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彷彿從向陽身上看到了雲秋夢的影子,阮志南如同哄孩子一般笑吟吟的點了下頭:“好,我一個人進去幫你拿藥,你在這裡安心等我便是。”
阮志南走進去時,瘦骨嶙峋的藥鋪老闆很是怡然自得的搖晃着腦袋,手中還拿着半塊未吃完的點心,見到客人進門才一臉巴結的湊了過來:“這位客官,您要抓些什麼藥哇?小店可是百年招牌,保證童叟無欺!”
陣陣藥香撲鼻,阮志南趕忙回道:“我一位朋友不慎在吃東西時燙傷了嘴,煩請您爲我抓一些治療燙傷的藥。”
瘦小的身影在藥盒上忙碌了一陣後,藥鋪掌櫃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丟下手裡的點心,將一張佈滿老繭的手掌伸了過來:“一兩銀子!”
阮志南當即臉色大變,氣急敗壞的吼道:“什麼!我沒聽錯吧,治療燙傷的藥至多一錢銀子罷了!一錢銀子的藥你竟然收一兩?如此黑心,你怎麼不去搶啊!”
細細打量了阮志南一番後,藥鋪老闆樂呵呵的盯着他說道:“看客官這身衣着打扮便知道你是中原人士,一定看就知道你很不瞭解我們西域城中的藥價水平。”
摸了摸身上的銀兩,阮志南立時繃起了臉,伸出了兩根手指頭過去:“我最多隻能給你二錢銀子!”
阮志南話音剛落,藥鋪掌櫃便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嘿……你也太會討價還價了吧!一兩銀子的藥你居然只給我二錢銀子,你怎麼不去搶啊!”
“我再說一遍,我只能給你二錢銀子!”說罷,阮志南已經伸手自腰間掏出了唯一的一兩銀子:“趕快找錢!”
看上去很是囂張的藥鋪掌櫃卻將頭扭向了別處:“我這兒就這個價,你愛要不要!”
怒衝衝的將錢收回去後,阮志南扭頭便往外走:“真是一家黑心店鋪,我還就真的不在你這裡買了!”
走了沒兩步,藥鋪老闆的聲音便由他身後響起:“反正方圓百里只有我這一家藥鋪,物以稀爲貴你懂不懂?一兩銀子已經很是優惠了,否則你就只能回你們中原去買了。”
阮志南所有的銀兩都在客棧裡,此次出來的有些匆忙身上也只帶了一兩銀子,原是打算爲雲秋夢買浸了百合汁的香包回去的。
但向陽的傷也不能不治,毫無懸念的他在咬了咬牙後,用渾身上下所有的錢換了兩包藥出來。
“這哪裡是什麼物以稀爲貴,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搶劫!程老闆的客棧是搶劫,這間藥鋪也是搶劫!”
越說越氣,走出藥鋪後,阮志南招呼着向陽轉身便走:“向姑娘,咱們去包子攤前與賀大哥與璞姐姐匯合後便回客棧去吧!出來這麼久了,想來顧大哥也在爲我們着急。”
“可我還想再買些東西回去呢!”向陽意猶未盡的朝着熱鬧的集市看了一眼,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
一聽這話,身無分文的阮志南神色慌張的瞪大了眼睛,再向陽非要繼續堅持採買的情況下,他纔在仰天長嘆了一聲後露出了一臉愁容:“不是我不想跟你去,實在是我沒有帶夠銀兩。”
向陽登時便露出了不樂意的神情:“我是那種貪小便宜的人嗎?不就是錢嗎?你沒有我有呀!”
說着,向陽神秘兮兮的湊到了阮志南耳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離開雪神宮的時候,宮主可是足足給了我五百兩銀票呢!出門前我可帶了整整一百兩出來,足夠咱們將整條街逛個遍!”
就在向陽將錢袋打開時,確實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裡頭的銀票,立馬急了起來:“哪個王八羔子這麼缺德,居然偷了本姑娘的銀票!”
