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訥堡的頂端是一片平坦的露臺,灰色的大塊石頭間生長着許多青苔與雜草,往日是是無人來往和打掃的空曠所在。
現在這些石頭上刻畫着神秘而複雜的紋路,以淡紫色爲基底,間或交錯着紅色與綠色的線條,陽光下這些紋路散發着淡淡的熒光,似乎在通過吸收太陽光積累能量。
複雜紋路的中心位置是一個大約5米直徑的圓形,一根淡紫色的直線橫穿圓心,而哲爾尼亞斯正側臥在圓心之中,旁邊用厚實的棉被幫助它枕起腦袋,免得尖角直戳地面。
但是這隻高大的藍色如鹿般的精靈受傷了,頭上八根如樹枝般伸出淡藍色長角左邊缺失了兩根,右邊缺失了一根,黑色纖長的四肢左後腿變成了棕色木頭般的紋路,似乎是消失以後重新生長出來的木頭假肢。
如果走進觀察,能夠發現它身上到處遍佈細小的傷口。
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一雙靈動而又溫柔的眼睛望向來客們,“紐曼告訴我,會有來客幫助我們,而且他預見的來客是基格爾德,我還告訴他這絕不可能。據我所知曉的所羅門和託因比,它們都絕不可能來到這兒。沒想到是不曾認識的基格爾德,你是誰?來自哪兒?”
預言師不是知道來客們的名字嗎?
蘇謙疑惑地看向預言師紐曼。
還沒等他說話,紐曼便衝着他眨眨眼,“預言師每時每刻看到的東西都會有所差別。我想剛剛經歷過與暴飛龍艾德戰鬥過的蘇謙閣下,一定能夠理解這一點吧。”
如同心有靈犀一般的舉動,而對象卻是一個老頭,讓蘇謙身體後仰,十分嫌棄。
“亞克力,”基格爾德跳下翠絲特女王的掌心,“我們來自未來,你怎麼稱呼?”
這番話是用心靈感應的方式說出的,紐曼同樣聽到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我叫艾瑪。原來是這樣啊,”哲爾尼亞斯的目光又移向陌生的蒂安希,“那麼,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賽琳娜的後代對嗎?”
短短一句問候,讓鑽石般的淚珠源源不斷地從翠絲特雙眼中滑落,與堅硬的青灰石塊碰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脆響,又在短短几秒鐘後消失不見。
“對不起,艾瑪大人,對不起……”
翠絲特女王雙手不斷地試圖抹去眼睛裡調出的獨特淚珠,卻又連綿成線,越抹越多。
“555……”
不知道爲什麼塔利也被感染了,一雙大眼睛淚汪汪的,還一個勁地往蘇謙身上抹。
蘇謙嫌棄臉,低聲推開塔利,“好惡心啊,你給我死開!”
哲爾尼亞斯微微昂起腦袋,“沒關係的,孩子,這與你無關。你叫什麼名字?”
“翠絲特。”
“翠絲特是嘛,”哲爾尼亞斯頗爲感興趣地問道,“能夠告訴我,在你們的歷史中,賽琳娜離開之後,它做了什麼嗎?”
“我,我不敢肯定,讀到的都是真的,”翠絲特女王低聲啜泣,斷斷續續地講解,“賽琳娜先祖,她找到了許多小碎鑽的聚落……”
整個過程基本就是一部鑽石之國篳路藍縷建設的光輝過程,幾乎與各個世界上不同時期、不同文明的國家一樣,對建國的過程充滿了溢美之詞,又或者說是——春秋筆法。
在不知不覺的歷史講述順延間,翠絲特女王將鑽石之國的面臨的困境也同樣告知了哲爾尼亞斯,讓氣氛稍稍緊張起來。
作爲事情的完整經歷者,亞克力、蘇謙和塔利,都知道事情到了這步,基本沒有挽回的途徑。
作爲本身理虧的一方,翠絲特女王沒有任何籌碼和理由,向哲爾尼亞斯艾瑪請求幫助。
作爲一個實用主義者,蘇謙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再往前穿越一點,事情會不會有不一樣?
又或者是去往未來看看,有沒有指望?
更糟糕點,不如放棄得了,搬到亞爾特陸山,等新的哲爾尼亞斯出現。
“原來是這樣,我有些能夠理解它了,起碼它是爲了小碎鑽們,總算沒有浪費我給予它的幫助吧,”哲爾尼亞斯緩緩點頭,繼而又吃力地搖搖頭,“抱歉,我現在幫不上你了。實際上,賽琳娜能夠超級進化,是因爲我將生命力分享給了它。但是現在,我們隨時可能面對與伊裴爾塔爾、胡帕的戰爭。”
“謝謝,謝謝您……我……我,”翠絲特女王捂住臉,一時間泣不成聲。
幫助蒂安希超級進化代價這麼大嗎?有沒有其他途徑?簡單點的,將就一下的?
