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薛良玉正端着一杯水向涼亭走來:“方姐姐與賀大哥聊了這許久只怕早已口渴難耐,良玉特送來清水一杯爲姐姐解渴。”
方璞罵了半天確實感到有些口乾舌燥,她二話不說接過薛良玉手裡的水一股腦喝了下去。賀持則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薛良玉微笑着搖了搖頭:“我有話想單獨對方姐姐說,你暫時迴避一下可好?”
賀持當然不能就這樣離去了,但無論他怎麼說薛良玉就是堅持要讓他走。薛良玉的堅持反倒是讓方璞起了疑心,她一把將茶杯扔回薛良玉手中:“你幹什麼非得讓那姓賀的走?莫非有什麼陰謀不成?”
薛良玉搖了搖頭:“方姐姐誤會了,我一不懂武功二不擅使毒,就算真有什麼陰謀也指定難逃方姐姐一雙慧眼。”
方璞原意是想狠狠的朝着薛良玉啐一口,但聽她說完這句話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只是說道:“你少來什麼姐姐妹妹的,我聽着噁心。”
賀持上前一步調侃道:“方纔喝人家水時怎麼就不覺得噁心了。”
爲了避免倆人因爲自己而發生爭吵,薛良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勸說的賀持願意暫時離開。
但賀持卻仍舊不肯放心:“良玉,我就在涼亭不遠處,若是有人欺負你的話你只管叫一聲,我立刻就來救你。”
薛良玉笑着將他往外推去:“哪裡會有人欺負我,你想多了。”
轉瞬間涼亭裡只剩下薛良玉與方璞,薛良玉將桌上的糕點推向方璞那邊:“方姐姐若是不嫌棄,就請吃些糕點吧!這都是我親手做的。”
方璞瞥了薛良玉一眼才從盤中拿起一塊糕點嚐了一口,但她很快又迅速的將手裡的糕點扔了回去:“你這什麼破糕點,膩的人牙疼!不會做糕點下次就別拿出來,省的丟人現眼,你這糕點賀持根本就不愛吃知道嗎?”
薛良玉微微一笑:“方姐姐說的極爲有理,我下次會注意的。良玉斗膽,方姐姐可否教授良玉製作正宗糕點的方法?良玉保證一定會認真的學。”
這一下子就把方璞問住了,她壓根就不會做糕點。但是到了她嘴裡又是另一番說辭:“我最近忙的要命,哪有時間教你做糕點。”
薛良玉道:“真是難爲方姐姐了,自己那麼忙還要抽出時間來探望賀大哥和兄弟們,真真是辛苦至極。”
“嘿……你!”方璞只是想爲自己不會做糕點找個託詞而已,哪知道薛良玉會藉機說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分明是來找麻煩的,卻被薛良玉說成是探望,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不管怎麼樣,這至少保住了方璞的臉面。
薛良玉權當沒看見方璞有氣沒處撒的表情,只是安靜的吃着糕點並作出很享受的樣子。
方璞見狀重新拿了一塊放進嘴裡:“嗯……其實你這糕點也不是很膩人,或許賀持還是喜歡吃的吧。”
薛良玉笑道:“那方姐姐便多吃一些吧。”
方璞斜視着她“哼”了一聲:“看把你溫柔的,怪不得能迷惑男人呢!上輩子難不成是個狐狸精嗎?”
薛良玉慢慢放下手裡的半塊糕點依舊笑着面對方璞:“良玉不信鬼神之說,更不相信所謂的前世今生。何況夫人自幼便教導過我女子要自持淑雅,待人和善。良玉時刻將其謹記在心,時時耳提面命半刻不敢遺忘。”
這句話無疑又狠狠將了方璞一軍,方璞雖然心中存着火氣,但她不得不承認薛良玉的確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連吃糕點都會用一隻手擋住。這麼一比較,確實薛良玉優雅大方的多。別說是賀持,換做任意一個男人也會選擇薛良玉。
方璞仔細看着薛良玉坐凳子的姿勢,並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可惜她堅持了沒多久便感到腰部痠痛,只得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見到方璞在模仿自己,薛良玉笑着擺了擺手:“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方姐姐不必太過爲難自己。你若是想學隨時都可以來追風寨,我可以將我在夫人那裡學過的東西傾囊相授。”
方璞揉着腰部十分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老孃纔不用你教!倒是你,還真把自個兒當成追風寨的女主人了,有沒有廉恥心啊,還說什麼女子自持淑雅……”
薛良玉理了理裙襬笑道:“我是不是這裡的女主人你說了不算,賀大哥說了也不算。雖然我與他拜堂成親不是自願,但畢竟禮數已成,我們夫妻之名業已落實。敢問方姐姐,夫妻之間若還有彼此之分那還能叫夫妻嗎?何況現在……我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裡協助賀大哥打理追風寨的。”
薛良玉又說的句句在理直教方璞是無言以對。方璞知道自己沒讀過兩天書是鐵定說不過薛良玉,若是比罵街爆粗口興許還能贏上幾分。想到此,她乾脆閉上嘴巴保持沉默。
風平浪靜了一會兒薛良玉忽然問道:“我知道你很恨我搶了賀大哥。但方姐姐知道愛一個人應該怎麼對待嗎?知道爲什麼你多年來你總是愛而不得嗎?”
