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梅一把將公丕慶拉住,她欲言又止,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興許自己可能就是不想讓他走而已。
她也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在誰眼裡都是那種做事果斷的剛烈女子,可今天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就這麼離不開這個小傻瓜了?
她低下了頭,心裡巴不得公丕慶快走,最好是現在就走,嫌煩了也罷還是什麼理由也罷現在走就最好,因爲我留你真的沒什麼理由,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拽住你……
她始終沒有擡起頭來,因爲這樣的餘光剛好可以看到公丕慶的腳,她期待着這雙腳離開自己的視線,但偏偏事與願違,公丕慶沒有走,而像是被她的舉動給嚇到了似的站在原地。
這短暫的十幾秒鐘時間裡,張月梅的腦袋幾乎亂到宕機,就像是一臺卡死了的電腦似的無法思考,她不知道公丕慶爲什麼不走,我都已經低着頭沉默這麼久了,傻子都能看出來我沒什麼要說的了啊,可你爲什麼還是不走?難不成是被我嚇到了?被我嚇得人格切換,讓你變成了那個小傻瓜?
可不要變成那個小傻瓜啊……那個小傻瓜就像是個鼻涕蟲,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啊……
她一臉驚恐地擡起頭來,試圖通過公丕慶的眼神來判斷現在的公丕慶是女王還是小傻瓜,但結果卻讓他大爲失望,因爲公丕慶的眼神很疑惑,像是在想“這女人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她以前可不這樣的啊……”
“你聽着。”公丕慶突然開口,嚇得她那已經停止思考了的大腦強行運轉了起來。
“我們肩膀上的使命很重,那位神賦予我們的力量是一把雙刃劍,祂給了我們無與倫比的力量,這種力量也像是一個詛咒一樣將會纏着我們一生,我們是神墓的守墓人,那位神不會允許我們去做任何對神墓有害的事,我們現在看起來是在與魔界爲敵,實際上這也是那位神賦予我們的意志,因爲神的心就在魔界,而我們的任務就是拿回祂的心臟,這一點上我們可以一舉兩得,既能完成Mill研究所的任務,也能完成神給予我們的囑託,你懂嗎?”公丕慶凝視着張月梅的眼睛說。
“你的鏡像空間能力,我的改造世界能力,都是神的力量碎片,這個世界上興許還有很多跟我們類似的人,我們都在不同的地方履行着那位神賦予我們的任務,有的人甚至就像你一樣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卻無時無刻不在執行着那位神賦予他們的任務,我認爲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在這場戰鬥中,誰都有可能會犧牲,我們是神麾下的騎士,我們是得到了祂力量的戰士,就算我們想要成爲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想要留住自己心裡的那點私慾,但在命運面前,一切都是徒勞,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絕望的時候抱緊彼此,即使是眼前真的毫無生路可言了,我們也要相信彼此,因爲我和冥王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你明白嗎?”
張月梅聽得入神,雖然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臉上卻仍帶着一絲半懂不懂的表情,就像是一個上課沒聽懂老師所講知識點的學生。
不過這也不怪她,畢竟公丕慶的這番話裡所包含的東西都太多了,她原本只是想要從公丕慶這裡得到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有好有壞,好答案就是你在勝利與我之間選擇了我,讓我知道了你是在乎我的,那我就心滿意足了;哪怕是你說我會像幽靈那樣爲了勝利而做出犧牲,哪怕是犧牲自己也會毫不猶豫,那我也不會怪你,因爲這就是選擇的利弊……
可你跟我說的這是什麼?什麼在最絕望的時候抱緊彼此?你這樣強大的人,強大到能讓整個魔界都心驚膽戰的人,也曾有面臨絕望的時候嗎?
