他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然後擡起手搭在她腦袋上。
洗過後的髮絲很柔順，還有着皮膚的溫度，小女生的身體微動了下。
“真的不會後悔嗎？”
與往常迥然相異的溫潤聲傳來。
咲初小藤不禁擡起了頭，仰着脖頸向上，看着源賴光眼泛笑意的臉。
她還沒見過源賴光這麼溫柔。
一時間目光觸動的張了張嘴巴。
然後就她連忙搖了搖頭。
源賴光見狀挪開了手，便笑着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去說多餘的話了。
只是他不說了，坐在牀邊的咲初小藤卻臉色猶豫了下，躊躇半響才帶着鼻音小聲問道：“我，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源賴光問道。
“你...你有一點點...一點點...就算非常少...很少很少很少的...喜歡我嗎？”
咲初小藤嚥了下口水，整個人都扭捏了起來，說完這句話廢了她很大的力氣，然後就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似乎很怕從他嘴裡得到否定。
但即便是這樣，明知道不好聽就會讓她傷心，源賴光也不打算用假話來敷衍，或者說她想聽的話去安慰。
“有沒有喜歡，其實我也不知道。”
“但我最信任你。”
“如果從外表來看，的確是我喜歡的一種類型，而以相處來說的話，有時候我也沒有半點陌生見外的感覺。”
源賴光這些話沒半點摻假，已經墮入綠茶地獄的他，根本無法分辨什麼是喜歡，特別這個主體還是自己。
就像醫者不能自醫一般。
作爲行走在抗爭綠茶道路上的源大師早就已經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
然而咲初小藤聽了沒有難過，反而又問道：“意思是你也需要我嗎？”
“有時候會吧。”
源賴光遲疑了下。
“這些就已經夠了。”
咲初小藤眼神亮了起來。
似乎這種答桉就已經讓她滿足。
可也就在這句話後，兩人又陷入到尷尬的沉默中，大概是聊的話題太過出格，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情況。
咲初小藤深吸了口氣，擡起手背拭去眼角的淚珠，擡起小臉又看向了源賴光，臉色稍微有些紅潤的問道：
“光君，十一點了，我們睡覺嗎？”
“還是像之前那樣的睡覺嗎？”
“當然不是了！”
“那我去樓下買個東西。”
源賴光剛說完這句話，卻感覺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然後扭頭就看見了咲初小藤有些渴望又緊張的臉頰。
“可...可以不...不用嗎？”
她聲音有些結巴的問道。
源賴光目光閃爍了下，沉默片刻後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不用了。”
“我先去洗個澡吧。”
“那我等着你。”
短暫的交談結束了。
但裡面蘊含的信息量卻極大。
起碼對於咲初小藤而言。
剛纔的委屈和鬱悶，全部都被一掃而光，眼中已經泛出笑意，甚至還有點興奮，連小臉比剛纔更紅潤了。
可源賴光纔剛出去洗澡，他放在桌邊的手機屏幕卻忽然亮起來，頓時被咲初小藤眼角的餘光給捕捉到了。
她坐在牀邊猶豫了下。
目光朝虛掩的門外望了過去。
浴室的門此刻也正緊閉。
咲初小藤吸了口氣，像是在給自己加油，然後便起身朝着桌子走了過去，手指划動着源賴光打開了屏幕。
她是知道源賴光密碼的。
所以打開界面也是輕車熟路。
而手機被解鎖之後。
屏幕上的內容也頓時映入眼簾。
[大師：前輩？前輩？前輩？]
[大師：明天要去海洋館嗎？您之前不是說了要去？爲什麼好幾天都不叫我，您又要像琴房那次放鴿子嘛？]
[大師：我買了新衣服，穿給你看一下吧，跟上次的幾件不一樣哦，都是你說喜歡的，你看看好不好看（圖片.jpg）（圖片.jpg）（圖片.jpg）]
咲初小藤見狀張了張嘴。
點開照片看了眼。
又是隻有腿不露臉的照片。
她在原地愣了好幾秒。
然後心中一股鬱氣頓生。
怎麼又是這個大師？
這個女生就叫做大師嗎？
爲什麼會起大師這個名字？
“真正富有胸懷的女人，從來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只會讓自己更包容。”
耳邊忽然響起奶奶的淳淳善誘。
她本來暗澹的眼中恢復清明。
還覺得這是對自己考驗的時刻。
咲初小藤咬了咬粉嫩的下脣，猶豫着伸出手，把源賴光的手機熄屏。
她決定就當作沒看見過。
甚至咲初小藤現在都覺得。
要是讓源賴光發現自己被看見。
她比源賴光還要更着急！
要不然他因爲這多想了怎麼辦？
所以沒有挪動手機位置，咲初小藤微微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的回到了牀邊，猶豫片刻後便鑽進了被窩。
順帶還把那杯蜂蜜水拿了過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她從被窩裡紅着臉拿出了衣服。
然後盯着蜂蜜水出神半天。
最終咬了咬自己的銀牙。
拿起盛有蜂蜜水的玻璃杯子便遞到嘴邊，緊緊的閉上自己的眼睛，然後幾秒鐘就咕嚕咕嚕的給一飲而盡。
大概半小時左右之後。
源賴光擦着頭回到房間裡。
發現竟然已經關燈了。
他纔剛坐在牀邊。
就感覺有雙柔軟的手臂從背後緩緩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讓人情迷意亂的細軟聲音。
“從那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光了。”
“而且是唯一的那縷光。”
“所以我早就離不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