比如超級進化石?
蘇謙心中盤算,覺得十分爲難。
正當他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的時候,哲爾尼亞斯的目光轉向基格爾德,蘊含着濃濃的期待之色,“當然也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亞克力,如果你能夠說服所羅門或託因比與你合體,加入我們這邊參加戰爭。那我願意幫助翠絲特。”
“對不起,我拒絕,”亞克力立刻掐滅希望,“在基格爾德眼中,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無論是你們哪一邊的勝負,都對於基格爾德來說都無所謂。”
“來自未來的基格爾德也是這麼看嗎?”
“是的,毫無疑問。”
“那你又爲什麼要幫助鑽石之國?它們的滅亡對於你來說不應該同樣是無所謂的事情嗎?”哲爾尼亞斯高聲質疑。
“這不一樣,”亞克力沉聲回答,“這是一場交易,我與鑽石之國間的一場交易。”
“那現在與我交易又怎麼樣?我幫助鑽石之國,你幫助我,將交易的雙方從兩方變成三方而已。”
“對不起,做不到,”基格爾德渦蟲狀的身體緩緩擺動。
哲爾尼亞斯頭上淡藍色的漸漸變色,綻放出絢爛而豔麗的色彩,“不論過去、現在與將來,基格爾德都是鐵石心腸,思維裡被大地能量塞滿成泥土了嗎?”
聲音高亢,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換到戰爭之前或是之後,蘇謙都懷疑它恐怕要和基格爾德打起來了。
“別這樣,艾瑪,別激動!你需要休息!”
紐曼從腰間懸着的鞘間抽出一把流光溢彩的短匕,以不符合他年齡的身手刷得插入到露臺的石塊中,恰好插入其中一道紋路之上,整個露臺複雜的紋路光芒陡然變亮。
同時,紐曼藍色的眼瞳綻放出迷幻的色彩,聲音變得沙啞而充滿魔力,“艾瑪,它們不是敵人,請休息吧。”
“好吧。”
哲爾尼亞斯頭頂巨大的鹿角重歸淡藍色,身體靠回棉被上,緩緩閉上雙眼。
“我們走吧,哲爾尼亞斯閣下需要通過休息來養傷,”
紐曼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爲精靈們做出邀請的手勢,不過這次的方向是離開樓頂露臺。
吱嗝,木質的大門重新合攏。
“催眠術?這麼強力?”蘇謙詫異不已。
即便是哲爾尼亞斯相對配合,但能夠催眠一級神的人類,讓蘇謙感到有點驚悚啊。
催眠術這種技能,換個入門階、基石階的精靈來催眠現在蘇謙。哪怕蘇謙站在哪兒睜大眼睛讓對方施爲,對方也很難將清醒狀態的蘇謙催眠成功。
“一點小技巧,不值一提,”紐曼將匕首重新歸入鞘中,“城堡裡還有許多空餘房間,請跟我來。”
四隻精靈各自沉默,跟隨紐曼回到第四層。
這裡有足夠多的空餘房間,紐曼爲它們每位安排了一件空房間,房間裡的東西少的可憐,只有一張鋪着被褥的木牀、一張單人木椅和桌子,還有一個矮櫃罷了。
如果晚餐需要什麼,又或者想要找人,可以拿着桌子上的鈴鐺在走廊用力搖動,會有侍從前來提供儘可能的服務。
相比與未來固然是簡陋的一塌糊塗,但是相比城堡外流離失所的平民,卻是天堂一般的住所了。
封建時代,別指望貴族搞人人平等。
在蘇謙看來,這羣貴族基本算合格吧,既能抗擊外敵,還知道收攏流民、搞賑災。不能要求太高不是?
沒什麼需要問人類拿取的,蘇謙吃了兩顆能量方塊,變身狃拉,翹着二郎腿,仰躺在牀上,望着粗大的木質橫樑,上面似乎也刻有和露臺地面一樣的神秘紋路。
但蘇謙的眼神放空,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思緒正一遍遍地回憶和咀嚼今天接收到的信息。
現在是夏天,外面那一大批流民還能過的下去,等到冬天,以卡洛斯地區的氣候,估計起碼得死三分之二的人。
不對,蘇謙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王都是春天陷落的,那這些人估計在這兒起碼已經兩個月了吧。
古代一個要塞能囤這麼多糧食嗎?
回想起今天看到賑災的情形,蘇謙立刻意識糧食已經成爲了一個大問題。
所以,桑訥堡要麼將流民全部遣散,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那樣的話,迪亞盧納斯王國不是亡國勝似亡國了。
要麼不久之後,這裡就會面臨伊裴爾塔爾的進攻;要麼,就是迪亞盧納斯王國和哲爾尼亞斯會向王都發起反攻?
古代國家的首都,通常是糧食的重要集散地。
自殺性的反攻?
又或者,他們的勝算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