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紅綢，一園空寂，天空仿若混着血色，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纏繞，這是一場屍山遍野的婚禮，也是止於今日的葬禮。
白星沉用喜稱挑開凌靈月的蓋頭，一張沒有血色的面孔呈現在眼前，紅脣如血，好似輕輕一抿就如血般滴下來，長睫覆下的杏眸透着深不見底的悲慼，她仰頭淡淡一笑，卻比哭還難看。
白星沉自動忽略掉她眼中的悲傷，溫柔地撫着她的臉頰道：“小月，禮數已全，再也不會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了。”
凌靈月眼珠動了一下，望向紅桌上的酒盞，緩緩站起，倒了兩杯酒，道：“合巹酒還沒喝。”
二人手臂交纏，仰頭飲盡杯中酒，凌靈月看着他擲於桌上的空酒杯，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在白星沉望向她的頃刻間收回，面上神色恢復成乖巧順從。
白星沉捧起凌靈月的雙頰，似是在看一件珍寶，眸中瀲灩着水光，“以後我就不再是你的師父，而是你的相公了。”
凌靈月睫毛微微顫抖，張了張口，又閉上，猶豫一瞬，終開口道：“星沉。”
“你叫我什麼？”白星沉瞳孔明顯震了一下，露出驚訝的神情。
“星沉。”凌靈月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重複道。
白星沉聞言，怔了一瞬，很快笑得咧開了嘴，“再叫一遍。”
“星沉。”
白星沉緊緊抱住凌靈月，在她耳邊呢喃，“小月。”
凌靈月被這一聲摩挲得全身酥麻，一雙杏眸驟然溼潤，眼底的溫柔真實了幾分。
她擡起手想撫摸新郎俊逸的面龐，但纖長的指尖微微一動，她似是突然從某個美夢中抽離出一般，眼底的柔情也滯了滯。手下的靈力在瞬間微微波動，但又即刻消散，未驚擾滿心都是暖意注視着她的男人。
洞房花燭，交頸暖帳，白星沉緩緩剝去凌靈月身上的一層層外殼，見她這般乖順，忽而擡起她的下巴， “怎麼今日不反抗了？”
凌靈月眸光含水，嘴角噙上一絲笑意，“新婚燕爾不就應該這樣嗎？”
白星沉聞言，攏住她的脖頸，熱烈而纏綿的吻覆上了她的脣畔，溫熱的氣息不停在耳邊撕磨。
風雨欲來，半透明的紅帳上隱隱約約現出兩人的身影，在最激烈時，凌靈月瞬間化出移星劍朝着白星沉的心口狠狠刺入。
千鈞一髮之際，在刀尖即將觸到皮膚的一刻，白星沉猛然制住凌靈月的手腕，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了然又自嘲一笑，“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再冷硬的心腸也該暖化三分，我還以爲你會過了今夜再動手。”
凌靈月定定地看着他，不懂他爲何能這樣無所謂，一時間痛苦，憤恨，絕望交織，語氣冰冷，“你殺了那麼多人，難道不該死嗎？”
“都是因爲你，雲霄閣被屠戮殆盡，你手上沾了多少師兄弟的血，沾了多少人族的血，你憑什麼？”
話畢，凌靈月咬着牙，眼中劃過微不可查的悲傷，用另一着手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再次用力，猛地刺進他的心口，溫熱的液體流出。
她清晰地看到白星沉皺了皺眉，忽而他眼底眸光閃過一絲幽藍，眨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眼神中透着瘋狂，語氣也變得冷冽。
“你竟然要殺我？”
凌靈月把他神色的變化一覽無餘，她知道在這種有生命危險的時刻黑星沉又出來了，也就是白星沉的另一個意識，滅世妖神的意識。
凌靈月意識到必須速戰速決，但是面前的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刀尖已經無法再深入進去。
突然他帶着她的手猛然抽出，順勢把她身體倒轉過來，一隻手製住她拿劍的手，另一隻禁錮住她的脖頸，他的脣瓣貼近她的耳朵，聲音有些暗啞，“從此世上在無人能傷你我，我們忘卻前塵，尋個僻靜的山溪，一起活下去不好嗎，到時再生幾個孩子......”
“揹負着整個雲霄宗師兄弟的命嗎？”凌靈月冷笑一聲，那雙清澈的杏眼中滿是黑星沉從未見過的歇斯底里，她嘶吼着打斷他，一字一頓逼問道：“你怎麼不把我也殺了？”
“我怎麼可能會傷害你？”
凌靈月聞言忽而笑出了聲，脣角扯動了一下，一張本該驕傲恣意的臉此刻卻顯得哀絕而無力。
須臾，凌靈月心下一橫，微微轉頭，輕輕啄了一下他的脣，黑星沉忽感一絲暈厥，凌靈月見狀，陡然掙開他的束縛，重新把他壓在身下，舉起移星劍拼盡全力刺入他的心臟。
黑星沉痛吟一聲，溼熱的鮮血剎那間噴涌而出，濺到凌靈月的臉頰，濺到她白皙的肩膀，紅白交替，刺目割心。
畫面彷彿在這一刻靜止，兩人剛剛交疊的動作隨着鮮血四濺猛然止住。
黑星沉忍着痛苦，揚起手想要最後摸一摸她的臉頰，卻不料被她厭惡地躲開，半懸在空中的手臂像被人丟棄一般。
凌靈月：“你可有後悔？”
黑星沉眼睛裡滿是她看不懂的神色，他道：“不悔，未曾悔過。”
凌靈月胸腔中裝滿了憤恨與絕望，與他對視良久，從齒縫間不留餘力地吐出了這三個字，“我恨你。”
每呼吸一瞬，她心臟就跟着抽痛：我恨你枉爲人師，我恨你擁有滅世妖神的毀滅之力，我恨你殺了所有的師兄弟，我恨你讓雲霄閣血流成河，我恨你把我鎖在這裡，我更恨我愛上了你。
黑星沉聞言，淡淡笑了，一雙烏黑的眸子中沒有任何怨念，一如既往地只有她一個人。心口的血在不停流淌，他用盡力氣，驟然起身，他想這應是最後一次對她放肆了。
隨着他起身，凌靈月手中的刀刃慣性般更深一步刺入了他的胸膛，好似要把他捅穿。
黑星沉不管不顧地錮住凌靈月的後頸，覆上她的脣，似是懲罰一般，狠狠咬破，不肯鬆開她一分。凌靈月也沒有掙扎，任由着他這最後一次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