“你先彆着急,會不會落在客棧裡面了?”阮志南小心提醒道。
“絕對不會!我出門的時候親手將一百兩銀票塞進了錢袋中,璞姐姐也看到了呢!”隨意將錢袋丟到一旁後,向陽氣呼呼的掐起了腰:“要是讓我逮到那個拿了我錢的人,我一定!”
不多時,一個妙曼的身影便悄然現身於二人身後,手上舉着的正是向陽所丟失的銀票:“喲~~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如何?”
向陽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原來是你偷了我的銀票,快還給我!”
下半張臉用面具蓋住的女子笑吟吟的搖了下頭:“偷?這個字似乎用的不是很恰當啊姑娘……我不怎麼喜歡這個字呢!”
看着眼前那張清秀絕倫的半張臉龐,阮志南對此感到非常難以置信:“這麼漂亮的姑娘居然會去做賊?”
向陽二話不說便伸出了拳頭:“真是人不可貌相,長這麼漂亮一姑娘居然會做出這等下作的事來!你有能耐偷人家銀票,再難聽的字也得受着!”
女子很是輕鬆的躲過了向陽這一掌:“既然你這麼喜歡和人動手,我就與你切磋切磋,正好看看自己有沒有進步!”
認定眼前之人便是盜竊之人,向陽生平最恨那些敢做不敢當的人,故此招招皆使盡全力,絲毫沒想留情。
遮面的女子雖然穿着很是單薄,看上去也有些嬌柔,武功卻是一點不弱,幾十個來回下來二人都未分出勝負。
二人越鬥越勇,有些慌神的阮志南急忙站到了二人中間:“你們別再打了,傷了誰都不好。”
女子眯着眼睛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繼而又用手在他後背風池穴上摸了一把,笑道:“小夥子,內功倒是不錯嘛!”
女子臉上的那抹輕鬆之意看的阮志南是直跺腳:“這位姐姐,你將銀票交給我便速速離去吧!我身邊這位姑娘武功好生了得,時間一長你指定沒有好果子吃!”
“她武功是不錯,但我比起她來也毫不遜色呀!沒有好果子吃的那個人可不見得就是我哦!說不準時間長了,你那位武功了得姑娘會跪在我腳下求饒呢!”
聞聽此話,向陽的火氣當時便燃的更加厲害:“阮公子,這事兒你不要管!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刁婦!”
說罷,向陽已然拔出了腰間長劍,怒罵道:“刁婦,有本事把你剛纔的話再講一遍!誰跪在誰腳下求饒!”
“那就試試看咯!”女子不甘示弱也使出了武器,兩杆短槍即刻直奔向陽而去。
在一陣火光四射中,鏗鏗鏘鏘的打鬥,已有不少被損壞物品的商販開始生出了埋怨之言,紛紛指責兩人不該在公共場所解決私人恩怨。
瞧準了時機,阮志南一躍至中間緊緊攥着她二人的手臂:“二位姑娘,千萬不要再打下去了!你們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這些辛苦做生意賺錢養家的商販們考慮一下吧!”
“公子,你可要將錢拿好了。若是再出了什麼意外,省的你身邊這位姑娘又要去冤枉別人了!”
說罷,女子將銀票塞到阮志南手中後便迅速轉身飛離而去,徒留被阮志南轄制的向陽在原地着急跺腳:“她是個賊啊,不能就讓她這麼跑了!”
阮志南舉着銀票在向陽手裡晃了晃,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出門在外大家都有不容易的時候,你還是大發善心放她一馬罷!”
向陽卻是沒好氣的將他推到了一旁:“回去以後我一定要將此事報告給你幫着別的刁婦欺負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阮志南低頭指了指她手上的劍:“你說你是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那你手上這柄劍算怎麼回事?”
“休想轉移話題!”向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繼而又得意的將寶劍插回了劍鞘:“我這柄劍可是江宮主命人用青鋼爲我打造而成的,纔不是那些普通的破銅爛鐵可比之物呢!”
阮志南可以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這樣子……那你還真是手無寸鐵,而是手有長鋼啊!”
就在此時,一年老商販的哭泣聲兀自傳進了二人的耳中:“完了,全完了……一筐菜全部被打爛了,這下子我該拿什麼回去給我小孫子買點心吃呀!”
