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州水師大營旁邊的山崖上,新建了一處別院。這裡地勢較高,背後臨海,側面就可將大營內的動靜一覽無遺。岳雲將此處作爲自己和一干親兵幕僚的臨時住處,也是隱有監視之意。
而在別院的廳堂內,李雨柔正帶着十幾名掌櫃和師爺,一本本仔細地翻看着帳冊。
不多時,一名師爺便拿起一本帳簿道:“大小姐,這本帳冊上記載:二月時,左營有士卒一千人,需發餉錢五十貫。可先前記載左營伙食情況的帳冊上卻記錄:二月時司庫發給左營的口糧卻只有三百人的,難道左營有七百人在那個月都不吃飯嗎?”
雖然李雨柔已經出嫁,但他還是習慣按以前的稱呼,稱她爲大小姐。
李雨柔秀眉微蹙道:“剛纔我看的中營伙食帳冊也出現了這種情況,很明顯,他們是在吃空餉。這些老弱殘兵都是最近半個月內才從浙東各城七拼八湊起來的,眼下雖然是滿編了,可在二月份時,肯定是沒滿的。張恆和徐林如此虛報兵員名額,擺明了就是想吃空餉中飽私囊。”
“嗯!”另一名掌櫃模樣的中年人也點了點頭道:“我有一外侄在韓世忠將軍帳下任隊長,聽他說,那些都指揮使、統領、統制等軍官無不一級級吃空餉。這在咱大宋軍中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雖然表面上咱大宋有八九十萬兵力,但實實在在的士兵恐怕還不足一半。而且就算那些還在的士兵,只怕其中有不少還象姑爺統領的這支明州水師那樣,全是老弱病殘……這樣一隻軍隊,又談何剿滅海盜,保海防安全嘛……”
說到這裡,他亦是連連搖頭,顯是極爲不滿。
衆人聽後,皆是默然,他們對於沿海這些水師的糜爛程度,早已心知肚明。
就在這時,門外卻是一陣驚喜聲傳來:“雨柔,你說有本帳簿有古怪?”
李雨柔立刻便聽出是岳雲的聲音,芳心暗喜,連忙起身。
只見岳雲和王童、李寶、陳規等人一起走了進來。
她連忙拿起放在身旁的一本白色封面的帳簿,迎了上去。
“相公,妾身發現這本帳簿記載的內容十分古怪,所以便請王大人叫夫君過來一起研究,看究竟其中有什麼蹊蹺。”
從明淨的窗縫裡正好射出一絲金黃色的陽光,照在李雨柔那玉蔥般白嫩的手指上,她纖手的肌膚在陽光下更顯得溫潤透明,如同美玉。
岳雲望向她那精緻絕倫的容貌,只覺她不但肌膚白膩如玉,那正全神貫注看着帳簿的專注神情,更透着一股書卷般幽雅的氣息。讓她更顯得清麗脫俗,如同仙子謫凡。
他不禁心中暗自感概,自己這兩個老婆,正好一文一武,在事業上都是自己的賢內助。
鞏月漓現在幫自己掌管情報部門,在她的努力下,情報網絡已經初見成效,並逐漸向全國輔開。
而李雨柔擅長經商理財,之前就在自己安置流民上立下了汗馬功勞,眼下更是爲自己掌控整編明州水師盡心盡力。
這樣溫柔體貼,能力出衆的優秀女子,能娶到一個就是自己莫大的福氣了,可現在居然娶了兩個。自己何德何能,居然享有齊人之福啊。
李雨柔見岳雲半天沒回答自己的話,不禁擡頭一看,只見岳雲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禁“噗哧”一笑,媚眼如絲道:“相公,怎麼了?我有這麼好看嗎?”
岳雲這才連忙回過神來,笑着說道:“雨柔,能天天看着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雨柔芳心暗喜,但在這麼多人面前,卻是仍然微微有些害羞,她俏目一轉,方指着那帳冊說道:“相公,妾身發現,這本帳簿的封面是白色,和其他帳冊的土黃色封面皆不一樣,於是便留心特意看了一下。這一看,還真發現有些古怪!”
“哦?有何古怪?”岳雲眨了一下眼睛問道。
李雨柔翻開一頁道:“你們看,這帳上記着:二月十五日,購進荔枝五斤,用錢十五吊;然後,二月二十日,又購進西瓜三十斤,用錢六十吊……這就奇怪了,二月正是冬天,西瓜怎麼會出現在市面上?而且荔枝也只有嶺南才產,他們在明州如何買得到?”
