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

“學姐,學妹有些話要和你說。”

“學姐,不知道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宋昭的女人?”

“學姐,那麼說你還真是我姐姐。”

“學姐,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與你遠在另一頭大陸的妹妹多想見見你嗎?”

...

走廊盡頭的風難得和煦,林閔秀卻只覺得冷,無以言說的冷,對面那個漂亮得迷惑人心的女生自稱是她的妹妹——宋閔子。

明明是那麼甜美的聲音,明明是那麼柔軟的語調,卻每一句話都結結實實地捶在林閔秀胸口,壓抑得她說不出話,對着那張細看和她有六分相像的臉,林閔秀感覺到了手足無措。

然後那可愛的jelly脣吐出一句話:

“學姐,你喜不喜歡我這個妹妹呢?畢竟馬上要和你住在一起呢。”

住在一起呢...

一起呢...

“滴滴——滴滴——滴滴——”

按下鬧鐘,林閔秀睜開眼,在夢裡她又夢見了一個月前的情景。

不安感和陌生感挾帶着一些淡淡的激動喜悅充盈着她的心,低聲地,林閔秀無意識笑了笑。

她確實知道自己有一個妹妹的,那是在她五歲時,他聽到爸爸在電話裡和誰焦躁地反覆說着一個名字:“閔子”,她問爸爸閔子是誰,爸爸說,是妹妹。

是妹妹啊...

雖然當時很小,林閔秀卻記得特別清楚,那個陌生模糊的妹妹,閔子。

對着鏡子繫上白色領結,林閔秀不自覺地又摸上自己的臉,宋閔子真的是她妹妹吧,可她爲什麼又這樣不安呢?

神遊一直持續到飯桌前。

“閔秀,怎麼了?不想吃嗎?”

林易軒放下晨報,扶了扶眼鏡看着餐桌對面愣愣地用刀叉戳着一塊煎蛋的女兒。

“爸...你還記得,以前你告訴我我還有個妹妹嗎?”

林易軒頓了頓,“是,是告訴過你,怎麼想起談這個了?”

“沒什麼...嗯...就是忽然想到了...我什麼時候能見見她?”

林閔秀看着盤子裡的吐司、火腿、果醬和煎蛋,還是放下了刀叉,拿起了一旁還溫着的牛奶。

“這個嘛...”

林易軒似乎在想着什麼,很久都沒有回答。

然後他說了這麼一句話:“該見到的時候一定會見到的。”

於是林閔秀不再說話,默默地把所有的問題、疑惑和着牛奶吞下...

“樹人04比崇德26!樹人罰球!”

林閔秀一身黑色的短褲短袖運動裝,胸前所印的白色加粗大字‘樹人’與黑色底色形成強烈的對比,此時作爲學生會風紀委員的她正坐在一旁幫老師翻着記分卡。

林閔秀的目光不經意地晃過一簇簇人羣,卻瞟到了似乎正在看着她微笑的宋閔子,猛地她的心跳就漏了一拍,莫名有些心慌地低頭。

林閔秀把手放進褲兜,捏住了裡面躺着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棱角分明,浮雕的花紋摸上去很有質感,勾着蕾絲邊的絲帶打成一個簡潔大方的蝴蝶結,觸感柔和。

手指輕輕摩挲着光滑的絲帶,林閔秀再擡頭看向宋閔子時,才發現她已經沒有看自己了。

爲了她你就緊張成這樣嗎?不過就是這麼多年從沒見過的妹妹罷了,爲什麼至於這樣?

林閔秀在心中這樣問着自己,隨即又把手從褲兜裡拿出來,繼續翻着記分卡。

“蘇暮行!蘇暮行!”

“鬱景深加油!鬱景深加油!”

小迷妹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蘇暮行趁着罰球的空當向一羣羣狂熱的妹子們揮揮手,立刻引來了一陣騷動。

“切,自戀狂,以爲自己多了不起呢。”

孟情不滿的看着蘇暮行,嘟嘟囔囔了很多次。

“誒,情情你是不是對那個蘇暮行有意思啊?”閔子笑着看孟情秒變的小臉。

“誰說的!絕對沒有!他從小到大都老是這樣臭屁,我纔不會對他有意思!”一張微黑的小臉因迫切想要辯解而變得通紅。

“哦〜還是青梅竹馬呢...”

聽了閔子的揶揄,孟情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阿深,你今天是不是狀態不太好啊!居然讓樹人得分了!”蘇暮行邊閃躲着對方球員邊問鬱景深。

“贏了就行了。”

話落,一個漂亮的三分球投進。

在女生們的歡呼尖叫和教練尖銳的哨聲中,一年一度的籃球比賽拉下序幕。

“哈啊...哈啊...”蘇暮行彎着腰雙手撐膝地不斷喘氣,他看了看悠然自得地繫着鞋帶的鬱景深,“阿...阿深,你不累嗎?哈啊...哈啊...”

