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過電子競技不過是一場遊戲,人們把勝負看的太重了。
其實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遊戲有結束的時候,而人生的競技場,永遠不會關閉,總會有人投入其中,也總會有人悄悄的離開。
電子競技選手,是用競技來競技人生的人……
1985年的夏天,中國北方一個小山村。
用山石堆砌而成的院牆內,兩間破敗不堪的小房子,院子中間,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坐在一個木頭板凳上,面前是一臺很古老的紡線機,男孩靈巧的用手捋過幾縷棉絲,然後用手指輕輕一捻,棉絲順從的變成一根線。很顯然,男孩對這項工作很熟悉了。
男孩的對面,他的媽媽面容憔悴的坐在一把純手工,用木頭製作的帶軲轆的椅子上。我們姑且叫它輪椅吧。
三十多歲的母親,一頭青絲卻泛出點點斑白,本來很清秀的臉上,卻堆積了些許不協調的皺紋。此時的她,手裡拿着一本泛黃的破書,一字一句的給兒子念着。書皮上可以看到幾個字——數學,小學三年級修訂本。
母親唸了有三十來分鐘,停下來,看了看兒子,問道:“剛纔這些都明白了麼?”
男孩點了點頭,但眼睛依然緊緊的盯着手中的棉絲和棉線。
“好,那現在我來念練習題,你來做。”母親再次拿起書,翻了一兩頁,開口讀一道數學題。
題目不長,是一道應用題,男孩聽完連眼睛都不擡,依然做着手裡的活,但沉默片刻後,準確的說出了答案。
母親點點頭,又開始念另外一道數學題。直到她把所有的練習題都念完,男孩都答對了,才防下這本數學書,從旁邊又拿起一本語文書,開始繼續上另外一門課程……
……
母親叫劉君梅,當年32歲,年輕時跟隨大流參加了知識青年下鄉運動,從熱鬧的都市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那年,她18歲。
同來的一共有6個人,三男三女,後來,其他人能走關係的走關係,能活動路子的活動路子,全都先後回了城。最後只剩下劉君梅和另外一個男孩。
男女之間的感情,總是在簡單的過程中迸發,尤其在那樣一個環境,那樣一個年代裡,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於是苦中作樂的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起,沒有任何憑證,只是肉體上的承諾,和簡簡單單的一句“我會愛你一輩子”就讓劉君梅死心塌地的跟了這個男孩。
後來男孩的家裡走動了關係,託人把男孩弄回了城市。臨走的時候,男孩對劉君梅說了一句話:“相信我,我遲早會來接你的。”
劉君梅真的相信了,就這樣,她苦苦的在這個小山村裡等着,一個月兩個月,日日盼時時盼,直到生下了孩子,劉君梅抱着嬰兒站在村口等,等着那個,給她許下承諾的男人……
一直到有一天,劉君梅上山砍柴的時候,下起大雨,山石被雨水衝下來,砸在了她的腰上,她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宿,最後被上山的村民發現,帶了回來。人醒了,但下半身卻再也不能動了。
躺在牀上,劉君梅看着身旁的孩子,此時他已經沉沉的睡去,對於成人世界的喜怒哀樂,一無所知。
“他不會回來了。”劉君梅流着淚,接受了這個久久不能讓她承擔的殘酷現實。
一個負心的男人,就這樣輕易的摧毀了一個少女的青春。
人是奇怪的動物,脆弱的身體,不能遮風擋雨。堅強的內心,卻能改變一切。男人沒了,自己從城裡來到這個偏僻的山村,艱苦度日,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如果說還有什麼能支持劉君梅繼續生存下去的話,那就是出於母性的那份本能——對孩子的疼愛。
是啊,孩子是無罪的,讓他蒙受苦難的,只不過是大人們那自私的慾望。
不能讓我的孩子重複我的命運。劉君梅默默地擦乾眼淚,抱定了自己的決心。
村裡知道了劉君梅的事情,決定每月給她14元的生活費,供她母子生活,那個年代裡,這14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劉君梅母子而言,卻是救命的錢。拿着這點錢,劉君梅再幫人做點手工活,賺點外會,母子倆的日子算是暫緩難關,稍微有了一些好轉。
劉君梅給兒子起了個很簡單的名字——劉天。姓跟了自己,她不想讓孩子知道父親的事。名字含義,是希望他能像個男子漢,撐起自己的一片天。
小劉天6歲那年,劉君梅花了村裡給的一個月的補助,託人進城帶了幾本書,再加上當年自己下鄉時從城裡帶來的一些教科書,於是母子倆開始了自學的日子。
一開始,爲了節省時間,劉君梅自己做活,讓兒子在一旁看書,等她幹完活,就出幾道練習題讓兒子來作。家裡沒有足夠的紙筆,劉君梅爲了節約資源,就讓兒子心算數學題,只有練字得時候才把紙筆拿出來。
等劉天長大了一點,他也漸漸能做一些工作了,於是劉君梅邊讓劉天做活,邊給他朗讀課文何解釋數學原理。一開始劉天很不習慣,手裡的活不能停,還要認真聽母親唸的內容,而且還要仔細理解,最後還要心算數學題,難度確實不小。開始的時候,劉天總是出現很多問題,不是沒聽清題目而答錯答案,就是光顧着計算,而停下了手裡的活,每到這個時候,劉君梅就會憤恨的拿書本拍劉天的腦袋。
小劉天捂着腦袋大哭,劉君梅好像沒看見一樣,一邊打一邊嘴裡還在罵着:“讓你不專心,不爭氣的東西!你想把媽氣死嗎……”罵着罵着,劉君梅的眼眶裡就涌出了淚水。她心裡恨得慌,不是恨自己的兒子,恨得是自己的命,她希望兒子能離開這個地方,不要繼續她的命運,努力的學習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於是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小劉天恨自己也無所謂,只要他能有出息,他能離開這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自己的苦心。