“那麼該我問你了,任務馬上就要開始,我要你答應我,在魔界裡無論經歷了什麼,都不準離開我,你答應嗎?那個小傻瓜遲遲不肯丟掉他的這段記憶,我曾經很多次問他你在精神病院裡的這些日子有什麼好的?這些千篇一律的生活還有枯燥無味的動畫片就那麼讓你難以忘記嗎?但他並沒有回答我,後來我才知道,在他的這段記憶中,原來絕大多數都是可以丟掉的,但唯獨幾個人例外,你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怕忘記你,所以才拒絕接受治療的,他寧願一輩子當一個精神病也不願意失去你,你就當是爲了他,答應我。”
公丕慶的這番話帶着一股讓人難以拒絕的力量,張月梅想要下意識地點頭,但她真的覺得此時自己的大腦已經被塞進去了一團亂麻,她連自己腦子裡想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還怎麼回答你的這些問題啊……
“回答我,丫頭。”公丕慶再次開口,像是一個愛玩毛線球的小貓一樣把張月梅那本來就一團糟的思緒弄得更亂了。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這些問題,要是你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張月梅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小女孩似的低着頭說道。
此話一出,公丕慶的臉上浮現出來一抹疑惑,“剛剛是你拉着我不讓我走的,你要有什麼話就快說,後天任務開始,明天可就沒這些時間來跟你獨處了。”
對張月梅而言,現在的公丕慶就像是一個能夠讀懂人心的惡魔一樣,他的每一句話都能牽動張月梅的內心,讓她的心裡像是有一頭迷了路的小鹿那樣驚慌失措地到處亂撞,她整個人都彷彿陷入到了一個巨大的矛盾當中,她害怕公丕慶繼續追問下去,又害怕公丕慶就這樣嫌她煩然後走了,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好吧,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答案,你以前不這樣的,你也想說,我以前也不這樣的,是我現在的轉變太大讓你有些手足無措,對麼?”公丕慶聲音裡的不耐煩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他像是一個溫柔的鄰家小哥哥那樣坐到了張月梅的旁邊,看來是真的被她留住,想要在這裡好好聊一聊了。
“是。”張月梅的回答乾淨利索,因爲公丕慶突如其來的溫柔彷彿真的馴服了她心裡那頭暴躁的小鹿。
“唉……”公丕慶長嘆一口氣,“真拿你沒辦法,但哪些問題我也只能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回答你,因爲我說了,我不是那個小傻瓜,也不是那個女王,他們的融合纔是真正的公丕慶,任何一個獨立的人格都不是完整的我,現在,這兩個人格已經融合到了百分之九十五,那個小傻瓜曾經也非常害怕,他害怕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神經病,因爲那樣就保護不好你了,也害怕自己的精神病好了之後會忘記你,那樣相當於是要了他的命。”
張月梅的心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撥動了似的,她終於有勇氣擡起頭來凝視向公丕慶的眼睛,忽然發現眼前這個傢伙分明就是一個人啊,什麼這人格那人格的,他這種情況就是病!得治!
她又覺得是以前那個自己回來了,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就算這樣,她心裡也仍然有個問題想要迫切地問出來,“我對他,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在許多次他走到絕境之中,萬念俱灰的時候,都是因爲你的存在才讓他有了活下去和前進的動力,你曾經很多次後悔說不該把他從那個井裡拉上來,但他當時掛在井裡的時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之一,而你偏偏就在他陷入至暗時刻的時候出現,給他的生命帶來了史無前例的光,那時候的你像是太陽,照得他看都不敢看你,卻在心裡一直惦記着這個能夠給他帶來無數安全感的太陽,但後來他發現,這個太陽原來只是個花瓶,於是他就要下定決心保護好這個花瓶,在‘適應性進化’的加持下一路變強,這就是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公丕慶說了一半,欲言又止,但他嘆了口氣後,還是說了出來,“女王面其實就是他患上精神病之前的一面,那時候的他有一個未婚妻,不過他們還沒結婚,那個家就散了,所以說女王不喜歡你,但那個小傻瓜喜歡你,最後女王和小傻瓜融合後,必定會留下一個人的思想,那麼你是希望他繼續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呢?”
公丕慶說完,擡起頭來看向她,他原本板着的臉上掛上了一抹微笑,張月梅分不清這微笑到底屬於誰,好像一半屬於女王,又有一半屬於那個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