方璞立即興致勃勃的說道:“愛一個人就要努力把他爭取到手。我最討厭那些明明愛着對方卻還要假惺惺的祝願他和別人幸福的女人。自己的男人當然要自己給他幸福了。”
薛良玉對此只是笑而不語,方璞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薛良玉道:“至少不全對。”
方璞遲疑了片刻纔開口:“……難道你知道嗎?
薛良玉道:“很簡單。就是以你所愛之人的方式去愛他。”
方璞反覆重複着這句話,她擡頭再次看向薛良玉時,順道給了她第一個微笑,一個帶着頓悟與苦澀的微笑。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麼多年來我確實都很愛很愛賀持,可是我總是以自己的方法來愛她。我只知道一味地給賀持自己所有的,卻從來沒有問過他想要什麼。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自認爲對賀持有好處,卻沒有真正站在他的立場爲他着想過。他喜歡彈琴我不懂琴,他喜歡吃好吃的糕點我不會做,他喜歡聞香我也從來……”
薛良玉打斷她的話說道:“不是這樣的……是因爲你從來沒有去看他心裡的世界。反倒是自作主張做了許多讓他爲難的事。我曾聽賀大哥提起一個叫詩勻的女孩子,因爲他的緣故詩勻被你趕走,至今他都對她心懷愧疚。”
提到詩勻這個名字,方璞的思緒也被拉回了從前:“詩勻曾經的確是我的好姐妹,那個時候她總是以學琴爲名故意親近賀持。我看不過眼便把她趕走了,我不允許任何人和我搶賀持。”
薛良玉輕輕嘆了口氣:“你不信任你自己,也不信任賀大哥,更不信任你的姐妹。你知不知道從你趕走詩勻的那天起,你就註定再也無法在賀大哥心中達到那個高度了。”
聽罷,方璞苦笑了一聲:“她的心機只能被離她最近的人發現,而和她不熟的人都以爲她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詩勻那個丫頭表面上看起來純真無比,實際上卻是從骨子裡透着邪性。我不趕她走賀持那小子遲早會被她迷惑。”
薛良玉又問道:“你連續毀了賀大哥多樁姻緣也是因爲那些女子迷惑他嗎?”
方璞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我當然是爲了賀持好,因爲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纔是真心對他好的人,只有娶了我他纔會幸福。”
薛良玉搖了搖頭:“那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娶你會不會幸福你最清楚不過。若是他在你身上能看到幸福的曙光,他自會主動關注你的一切,又何須等到今時今日。也許你真的很愛他,但你對他滿滿的愛裡面永遠帶着一種擔心與卑微。就是因爲這樣,你纔會離他越來越遠。”
方璞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回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對賀持所做的一切心中不免懊惱起來:“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給過賀持一次溫柔的笑臉,我對他總是大呼小叫。即便是賀持勉強答應娶我,易心和他的兄弟們也不會同意。我從來沒有跟他的兄弟們說過一句好話,永遠都是盛氣凌人的樣子。以前易心看見我還會主動跟我打招呼,可是現在他見了我就如同老鼠撞見貓。我的所作所爲讓他在兄弟面前丟盡了顏面……”
直至薛良玉起身告辭時她才試探着問道:“薛姑娘……可不可以讓賀持再來見我一面?我有話對他說。這次不是罵他……而是真的有話跟他說。”
沒多久賀持果然如約而至:“你有話要對我說?”
方璞尷尬的笑了笑:“和你認識那麼久了,說實話我已經習慣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雖然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也許你身邊從來都不需要我……但我還是愛你。”
賀持佇立在原地沒有給她給她任何迴應,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