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227.要開始打壓我了嗎
冬季的白晝雖然變短,但太陽卻愈發不可直視,像只大型的白熾燈。
停在庭院樹枝上的鳥雀變多。
庭院裡的水池在夜間結了層淡白色的薄冰,又隨着氣溫消融,藏在角落石底的鯉魚正午時纔敢冒頭遊蕩。
當御藥袋茶音滿臉疲憊,扶着樓梯扶手緩步下樓時,正吃着東西的源賴光笑着對她招了招手:“你醒了。”
“是啊,醒了,沒您醒的早呢。”
話剛出口,就帶着股濃濃的怨氣四溢,御藥袋茶音頂着厚重的眼袋捋了下雜亂的頭髮,像是熬了一整夜。
實際上也跟熬個通宵相差不遠。
因爲坦白了要模糊關係,可某些的不舒服阻擋了進步,源賴光當然沒有輕易放過她,只是和御藥袋茶音在房間裡說了半夜的話,東扯西扯很久都沒睡,熬夜熬到了凌晨三四點鐘。
這還不算最過分的,過分的是他依舊不滿意,而且源賴光就好像不會犯困一樣,而且只從精力旺盛方面來看,都像剛上高中富有年輕的活力。
她昨天本來身體就已經不舒服。
要是正常的情況下,熬夜已經是很傷身體的事,再加上虧了血氣,就更讓她身體不適,但面對源賴光喋喋不休的言語,只能強撐着眼皮清醒。
在終於迎來清晨之後,除了身體各處的痠疼外,還有股濃郁的疲倦感涌來,御藥袋茶音醒過來就露出了壞掉的表情,彷彿已經熬了好幾個夜。
不過疲倦歸疲倦,御藥袋茶音又難免慶幸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畢竟按陰暗面的想法,只要自己一天最後一步還沒被拿走,那他一天就不甘心。
說實話御藥袋茶音捫心自問,她能夠當一個懂事的花瓶,可就算當花瓶也要當寶貴的那一件,能被他所掛念和覬覦就是對她本人最大的肯定。
“今天是週一了,你今天是不是還要去上班,需要我讓人送你過去嗎?”
源賴光坐在餐桌側邊,斜着身體看向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的她問道。
御藥袋茶音斜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知道我上班您還那麼折騰我?”
“嗯,也不能說是折騰。”源賴光瞥了眼旁邊,又對着她使了個眼神,忽然咳了咳道:“應該說是早安禮儀吧。”
御藥袋茶音奇怪的看了眼源賴光剛纔的動作,不禁微微蹙眉,主要是這樣的話給了她種不想負責的感覺。
早安禮儀?那麼疼的早安禮儀?
也就是扶着樓梯下來,她蹙着眉忍不住又要開口時,走到餐桌邊卻發現了剛纔視線看不到的另半邊桌子。
而掠過餐桌上的味增湯和炸物。
她就對上了千代直子和源樹一郎兩位中年人震驚的目光,還眼睜睜的看着這兩道目光從震驚轉爲了心疼。
這種目光非要比喻的話。
就類似於她曾經跟朋友去寵物醫院給小貓配種,等到那隻小貓拖着疲憊的身體躺下,朋友當時看的眼神。
空氣忽然安靜了好幾秒鐘。
最終還是千代直子反應過來,在桌子底下擰了下丈夫的大腿,源樹一郎疼的嗷了聲,也登時低下頭吃飯。
千代直子眨了眨眼睛,乾笑了兩聲:“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你們繼續。”
御藥袋茶音挪開了視線,心裡有名爲害臊的情緒滋生,哪怕是心理質素極強的她,脖頸也不免迅速染紅。
感受着驟然加快的心跳。
她面色鎮靜的在源賴光身邊的椅子坐下,然後又勉強笑了下打招呼。
“叔叔,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快坐下吃點東西吧。”
