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都帶到這兒了?能放了我嗎?”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泥坑走到村邊,李麻子陪笑着問道。
“不行,先帶我們找到老癩子家,我看到小菲沒事,你就可以滾了。”浦傑的眼前還閃動着剛纔經過的路上看到的那輛空警車,滿肚子的憤恨幾乎快要轉化成殺意。
陳雅潔他們肯定還在這裡,一個也沒有離開。
破磚牆,爛木頂,臭泥坑,如此大的雨都洗不淨這地方令人做嘔的味道,浦傑把上衣脫給陳靜潔,免得她被雨水澆到連心都涼透。
可他自己胸口那團火,也已經越來越冷。
“就……就是這兒。”看着身後十幾個大漢,李麻子哭喪着臉指着一個少說得有幾十年歷史的瓦房說道。
“走,進去。”浦傑伸手一推,裡面連門閂都沒有,破木板吱嘎一聲,晃開。
兩間瓦房都黑着燈,但不難判斷哪間裡面有人。
因爲一陣令人氣憤到顫抖的悶哼聲,正從其中一間裡斷斷續續地傳出。
浦傑握緊手裡的膠棍,大步走過去,在身後的人打起的強光手電中,一腳踹開了屋門。
一個精瘦精瘦的男人驚慌失措地從破板牀上翻了下來,嚷嚷着喊:“誰啊?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
牀上四仰八叉綁着一個年輕姑娘,身上最後一塊布料就是腰上被撕爛沒套頭拽下來的半片裙子,手電一照,慘不忍睹,都不知道已經被折騰了多久。
這次跟來幫忙的大都是退伍後的消防、武警、士兵,一起吃飯又大致聽說了發生的事,眼見這場面,頓時就有三個最前頭的紅了眼,過去就把那男人按在地上,拳拳到肉痛毆起來。
那殺豬一樣的慘叫聲中,浦傑摸到老式拉線開關,拽開屋頂上掛着的昏黃燈泡,拍了拍陳靜潔的肩。
陳靜潔立刻解下浦傑的上衣跑過去,趕忙把女孩關鍵部位蓋住,掏出了她嘴裡塞的破布團,緊張地問:“你是青苗的嗎?雅潔在哪兒?”
那女孩的眼睛都已經有些發直,但聽到雅潔兩個字,卻是渾身一震,顫抖道:“你……你說……雅潔也不見了?”
浦傑心急如焚,搶上去問道:“你是小菲吧?你陷在這兒,雅潔他們很着急,結果就跟着幾個輔警一起來找你。可那幾個混蛋也是村子裡的人,騙了她們仨,我們就是來找她們的。你一點也不知道?”
小菲紅腫的眼睛眨了眨,青紫了一大片的面頰抽動了幾下,顫聲說:“我……我不知道,你說……雅潔……也被騙來這兒了?我……我一直被關在這兒,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她竟然來了?”
“你不是發過一條短信說救命嗎?”
“我沒有,我的手機被打掉了,後來我就沒見到過。”小菲扭頭看了一眼已經鼻青臉腫靠在牆邊軟癱成一團的老癩子,又看了一眼門口畏畏縮縮想退出去但又被身後人押住不能動彈的李麻子,突然淒厲地尖叫了一聲,“雅潔!雅潔啊啊啊啊啊啊——你們這些……你們這些畜生!”
嘶號聲中,小菲一骨碌翻身下牀,跌跌撞撞跑向屋外。
她光溜溜幾乎一絲不掛,那幾個男人也不敢碰,下意識地避嫌讓了一下,竟被她一下子鑽了出去。
“攔住她啊!”浦傑擔心打草驚蛇惹出整個村子的禽獸,趕忙一個箭步追出去。
幸好雨很大,掩蓋了剛纔的聲音。
小菲並沒跑遠,她一眼看見院子裡柴堆邊斜着一把磨得挺亮的斧子,立刻過去雙手握住,轉身跑回李麻子身前。
這一串動作弄掉了最後那一塊破布,但她也沒遮掩,就那麼死死盯着李麻子,顫聲問:“雅潔呢?雅潔在哪兒?她是那麼好的姑娘……你們把她怎麼了!說啊!”
李麻子連忙搖頭,“我不知道,我……我把你弄完我就走了。我不知道那妹子在哪兒啊。”
咣。
嘩啦嘩啦的雨聲中,傳出了一下悶響。
幾個強光手電不太好意思往女孩子身上打,屋內昏暗的燈光並不足以照亮小菲全部的動作。
但浦傑看到了,抓着李麻子的那兩個兄弟也看到了。
小菲掄圓了斧子,狠狠砸上了李麻子的腦袋。
“那你就去死。流氓,畜生……流氓,畜生。一整村的……流氓和畜生。”她拎着斧子,蒼白的嘴脣微微顫抖,喃喃唸叨着往屋裡走去。
雨水順着身體流下,淡淡的血痕,也順着大腿流下,可她看也不看,就那麼站在老癩子面前,低頭問:“雅潔在哪兒?”
老癩子看着倒在地上眼見就已經只剩下抽抽力氣的李麻子,心膽俱裂,連忙說:“我知道,我說,我全說。丁狗兒過午帶來仨,都跟你一樣的倔,村裡本來就缺老婆,看着都挺水靈,就嚷嚷着出錢叫價,給仨光棍分了。我沒錢,沒叫起,這不才分了你這個別人玩過的麼。”
“他們都住哪兒!”不用浦傑開口問,小菲就高高舉起斧子,凶神下凡一樣問道。
浦傑皺眉在旁看着,突然想起,自己似乎給這個馬甲灌輸過三次保護陳雅潔的傾向,難道……和那有關?
“北頭大槐樹下往南數第二家和第三家,南邊山神廟後頭那家,就是他們仨分的。就是他們仨,各領了一個回家,你們快去,你們快去,這麼大雨,肯定都在家圓房呢。都是老光棍,憋不住的啊。”老癩子拼命交代着,近乎淒厲地喊,“我都說了,你們快把她斧子搶下來,搶下來啊!”
“小菲,你……”陳靜潔剛一開口想要勸說兩句,小菲舉起的斧子就已經揮下。
嘎喳,那顆長滿爛癬的腦袋,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走,分兩路,你們都聽清楚地方了吧?大槐樹那兒去十個,五個人負責一家,把人救出來,礙事的收拾一下就好。剩下的跟我走,去山神廟後頭。”浦傑抓住小菲手裡的斧子,神情複雜地望着這個自己親手放下的馬甲,“這值得嗎?”
小菲回望着他,與他對視,好像說了句什麼,又好像沒說。
然後,她掙開他,拎着斧子,赤身裸體,踩着爛泥,就這麼跑向了南邊雨中的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