二人這纔回身看去,滿地的爛菜頓時惹的向陽由內心深處涌起一陣愧疚,俯身將白髮斑駁的老人扶起後,向陽立時將手中銀票遞了過去:“對不起,老人家……打爛您的菜實非我的本意,這一百兩銀票就當賠償您的菜錢了。”
手握着金簪,老人家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連連搖頭擺手:“這些菜最多隻值一兩銀子,我怎麼能收取你一百兩呢。”
二人互相僵持了一陣後,阮志南伸手指了指向陽頭上的珠釵:“向姑娘,你頭上這隻珠釵至多隻值五兩銀子,不如將其交給老人家當做賠償可好?”
“嗯,好!”向陽忙不迭拔下珠釵交到了老人家手中,得知這隻珠釵並非價格不菲之物後,老人家才勉勉強強的在道謝聲中將其拿在了手中,眼神中卻還是流露着點點不安。
目送老人家漸行漸遠的佝僂身影,向陽擺弄着手裡的銀票露出了一臉疑惑。
“爲何他說什麼都不肯要這百兩銀票呢?我見這老人家穿着儉樸,手上亦長滿了老繭……若是有了這一百兩銀子,莫說是爲他孫子買點心,以後他便再也不用每日靠賣菜賺錢來艱辛度日了。”
阮志南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位老人家身上的錚錚傲骨,纔是值得我們學習的!他家中雖然貧窮,可他依舊堅持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即便拿了你的百兩銀票也不會心安的。”
向陽這才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怪不得連收我珠釵時,他的眼神中都有些猶豫不決呢,原來如此。”
望着阮志南手中的藥包,向陽笑嘻嘻的推搡了他一下:“看在你爲我買藥的份兒上,我這便陪你去爲小宮主買些好玩意兒罷!”
說罷,向陽再次舉起銀票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切費用皆由我來負擔!”
心心念念都是那百合花汁浸泡過的刺繡香囊,阮志南笑着伸出了一根指頭:“用不了那麼多,只需一兩銀子便足夠了。”
按照約定趕到賣香包之處,阮志南一接過那散發着百合花香的香包便說什麼也不肯鬆手,一個勁兒的誇耀那兩隻鴛鴦好看,還說這就是他與雲秋夢的化身。
“好,祝願你和小宮主長長久久!”
說罷此話,向陽便笑吟吟的掏出了銀票,卻於無意中發現上頭沾染了一些糖漬:“咦~~這是什東西呀?”
用手指在上頭觸碰了一下,阮志南即刻認出此物乃冰糖葫蘆上的糖塊:“你是不是吃過冰糖葫蘆?”
聞聽此話,向陽先是一愣,繼而又滿面通紅的低下了頭:“我與璞姐姐纔出門便遇到了賣冰糖葫蘆的,一時貪吃便買了兩個……這錢很有可能就是那時候掉的……說不準、說不準……”
阮志南接過她的話補充道:“說不準那位姐姐只是撿到了你的錢想要還給你而已,你卻是說什麼也聽不進人家的解釋,一個勁兒的咬定人家是賊……現在後悔了吧!”
低頭沉思了片刻,向陽突然拽住了阮志南的袖口:“阮公子,是我好心當做驢肝肺了……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一找那位姑娘,我想跟她道個歉。”
阮志南不假思索的點了下頭:“好,我陪你去!這下子你可要好好的和人家認個錯,千萬不許再大打出手了。”
可惜事與願違,二人一路輾轉幾乎快要將市集逛了個遍,卻連那姑娘的半根頭髮絲都沒有尋到。
“阮公子,那位姑娘會不會離開西域了?我是不是永遠也沒有機會向她道歉了?”問完這話,向陽低頭噘起了嘴:“都是我太過魯莽了……我一定傷了人家姑娘的心。”
輕聲安慰了她幾句後,阮志南突然盯着她問道:“聽大哥和姐姐說,你平素裡是極爲穩重之人,說話辦事皆爲嚴謹且滴水不漏……今日爲何行事這般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