“基本上都是你來傳球,當然我不會累。”

鬱景深不在意地環顧了球場一週,卻再沒能看到那道身影,對蘇暮行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冷了下來。

“走了。”

鬱景深利落地把汗巾搭在頸脖上,仰頭將蘇打水全數灌下,只留給蘇暮行一個瀟灑的背影...

“小鬱啊,你也別執着着放不下了,小姑娘六年沒有消息了,說不定她是找到父母現在過的好好的呢。”穿着白大褂的劉醫生把聽診器掛在頸子上,無奈地說着。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皺紋和白髮,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善良溫柔。

鬱景深心底失落地向劉醫生鞠了一躬。

“劉醫生打擾了,謝謝您,如果有小茶的消息請立刻聯繫我...我下個月再來...”

“你這孩子...”

看着落寞地垂下眼眸的鬱景深,劉醫生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鬱...鬱同學?”

一道熟悉甜美的聲音傳來,鬱景深還未轉頭,那聲音的主人已經走到他身旁。

首先撞入他視線的,是一雙如小鹿般的大眼睛,純粹的茶色,好像還溼漉漉的,但也許是太過澄澈,才泛着瀲灩的水光,讓人憐愛。

等等,這雙眼...

鬱景深的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涌動,隨即,他默默地壓下內心因爲那雙眼的波動,也許,長得美的眼睛都有些像吧...

閔子看着鬱景深清澈的眼,那雙眼帶着還未消散的些許的失落,在看到自己後,一晃而過的情緒波動,叫人看得不真切。

她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鬱景深立馬回神。

“我的臉讓鬱同學想到了什麼嗎?”

粉紅像藤蔓一般快速地大面積地從鬱景深的耳朵蔓延到臉頰,他只覺得臉發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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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看過了這麼多女生,不管是粗略還是近距離,對於宋閔子他卻會臉紅?

這種臉發燙的感覺太過奇怪。

鬱景深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有意識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嗯...”

他的聲音很低啞,模模糊糊的回答像是無意識的,視線已經移到別處。

閔子彎了彎嘴角,梨渦若隱若現。

“那...鬱同學,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閔子說着,將手中的紙張摺疊了一下,使它變成合適的尺寸。

“好。”

兩人擦肩而過,鬱景深的回答隨着走廊裡帶着消毒水氣味的涼風從閔子耳際劃過,快得讓人捉不住。

閔子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耳朵,有點癢癢的。

“小姐,有電話。”

女管家在仁愛醫院門口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那個熟悉嬌小的人兒走出來。

手機開了來電震動模式,此時還在“嗚嗚嗚…”地發出聲音,不肯停下。

閔子接過女管家手中的揹包,從包裡翻出手機,手機已經停止了震動。

解鎖。

Q版的月野兔牆紙顯示出來,上面的未接來電的提示框佔據了月野兔誇張可愛的嘴巴和小鼻子,只剩下一雙笑得眯成縫的眼睛。

「三個未接電話,來自陌生號碼.」

閔子瞥了一眼號碼,食指隨意地在界面上點了幾下,於是遮擋住月野兔嘴巴和小鼻子上的提示框中就有規律地跳動着幾個字。

「正在撥號中...請稍等...」

幾乎是撥號連通的第一秒,只聽見“嘟”的一聲接通提示音,對方的電話就被接起。

“喂,你好。”

閔子並未將手機放在耳邊,她也沒有按下免提鍵,彷彿是沒有在講電話,打招呼的話也像是像隨和地和周圍的人說話。

說完這句話不到三秒,對方的電話就掛斷了。

跳動着的提示框顏色變暗很快消失,月野兔充滿喜感的臉完完全全露了出來,整個手機界面都飄着動態的粉色的晶瑩泡泡,滿滿的萌意。

“唉,這樣的電話真讓人困擾呢。”

明明是有些抱怨的口氣,閔子臉上卻掛着一絲笑容,漂亮光潔的眉頭蹩着,顯示着些許無奈。

“小姐,這樣的電話就標記加入黑名單吧,現在的騙子和變態數不勝數,說不定以後還會打來呢。”

女管家關切地說着,看着眼前少女無奈卻十分惹人喜愛的模樣,很想捏捏她白嫩中帶着粉紅的小臉蛋。沒辦法,她家小姐太過可愛漂亮,簡直讓人忍不住讓人想要每時每刻都好好保護着。

閔子的臉上笑容加重,梨渦也變得深起來。

“嗯,我會的。”

甜美迷人的磁性娃娃音讓女管家的心變得非常柔軟,她不禁想到了那些安着厚厚玻璃的櫥窗裡擺放的洋娃娃,精美的包裝,當然,還有精緻的五官,足以迷住只看一眼的人。

她家小姐真的很萌很漂亮,特別是那雙會說話的像琥珀一樣澄澈的茶色大眼睛,只要輕輕眨巴幾下,能讓人心都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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