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嘆了一口氣,“皇上槓上完早朝就暈了,御醫敲過了,說是感染風寒,疲累所致,需要多修養。”
蕭鈺看了一眼養心殿,道:“你怎麼不勸着點皇上?晚上早些歇息,不能太勞累了。”
李公公一臉爲難,“雜家也勸過皇上,可皇上不聽啊,這兩夜沒閤眼,鐵打的也熬不住啊。”
昨夜,他勸皇上早些回宮,霜寒露重,以免感染風寒。
皇上聽了嗎?
李公公嘆了一口氣。
蕭鈺一聽皇上兩夜沒閤眼,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皇上,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
李公公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
蕭鈺見李公公欲言又止,就猜到,李公公有事瞞着他,應該是皇上不讓他說。
“李公公,我現在能進去嗎?”
李公公楞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小世子請隨咱家來。”
蕭鈺點點頭,跟着李公公走進去。
進去後,發現皇后在裡面,正服侍皇上喝藥。
“皇后娘娘。”
皇后回頭看見蕭鈺,“你來了。”
蕭鈺道:“我來看望皇上。”
“皇上剛喝了藥。”皇后起身,把藥碗放進托盤裡。
蕭鈺上前幾步,看着躺在牀上的蕭昀,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皇上,你好點了嗎?”
蕭昀腦袋暈沉沉的,看見蕭鈺,他道:“孤沒事。”
一開口,嗓音沙啞的厲害。
蕭鈺道:“都病了還說沒事?皇上再忙也要顧惜自己的身體,身體就是本錢。”
蕭昀聞言笑了笑,“就你會嘴貧。”
蕭鈺也笑了,“臣弟說的是實話,皇上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蕭昀“嗯”了一聲。
蕭鈺見皇后走了,有上前兩步,小聲詢問;“皇上,聽說你這兩夜都沒睡。”
蕭昀看着蕭鈺,“你怎麼知道?”
蕭鈺道:“臣弟還知道皇上昨晚去了將軍府。”
蕭昀聞言怔了怔,隨機皺着眉頭,“你怎麼知道的?”
蕭鈺小聲道:“皇上有所不知,謝大哥爲了保護自己媳婦,派了不少安慰保護她,夜裡有暗衛輪流巡夜,自然而然的就發現了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的爲何站在哪裡,他們沒敢現身打擾。”
蕭昀這才知道自己昨晚去將軍府外站了一夜的事,已經被將軍府李的人發現了。
謝璟保護的如此周密,看來是前兩次嚇到了。
蕭鈺都知道了,姜幼寧應該也知道了。
“昨夜,孤的確去了將軍府。”
蕭鈺追問:“皇上去將軍府做什麼?爲什麼都去了,卻不進去?”
皇后這時走進來,見蕭鈺還在,“皇上還病着,有什麼事等病好了再說吧?”
蕭鈺聞驚覺皇上還病着,說話都有氣無力,他還一個勁的問,實屬不該。
“皇后娘娘說的是,是臣弟疏忽了。”
蕭昀剛喝了藥,有些犯困,“鈺兒,你明日進宮。”
蕭鈺道:“臣弟遵命。”
蕭昀聽了這才閉上眼睛歇息。
蕭鈺出宮後,直接去了將軍府。
姜幼寧一直在等着蕭鈺,知道蕭鈺每次都是爬牆頭,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處的牆頭看。
脖子都酸了,也沒看見蕭鈺回來。
春桃端着糕點走過來,看着姜幼寧保持這個姿勢都快一個時辰了。
“姑娘,你脖子不酸嗎?”
姜幼寧擡起頭望向春桃,“你說呢?已經酸的不行了。”
“奴婢給姑娘揉一揉。”春桃把糕點放在桌上,隨即來到姜幼寧身後,手來到她的脖子上,動作輕柔的揉捏着。
有了春桃的按摩舒服了不少。
姜幼寧擡頭繼續看着牆頭,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看見蕭鈺那紫色身影。
蕭鈺幾個起跳就到了姜幼寧的面前。
姜幼寧問:“怎麼樣?皇上說了什麼?”
蕭鈺道:“皇上感染了風寒,前兩日又沒睡,今天病倒了,臉色不怎麼好看,病的有些重。”
姜幼寧道:“該不會是昨夜在將軍府外站太久導致的風寒?”