在得到了千代直子的迴應後,她拿起筷子的同時纔對他輕聲解釋道:
“項目組進程要結束了,今天只需要收個尾而已,晚一點去也沒關係。”
也是拜他所賜,御藥袋茶音完全沒體會到職場的殘酷,甚至覺得比在學校還要自由,根本就沒有人管她。
上司的壓迫、同事的騷擾、繁忙的工作,這些通通都跟她沒有關係。
雖然沒有明說,但傻子都能看出來自己那位月江前輩,就是礙於源賴光的原因被調來了自己的部門,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還給予各種優待。
“那我等會讓永山君送你。”
源賴光聞言看了眼時間,掏出手機劃拉了幾下,似乎是在安排司機。
她夾着炸物沒有吭聲。
如果論等價交換的話她已經履行了自己的義務,所以也該享受相等的權利,論關係模糊的話也該接受他的安排,做一個優秀的花瓶她很在行。
御藥袋茶音在心裡發誓,源賴光這一家人,是她見過最奇怪的家庭。
明明是面相威嚴身材魁梧,甚至站在那都能把小學生嚇的屁滾尿流的父親,卻能面紅耳赤的跟兒子搶飯。
反過來母親雖然很正常,她卻感覺這位母親都令她心疼,因爲等同於照顧兩個孩子,但這種輕鬆的家庭幸福感卻很強,是讓她所羨慕不來的。
“阿光你是沒去啊!那邊有個什麼杯麪博物館,是爲了紀念一個做杯麪的老頭子,但那個地方竟然沒有免費吃的杯面,氣的我立馬就去舉報了!”
“還有在箱根給你打電話,剛掛了電話那岩漿就咕嚕咕嚕冒出來了,我想舀一勺回家做研究,結果你媽就不讓去,我的木工創新之路被斬斷了。”
“去那個玻璃之森的時候,工作人員非得說那玻璃牆多麼堅固,我們肯定不會掉下去,結果我一拳就給他打的稀巴爛!這安全隱患這麼高,竟然還敢讓我們走,甚至到後來還非得拉着我賠錢,真是好心都被狗給吃了!”
源賴光無語了,人家那玻璃都是經過質檢的,誰沒事拿拳頭測試啊。
更何況自己父親的那身怪力。
再加上那拳頭上因爲種地和做工的厚厚繭子,除了防彈玻璃和老家的玻璃,估計還真沒一拳不能敲碎的。
他無語道:“最後您賠錢了嗎?”
“當然賠錢了,不光是賠了那幾張玻璃的錢,還有什麼破壞財物影響園區收入賠償費,反正我再也不去了。”
“明明是你做的不對,還非得賴在人家頭上,真是出去都不讓我省心!”
本來在旁邊吃飯的千代直子聽到這終於忍不了了,這還是顧忌御藥袋茶音在這,才忍住自己發硬的拳頭。
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還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下丈夫的大腿,又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在別家孩子面前彆嘴上不把門的胡亂說。
但這對源樹一郎來說卻是無效。
只見他被掐了也不礙事,放下筷子就捶胸頓足起來,憤憤不平的道:
“那誰知道玻璃那麼脆啊!再說了我也很心疼錢,就賠的那些錢都夠買兩頭豬了,說到這我就覺得心疼啊!”
“您自己沒事就好,錢都不是什麼問題,下次還是不要做這種事情了。”
源賴光看着母親已愈來愈黑的臉色還是站了出來,打斷了這個話題。
“呃,錢不是問題嗎?”
本來還滿臉憤慨的源樹一郎,臉上的表情頓時一收,連忙咳嗽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着他乾笑着道:
“阿光啊,最近我看上了輛還不錯摩托車,也就幾十萬而已,但你媽媽她不給我買,你看能不能先借我點.”