李雨柔如此一說,衆人皆覺的確有些古怪。
李寶更是眉頭微蹙道:“軍中買些水果也記得如此詳細?我記得在行營前護軍時,軍中買水果直接就記的是購進水果若干,用錢多少吊就行了。張恆他們幾個雖是武將,但帳卻作得真是細緻……”
“不對!”岳雲沉聲道:“這記的絕對不是水果,我想應該是另外一種東西,他們記載時肯定是做了手腳,以免被人發現問題。”
“哦?應祥何以如此肯定?”李寶有些驚奇地問道。雖然他也有些懷疑,卻是無法象岳雲那樣斷定。
“其實記帳也是一門學問,有時爲了掩蓋真實情況,怕被別人發現帳本,而故意用一種暗語記載,除了記帳人本人外,其他人是很難看得懂的!”岳雲微微一笑道:“比如說,如果他們要購進或者賣出某種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但又必須要記載下來,以供內部分贓,或者計算成本。那就可以用其他合法的東西替代。比如說將戰馬寫成驢子,鹽巴寫成白糖……或者故意將購進寫成賣出,將一貫錢寫成一吊錢甚至一文錢等,這些手法花樣可就多了!”
他之所以能這麼快想通這個道理,乃是因爲他前世所在的廣告公司就是記的兩套帳,一套是真帳,是公司內部用的。而另一套就是假帳,是用來應付稅務部門檢查的。
當然,公司的會計也沒那麼多時間從頭到尾編一份完全不同的帳,而是就將真帳中的一些條目物品及價格作了改動。比如說將電視廣告寫成車身廣告,將報紙廣告寫成是字牌廣告,這樣收入就會下降很多。
此外,又將成本費用大量增加,將購進的二手電腦寫成是原裝進口電腦,再虛增大量招待費用和會議費用,以增大公司成本。這樣一來,從帳上看,廣告公司就基本上沒賺什麼錢,甚至在虧,以規避上繳企業所得稅。至於許多貨品的進銷價數據全是顯示平過,以免繳增值稅更是不在話下。
所以,岳雲便根據前世的經驗,斷定這本帳也必定是一本用來掩飾的假帳。只是現在還看不出來究竟他們想要隱藏的是什麼內容。
岳雲此話一出,衆人盡皆感覺眼前如撥開了一層迷霧般,似乎開啓了一個新的思考方向。
那幾名師爺和掌櫃也立刻盛讚道:“姑爺真是機智過人啊!這套方法如果我們商鋪用來計帳,那可就太實用了,可以少交不少稅了……”
岳雲一聽,額頭冷汗直冒,沒想到無心插柳教會了這些掌櫃師爺做假帳偷稅漏稅,到時這方法傳開了,只怕趙構會氣得找自己拼命的。
李雨柔見岳雲神色尷尬,不禁“噗哧”一笑,露出嬌豔欲滴的笑容道:“相公,你別聽他們胡扯,我李家可是從來遵紀守法的,絕不會故意弄虛作假的。”
這時,她方扭過頭對那幾名口無遮攔的掌櫃和師爺厲聲道:“你們專心繼續查帳,不關你們的事別胡言亂語!”
那幾人也心知說漏了嘴,連忙埋頭繼續查帳。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卻急匆匆奔了進來,手中還拿着一份請貼。他恭敬地向岳雲行了一禮後道:“嶽將軍,方纔張指揮使、徐指揮使和胡指揮使派人送來了請貼,邀請您明晚到明州城內的八仙樓赴宴,說要向您陪罪!”
王童一聽,大喜道:“他們三個總算服軟了。想必自知帳目之中有問題,怕咱們追查到底,丟了烏紗帽。如此一來,我們倒還省了不少心了!”
陳規也道:“這三人下官平素倒也有耳聞,雖然此三人的人品不咋樣,但海戰的能力還是有的。如果他們真能歸服大人,倒也可爲臂助!”
“我看倒未必!”李寶卻搖了搖頭道。
“哦?李將軍何出此言?”王童有些疑惑道。
李寶神色平靜道:“徐林和胡渝兩人我不瞭解,但這張恆我卻十分了解。他向來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而且又極爲俱內。他的老丈人一家栽在應祥手中,咱們又還未查出罪證,他怎會如此輕易就服軟低頭了呢?”
李寶一番話,讓在場衆人頓皆感覺頭痛。
王童立刻便嘆道:“可眼下他們表示要陪罪,還設宴款待大人,總不可能拒絕不去吧。這樣旁人會怎麼看嶽將軍?一定以爲大人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
“可是……如果張恆等人包藏禍心,要對相公不利,這八仙樓之宴……可就成了鴻門宴了?”李雨柔俏臉一臉憂色道。
“夫人說言,亦大有可能!”陳規沉聲道。
“既是如此,我明日一早便領兵去那八仙樓搜查一番,看是否暗藏殺手,並派人一直守着廚房,提防有人暗中下毒!待到明晚時,再在八仙樓各處緊要位置派人防守,這樣想必張恆縱有不軌企圖,亦是無法發動!”李寶一拍桌子道。
“那好!就按軒逸說的辦吧!明日宴會,如果那張恆等人真的用心爲我作事,哪怕就是無心歸附,我岳雲也不會爲難於他……”岳雲起身道:“但如若依舊執迷不悟,但帳目查明之後,就休怪我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