“我估計是的,沒休息好,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不病纔怪。”
姜幼寧嘆了一口氣,“皇上病了可是大事。”
“那當然,國不可一日無君。”
蕭鈺在椅子上坐下來,端起茶盞喝了幾口茶。
“皇上病着我又不好問太多,不過,皇上要我明日進宮,我猜的沒錯的話,皇上要說實話了。”
姜幼寧聞言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皇上知道謝璟的消息?”
“我猜是的。”蕭鈺忽然神情認真起來,“不管怎麼樣,你先有點心裡準備。”
姜幼寧知道蕭鈺的意思,皇上所說的消息,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知道了。”
其實這樣的心裡準備,她一直都又。
只是,有和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次日,蕭鈺再次進宮。
蕭昀的病情好轉了不少。
蕭鈺去得時候,蕭昀剛醒來沒多久,正在喝着清粥。
蕭鈺進去後,行完禮,就在一旁候着。
蕭昀喝了一碗清粥,就吩咐李公公撤了。
李公公讓內侍撤了過後,遞上乾淨的方帕。
蕭昀擦拭着脣角,視線望向蕭鈺,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
“李將軍寫了兩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都是關於謝璟的。”
蕭昀的嗓音依舊沙啞的厲害。
蕭鈺聞言立馬站直身體,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皇上,信上說什麼了?”
蕭昀將方帕遞給了李公公,語速緩慢地道:“謝璟他,英年早逝。”
蕭鈺聞言睜大眼睛,雖然猜到謝璟出事了,可聽見這句話時,還是怔了許久沒反應過來。
蕭昀長嘆一口氣,“謝璟的靈柩,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蕭鈺靜靜聽着,平d日裡就屬他話最多,這會,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大哥他,怎麼會這樣?”
蕭昀道:“孤還是無法相信,謝璟就這樣走了,他告訴孤,會滅了匈奴,捍衛大夏每一寸土地,他食言了。”
蕭鈺看着平日裡沉穩內斂的皇上,此刻,眼裡好像沒了光。
他知道皇上一直都很喜歡謝璟,愛惜他的良將。
謝璟出事,皇上也付出心痛。
“皇上?”
蕭昀緩緩開口:“孤無礙。”
蕭鈺道:“皇上傷心,沉底也傷心,姜幼寧也會傷心。”
蕭昀眸色一頓,是啊,他一個大男人都接受不了,何況姜幼寧那樣的弱女子?
“是孤愧對於她。”
蕭鈺離開後,蕭昀坐在那裡,久久不能平息。
他無法接受謝璟的結局。
蕭鈺回到將軍府後,就坐在牆頭上,視線望向想靈犀院內的那顆大樹,天不冷時,每次來,姜幼寧都會坐在樹下吃東西睡覺。
而他每次都會從這裡下去,然後蹭吃蹭喝,謝璟還吃醋,看他不順眼。
只是這次,他遲遲沒有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姜幼寧說。
太難開口了。
蕭鈺就這樣坐在牆頭,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
廚房裡傳來飯菜的香味。
還是等姜幼寧吃完午飯再說吧。
不然說了,她該吃不下飯了。
就這樣,蕭鈺看着春桃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進餐廳。
往日,他看見熱氣騰騰飯菜,早就跳下去蹭吃蹭喝了。
蕭鈺嘆了一口氣,肚子餓了。
直到蕭鈺看見春桃把飯菜撤了,這才慢悠悠的從牆頭跳下來,緩步走進去。
姜幼寧剛吃完午飯,正喝水漱口,就看見蕭鈺來了。
“你是不是進宮回來的?”
蕭鈺點點頭,“嗯。”
姜幼寧追問:“皇上這麼說?”
蕭鈺走到姜幼寧面前坐下來,視線望向她,抿下脣,“皇上說,收到李將軍兩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都是關於謝大哥的。”
“謝大哥他,死了,靈柩在回來的路上。”
姜幼寧這次是聽見確切點消息,她怔住,謝璟真的,食言了。
蕭鈺見姜幼寧不說話,不由得有些着急,“寧兒,你沒事吧?”