“那等會我給母親再打點錢。”
源賴光又不缺錢,幾十萬円對他恐怕都不如餘額一天的利息,父親的要求並不過分,所以他直接答應了。
可聽見兒子要給妻子打錢時,源樹一郎不禁愣了愣神,剎那間整個人就梗着脖子,滿臉悲憤的發出抗議:
“你給她打錢?那不是拉屎掉進了茅坑裡,狗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嗎”
“源樹一郎!你說什麼!?”千代直子忍不住了,把桌子拍的砰砰作響。
“我沒說什麼,沒說什麼,我想起來有東西要給兒子,就是那個陰陽先生的東西,我現在就上樓給兒子拿。”
本來還很不滿的源樹一郎,見妻子氣到頭髮絲兒都炸了,立馬夾着尾巴跑了,全然沒有威嚴父親的形象。
餐桌上終於安靜了會兒。
御藥袋茶音默不作聲,並不覺得在意,甚至眼底還有種羨慕的色彩。
而千代直子則給他們倆夾着菜。
還解釋着丈夫性格向來這樣。
生怕這位兒媳婦被他們嚇到了。
過了將近兩三分鐘後,源樹一郎從樓上下來,懷裡還抱了個十釐米長寬的正方形盒子,看起來像檀木的。
“這是什麼東西?”源賴光接過父親遞來的木盒,放在眼前端詳了兩眼。
木盒看起來四四方方的,有個黃銅色的活釦扣住,沒有上鎖,應該一掰就開,外表也沒什麼繁複的花紋。
“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那個陰陽先生說,要我們親自交給你打開。”
千代直子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那我現在打開?”源賴光擡頭。
“不行不行,必須要自己一個人才能打開,人家說這樣纔不會被誤導。”
要打開的動作被母親制止,源賴光也就停下了,但心裡也沒太在意。
現在都已經是什麼年代了。
就連寺廟的和尚出來做法都拿着可伸縮的禪杖,木魚都是電子循環播放聲音,這解釋估計又是營銷手段。
陰陽先生也是會與時俱進的。
他兩次去伏見稻荷大社,還有那次去清水寺,基本上就沒見過哪位神官算命時手邊不放收款碼刷卡機的。
估計是利用父母的心理作用。
說不定裡面就是張紙,寫着“就算是欺騙,你也不想父母很傷心吧”之類的話,想到這他也沒打開的心思了。
源賴光把盒子放在一邊,忽然又問道:“您和父親打算在這待多久?在這裡過年嗎?不回去的話也可以吧?”
馬上就要進入十二月下旬了。
街道上張燈結綵,已經有不少店鋪放上了聖誕樹,雖然京都是很排外的城市,但能賺錢的時候也不含糊。
緊接着聖誕節的就是新年。
源賴光記得老家裡其實沒有他們家的什麼親戚,所以要是父母願意在京都市裡過節,剛好就在這過好了。
畢竟過年象徵的團圓,只要一家人都在,在哪裡過倒不是什麼問題。
然而接下來千代直子就給了個令他意外的答案:“我們今天就走了。”
“今天就走?”源賴光挑了挑眉。
源樹一郎咳嗽了兩下,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笑呵呵的對着他解釋道:
“我和你媽打算去熊本轉轉,那邊也有咱們家的親戚,如果到時不出意外的話,應該直接就在那邊過年了。”
源賴光看了眼母親,得到肯定的眼神後點頭道:“那我就不跟着去了。”
他也沒有非要一家人過年。
本來這邊年味就不足,再加上人非故人的原因,對於這具身體的父母更多是感恩而非依賴,自己過也好。
“我跟你媽商量好了,反正你過年也有人陪,就不用擔心我們兩個了。”
源樹一郎偷瞄了眼在兒子身邊坐着的,不知道排名第幾的兒媳婦,臉上不禁泛出瞭如同菊花一般的笑容。
“既然這樣,那我就在這過年了。”
源賴光沉吟了會兒便點了點頭。
既然父母都不在意,那他就更不用在意了,估計也是憋的久了,二老總想着出去逛逛,那也就由他們了。
他們在這裡沒有親戚,自己也沒有上司領導,過年連個串門的地方都沒有,對他來說也只是個普通節日。
“不過.”