人在無奈的接受某些事物之後,往往會產生超凡的智慧,小劉天知道,一邊幹活一邊心算,是最難得一關,於是他快速的找到了辦法:每次母親唸書的時候,他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手裡的活,同時努力記住母親所說的每一句話,再快速的理解其中的含義。最後等母親出題的時候,他已經把工作全部做完,只要專心計算就好了。天長日久,小劉天竟然學會了一種特殊的本領,那就是一心多用,這種技巧給他未來的人生提供了巨大的幫助……
日子就這樣過去,轉眼間,劉天長到了16歲,到了上高中的年紀,劉君梅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只能幫孩子到這個程度,如果想繼續讓劉天向前走,唯一的出路,就是送他上學,到縣城去上學。
可現實的殘酷,決定劉天上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經濟上的緊迫,讓那每年幾百元的學費成了母子倆的最大壓力。
萬般無奈之下,劉君梅去求村長,讓村長帶着兒子上城裡的高中。
“只要孩子能上學,讓我幹什麼都行。”劉君梅目光堅定的趴在村長家的地上,那閃動的淚花,無論怎樣徘徊,始終沒有落下……
不知道是被劉君梅得堅決所征服,還是被一位母親的偉大所震撼,村長最終帶着劉天進了縣城,找到了縣城高中。
“校長阿,你看看我們村就這麼個好娃,他要是不上學,就可惜了阿……”村長弓着腰苦磨着縣高中的校長。
校長看了看瘦弱的劉天,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上過學麼,孩子?”
劉天沒說話,面容平和的搖了搖頭。
“俺們窮山溝裡,哪有學校阿。”村長在旁邊解釋道:“這娃學的東西,全是他娘教的,他娘可是知青阿!”
“唉,沒上過學,我很難辦啊……”校長聽到這孩子的母親是知青,立刻明白怎麼回事了,想當年自己下鄉插隊時的那些回憶,又勾起來了。
“校長,你先看看我們這個娃阿,他可是沒少下功夫啊,他娘可沒少爲他操心啦。”村長再次苦苦哀求道。
校長思量一會。“這樣吧,我出幾道題考考你。”說着話,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摞紙,翻了幾頁,抽出一張,遞給劉天。“你把這上面的題給做了。”
劉天看了看校長。
“好娃,快做啊,別愣着。”村長見有希望,馬上催促道。
校長從桌子上拿過一隻筆,遞給劉天。“想上學麼?”
“想。”半天沒說話的劉天,毫不猶豫地喊了出來。
“好。”校長點點頭。“把這些題作了,做完我就告訴你,能不能上學。”
劉天聽到這話,馬上趴在桌子上,運筆如飛的答題。
作爲縣城高中的校長,趙建有自己的想法,年輕的時候,插過隊,幹過活,他明白留在村裡的知青生活是多麼不容易,有了孩子,不希望像自己一樣重蹈覆轍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沒有上過一天學,完全靠自學的孩子,是不可能直接招進學校的。除非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趙建拿出的那張紙上,寫的是歷年中考的難題。
辦公室裡,校長趙建,村長和小劉天,三個人鴉雀無聲,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連綿不絕。
……
半個小時後,劉天停下了手中的筆,擡頭看着趙建,拿起那張考試卷,遞給了他。
趙建稍微愣了一下,他有點意外的看着劉天。
“你確定答完了?”趙建疑問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孩。
“嗯。”劉天點了點頭,很堅決。
趙建心中有些懷疑,這孩子是不是瞎寫的?要知道,這些克都是歷年中考的難題彙總,大部分題型都是多種數學定義的變相組合總和題,單學校中最好的學生來做,也就是半個小時左右,前提還要在允許翻書的情況下。這個孩子,怎麼能在完全自學的情況下,達到脫離課本,就把那些艱澀難懂的數學定義完美流暢的應用到一起,加以自由換算。
拋開心中的質疑,趙建耐心的審覈其這張“高難度”的考試卷,結果大出所料,一共20道綜合題,答案全部正確。最奇怪的,是所有題目的下方,只有一個正確的答案,沒有運算過程,更沒有計算草稿,整潔的就像是老師批改試卷的標準卷。
“你的答案,都對,但是運算過程呢?”趙建的語氣又點急迫,他想立刻知道答案,如果說一道題只有正確結果,可以說是蒙的,但20道高難綜合題全部如此,不得不讓人驚訝了。
“什麼過程?”劉天此時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睜大了那雙單純的眼睛,寫滿問號的看着趙建。“我媽沒教過我。”
“天。”趙建忍不住感嘆出聲,此時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山村裡走出的孩子,有着天才般的能力——心算。
“校長,你看俺們這個娃子,怎麼樣啊?”村長站在一旁,滿面焦急的問道。
趙建擡起頭,看看村長——眼神裡充滿了期待。看看劉天——眼神裡滿是疑惑。
“明天就可以來上課了,**高一二班吧。”趙建語氣低沉的說道,嘴角微微的翹起。
“娃,聽見沒有啊。”村長興奮的衝向劉天,一把給他抱起來。“你要上學咯,咱村也有人上學咯!”
小劉天被村長抱在懷裡,直到自己要上學了,也樂得合不上嘴。
趙建看着兩個人,也欣慰的笑了起來,他心裡很清楚,自己挖到了一個好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