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門
歐陽海坐下後說道:“看來我到得還不算太晚,諸位同道已經把事情問清楚了,也省去我不少疑惑和解釋。來之前,我並不清楚這裡會這麼熱鬧,只是接到白總的通知,有一份東西要交給成總。”
白少流說道:“有人暗中陷害燕山宗,歐陽掌門也一直在追查,如果查出什麼線索來,就不妨開誠佈公吧。”
歐陽海的神色卻有些猶豫,似乎有所顧忌,顯然沒料到今天是這麼大的場面。此時葉銘又說道:“老夫受石盟主所託,率衆同道到蘇州問成總一些事情,如今已清楚前因後果,成總所行是義舉,理應受天下同道讚譽!如果歐陽掌門真查出了什麼,無論涉及何人,在這裡都不必有所顧忌,今天我等都是爲了搞清楚實情而來。”
而丹紫成則直截了當道:“歐陽掌門,聽你的話一定是查到了什麼人,難道牽涉在座的某位同道嗎?不必顧忌,有話就說吧,哪怕是查到了我頭上,也請儘管開口。我丹某人若真是行止有失尚不自知,還得多謝你提醒呢!在這種場合不說,你還想在哪裡說?”
歐陽海只得笑道:“我來之前,真不知道這裡還有這麼多同道與前輩!我應多謝成總,查明瞭燕山宗弟子遭人陷害之事。成總離京之後,我也一直在調查車軒。車軒雖死,但他曾在天津開了一家商貿公司,很多事情還是留下了記錄。
成總給了我一份電腦上的資料,涉及多個賬戶的資金往來。其中大多是車軒收斂與轉移資金的記錄,十分瑣碎複雜。但我後來通過其他途徑卻查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家商貿公司與北京一家培訓公司關係很特殊,每年都向它支付鉅額費用。
一家商貿公司爲何會有這樣的大筆支出,顯然沒有必要,那些培訓費、資料費、諮詢費究竟都是幹什麼用的?後來我就去調查那家八達嶺培訓公司,果然與各派修士有關。葉銘掌門。那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就是你逍遙派弟子年秋葉!”
這最後一句話,簡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啊。葉銘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追問道:“什麼?年秋葉!她也牽涉此事?”
歐陽海很抱歉的答道:“我也不清楚秋葉仙子是否牽涉此事,只是查出車軒向某家公司每年支付鉅款。而這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年秋葉。”
成天樂在元神中悄然問白少流道:“白總,年秋葉是誰?”
白少流暗中答道:“我也沒見過年秋葉,她是逍遙派弟子,但並不在宗門道場長駐,只是傳習逍遙派道法而已。因其貌美而聰慧,江湖同道也稱其爲秋葉仙子,據說她喜歡結交同道以及江湖衆散修,仰慕追求者甚衆,因此我也聽說了她的名號。”
修行門派有很多也有產業,因爲弟子在世間總得有營生。但修行門派本身並非是什麼公司,傳人弟子也並非是什麼員工。維繫他們的是道法傳承與修行戒律,其形式看上去很鬆散其實也很穩固。
弟子拜入山門,得傳道法、受其戒律,但在世間的行止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該開飯店還是開飯店,該賣藥的還是賣藥,門人同道既互相扶持,同時也是各行其事並不相擾。年秋葉出師之後,除了參加門中的大典之外,若無師長之召。平時也並不在逍遙派道場。那些與修行界或道法修煉無關的事情,逍遙派自然也不會干涉。
假如今天不是歐陽海查出了這件事,葉銘也不會知道年秋葉牽扯其中,她開公司本就是世間正常的事務,甚至連葉銘都不清楚年秋葉是什麼北京八達嶺培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因爲她不過是一位離山在外、自行修煉的逍遙派傳人而已。
這位掌門長吁短嘆道:“慚愧啊!我還在這裡查問了諸位道友這麼久,原來與我逍遙派的弟子也有關聯。難怪石盟主會託老夫來問此事,足見其信任無私與良苦用心啊!”
宇文霆則插話道:“葉銘前輩不必感慨,所謂樹大有枯枝,若弟子行止不端,查明之後按責行事便是,如今看來,我們都要多謝成總啊!而石盟主託您來查問此事,的確是信任有加且用心良苦。若真有逍遙派弟子牽涉其中,您當然是最盡心想將之查清之人。……歐陽掌門,根據你掌握的材料,年秋葉有作奸犯科的證據嗎?”