就在源賴光想起來,那位名叫慕川泉的父親,似乎跟自己家有淵源想詢問的時候,卻被突然狀況打擾了。
“叮咚,叮咚——”
清脆的電子門鈴聲響起。
距離最近的母親起身。
打開門口的電子顯示屏,就看見了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門前的二女。
源賴光站在庭院裡,給工人指着具體的房間,叮囑他們小心些搬運。
穿着橘色工裝的工人搬着東西。
雖然沒有大件電器,但也有很多易碎物品,鍋碗瓢盆基本都拿來了。
“我把公寓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咲初小藤低着腦袋,站在源賴光身邊怯怯懦懦的,看着來回搬運的東西,她臉色微紅着小心翼翼的說道。
其實搬家對她而言挺容易的。
除了衣服和牀單之外,也只有一堆書而言,自己打個車就能拿過來。
但咲初小藤卻覺得把鍋碗瓢盆扔掉很可惜,所以就都拿了,但其實叫搬家公司更多是拿良影天海的東西。
不要小看一個女生的儲存力。
哪怕是在公寓宿舍,存留的各種小東西也數不勝數,像大學畢業的時候,女生運東西起碼要幾個小推車。
而咲初小藤只能說是少數。
在遠處的庭院的石頭上,良影天海站在高處,興高采烈的指揮着搬家員工的往裡擡東西,知道的她是在指揮,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攻克高地。
“讓人家專業的人自己做吧,你不懂不僅效率會慢,說不定還會受傷。”
源賴光看了眼有些惴惴不安的咲初小藤,好像都想要上手幫忙,不禁感覺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我知道了。”
她瞬間又老實了。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源賴光。
又看了下週圍的庭院。
咲初小藤心裡一陣開心,因爲她想到,自己要和源賴光住在一起了。
可片刻後她眼神放空了下。
從兜裡拿出手機打開,盯了眼屏幕上的日期,同時在心底默算時間。
她咬了咬下脣瓣,猶豫了會兒拽了下源賴光的衣服,在被注視後又縮回了手:“小木君的婚禮.要辦了嗎”
源賴光聞言愣了下,神色隨即凝重起來:“你說這我想起來了,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估計年前纔會回來。”
“我,我們?”咲初小藤臉色怔住。
“差點忘了告訴你了。”源賴光沉吟了下然後說道:“這次你就不要去了。”
咲初小藤張了張嘴,櫻粉色的脣瓣微微顫抖,眼睛也不禁逐漸變大。
她臉上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剎那間她的心頭被一層厚重的烏雲所完全籠罩,這個消息就猶如晴天霹靂般把她的好心情全都給劈散了。
她微微張着自己的脣瓣。
喉嚨裡卻發不出來半點聲音。
源賴光扭過頭看了眼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心裡知道小女生可能會多想,斟酌了下語言緩聲說道:
“那位池田桑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晴明跟我們說人越少越好。”
他並不是不想帶咲初小藤去。
昨晚在御藥袋茶音來之前,小木晴明給他打了個電話,主要就是說那位名字叫做池田千夏的女孩身體情況更差了,比本來想象的時間還要快。
因爲做了很多次化療,池田千夏整個人的頭髮都掉光了,精神狀態更是很差,看起來已經不像個正常人。
誰願意自己的醜陋被人看見?
哪怕那位池田千夏願意,小木晴明卻不願意了,對他本來邀請的很多同學發了道歉短信,說婚禮推遲了。
實際上是爲喜歡的人留些顏面。
也就是因爲結婚要把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出來,所以小木晴明有決定不再邀請其他人來參加婚禮,他這邊只有源賴光和河谷正英兩個人去就好。
要說帶上咲初小藤也可以,但既然不太相熟,還是自己去一趟就好。
畢竟就連女方那邊,小木晴明告訴自己也只有兩三個同性朋友,不會帶任何的家屬,只有摯友纔去參加。
所以他也不準備帶人去了。
可即便有了這解釋,咲初小藤依舊面色呆滯,有種不知所措的模樣。
她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
後背瞬間出了層冷汗,整張臉都木了,心裡一下子就開始恐慌起來。
“難道是我爭風吃醋,太貪心太過分了,所以現在都開始打壓我了嗎?”
“可我只是想搬過來照顧他而已”
“下次是不是就要我再搬走,然後再也不聯繫,連孩子也不讓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