姜幼寧擡起頭望向蕭鈺,眼眶紅紅的,“謝璟他說話不算數。”
蕭鈺看着姜幼寧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頓時心疼的不行。
“寧兒,謝大哥他……”
蕭鈺想安慰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這個時候,無論什麼安慰的話,都是無濟於事。
最好的安慰是,消息是假的,謝璟還活着。
“寧兒,這些都是我們無法預料的。”
姜幼寧當然知道,可她接受不了。
謝璟答應她的,怎麼可以食言?
“你知道,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嗎?”
蕭鈺道:“不出意外,八日後。”
姜幼寧嗓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蕭鈺陪了解幼寧很久,直到天黑纔回去。
楚箐看見蕭鈺回來的這麼晚,問:“怎麼回來這麼晚?”
蕭鈺垂眸看着楚箐,一字一頓道:‘“謝大哥,走了。”
楚箐聞言怔住。
蕭鈺接着道:“寧兒很難過,她的夫君再也不能護着她了。”
楚箐確實被震驚到了,謝璟是誰?他可是戰神,怎麼會隕落?
蕭鈺上前兩步,緊緊盯着她看,“意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可要珍惜你夫君,萬一哪天,我也……”
話未說完就被楚箐打斷,“別胡說。”
蕭鈺有些委屈,“我是說真的。”
楚箐道:“小心出口成真。”
蕭鈺聞言立馬閉緊嘴巴。
兩日後,蕭昀忽然出現在將軍府,讓姜幼寧一點準備都沒有。
“皇上。”
蕭昀道:“蕭鈺應該和你說了關於謝璟的事。”
姜幼寧點點頭,“他已經告訴臣婦了。”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椅子,“皇上,您坐。”
蕭昀立在姜幼寧面前,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不用,孤站着就可以。”
姜幼寧:“……”皇上站着,她心裡有壓力。
蕭昀道:“天有不測風雲,孤也接受不了這一事實。”
“孤認識謝璟時,他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意氣風發,孤那時才十九歲,還是太子,他給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告訴孤,兵書可看不可學,他還說,他會滅了匈奴,讓他們看看,大夏不是好欺負的,他會捍衛大夏每一寸領土。”
蕭昀視線望向姜幼寧,“他肯定對你也說了很多承諾,卻沒有做到,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天妒英才,讓他還沒兌現承諾就英年早逝。”
姜幼寧當然知道,謝璟有能力,有抱負,只是老天要收他。
蕭昀道:“你不用擔心,即便沒有謝璟,顧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不會讓謝璟在九泉之下,還不安心。”
姜幼寧並未說話,她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她在乎的是,謝璟平安歸來。
若不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謝璟去世的消息很快在將軍府裡傳開。
杜慧蘭剛送走了爺爺,就聽見謝璟去世的消息,一時間接受不了。
她爲了嫁給謝璟,付出那麼多,到頭來,謝璟卻死了。
那她爲了什麼?
一時間,府裡的氣氛變得十分沉重。
謝璟的靈柩運運到城外時,城門大開,聞訊趕來的百姓擠滿了街道。
姜棲白提前回到將軍府,看見坐在院子裡的妹妹,他喚了一聲:“妹妹。”
姜幼寧擡起頭,看見姜棲白,她猛地站起身飛奔過去,一頭撲進姜棲白的懷裡。
“大哥。”
姜棲白緊緊抱着妹妹,嗓音有些沙啞:“妹妹,是大哥對不住你,答應的事沒做到,謝璟他,死了,靈柩已經運到城門哪裡了。”
姜幼寧再也忍不住哭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姜棲白進來時,就讓管家把紅燈籠撤了掛白燈籠。
等謝璟的靈柩運到將軍府門口時,姜幼寧帶着府裡的人去迎接。
姜幼寧的目光死死盯着冰冷的靈柩看。
最後,還是姜棲白去提醒妹妹。
靈堂內,杜慧蘭哭的撕心裂肺。
姜幼寧依舊盯着冰冷靈柩看,忽然走過去,伸手去推靈柩的棺頂。
姜棲白見狀,大不走過來,一把抱住妹妹,“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姜幼寧擡起頭望向姜棲白,哭着道:“我想看看他,我已經半年沒見他了。”
姜棲白看着妹妹淚眼朦朧的樣子,頓時就心軟了,“妹妹,謝璟傷到五官,你確定要看嗎?”
姜幼寧語氣堅定:“我要看,不管傷成什麼樣子,我都看。再不看,我以後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