歐陽海苦笑道:“並無違戒的證據,就連其公司業務都是合法的,至於給車軒的商貿公司提供的顧問服務也是完全合法。”
丹紫成點了點頭道:“那隻能查她是否與車軒有私下的勾結了,你查出來的資料,只是表明其有嫌疑而已。”
歐陽海:“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不敢妄下結論,只是把我查到的線索告訴成總與白總而已,卻沒想到諸位同道都聚集在這裡。實話實說吧,這家公司確實有問題,我原本不知道史天一與王天方是什麼人,剛剛纔清楚他們是題龍山弟子、且與車軒有勾結。而這兩人恰恰就是八達嶺培訓公司的股東,而且也是該公司的副總經理。”
衆人齊聲道:“果然如此,歐陽海掌門查出的線索,與我們今日問出的情況是一致的!”
歐陽海苦笑道:“這件事牽連恐怕還更廣呢,這家公司有六位股東,最大的股東卻不是董事長年秋葉,而是蕪城張樂道,他也是榮道集團的董事。……我也不多說了,這裡有一份資料,本來是要交給白總和成總的,諸位同道自行傳看吧。”
在座衆修士一下子都沒聲了,一瞬間突然變得很安靜,彷彿都對這個消息不知做何反應。成天樂忍不住又在元神中暗問白少流:“怎麼回事,這張樂道又是何許人也?”
白少流暗中嘆息道:“張樂道號稱了道子,是蕪城張家的人。他的堂兄張榮道,就是剛纔提到的榮道集團的董事長。張榮道不僅是蕪城首富,也是修行界很有名望的一位前輩,樂善好施、古道熱腸、交遊廣闊,就連我也多受其指點與恩惠,至於如今的崑崙盟主石野則受其恩惠更多,見面也得恭敬行禮叫一聲張先生。蕪城張家若論神通法術,並不算高明至極,卻極擅數術符陣,張榮道前輩也算一代大家了。”
成天樂莫名覺得頭有點大,事態的變化出人意料,讓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成天樂當初端掉傳銷團伙,原以爲只是在抓一隻耗子,結果卻釣出了一條大魚,大魚後面又拖出來一張大網,這張大網牽扯的水越來越深。
衆修士登門,原本只爲成天樂在天津“謀害”連雲派記名弟子車軒、殺人奪寶之事。可是問到後來,好像已經沒成天樂什麼事了。成天樂不過是去收拾一位爲非作歹的妖修,自古以來這種事情太常見了,在修行高人眼中甚至不值得特別的關注,聽說了頂多誇讚或感慨幾句而已。
原本丟一塊石頭激不起幾片水花的事情,卻掀出這一陣大浪來,令人始料未及啊!難怪今天會有這麼大的動靜,看來真是另有文章。
在座的衆修士正在傳看歐陽海帶來的那份材料,比較厚,足足有三十多頁。從歐陽海傳到劉德釗手裡,再依次傳給履謙、葉銘、白少流、宇文霆、成天樂、丹紫成。至於其他站在椅子後面的人倒沒看,只有一個周峰仍站在院子中間。
此事牽連太廣,涉及很多成天樂以前根本沒聽說過的人物,以至於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了,他身後的衆妖更是一頭霧水。就在衆人傳看資料的時候,白少流說道:“歐陽掌門,方纔的事你已瞭解,今日本是爲查問成天樂而來。兌振華與赤蓮都已先後做過證言,而成總也曾到燕山宗拜山,趁此機會,你也說說當時的情形吧。”
歐陽將當初的事情原原本本介紹了一遍,言語之中對成天樂是誇讚有加,捎帶着連麻花辮、訾浩、兌振華都大大褒揚了一番,但重點還是力捧成天樂。歐陽海不需要說假話,成天樂確實是數年鍥而不捨、連續端掉兩個團伙之後終於有了線索、追蹤數千裡去找兌振華。
在兌振華那裡查明真相之後,又不畏兇險找到車軒,卻遭遇了意外變故險些受傷。在車軒那裡得知事情牽涉到燕山宗,以一介散修的身份坦然拜山,當衆明說是非,最後查明燕山宗弟子郝墨確實是遭人陷害。坦蕩從容、無枉無縱,行此義舉卻毫不居功,簡直是年輕一代修行人中的又一位楷模!
歐陽海將成天樂誇得狠、捧得高,而在座衆人也連連點頭附和,因爲他說的都是實情,並無什麼添油加醋的地方,只是不吝美言而已。這讓成天樂感覺很不好意思,聽到最後連他自己都納悶了——我有這麼高尚嗎?聽歐陽海這麼一說,天下各派簡直要敲鑼打鼓來送錦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