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空雖然依舊晴朗,但一過黃昏,卻總有陣陣冷風從北方吹來,知了的叫聲也虛弱了不少,讓人感到了一絲秋意的到來。
岳雲望着身後長長的運糧車隊,再看看眼前黑壓壓的軍營,懸得緊繃繃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這八十萬石糧食總算平平安安地從襄陽運抵了朱仙鎮。夠十餘萬岳家軍將士和二十多萬百姓吃上兩個月了。
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就算從朱仙鎮跑回臨安也該夠了。
岳雲走到軍營門口,守門的衛兵一看是大公子回來了,欣喜不已,連忙派人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張憲便急匆匆地趕到門口,看到岳雲身後的龐大的糧車隊,驚喜交加道:“應祥,你將襄陽的糧食催討回來了啊?前幾天牛皋回來說田師中那混帳扣押着咱們的糧草不發,還將湯將軍關了起來……他孃的,這傢伙以爲他是樞密院直接任命的我們就動不了他了嗎?元帥已經和李參議想了一個辦法,可以將他完全架空,使之不能再拖我們的後腿……”
岳雲聽罷,只覺一陣尷尬。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循禮兄,我想,你們已經不用再架空他了,他已經再也不能拖我們的後腿了……”
張憲一臉驚訝道:“真的?應祥你說服他配合我們了?不太可能吧。聽說這傢伙是張俊的心腹愛將,在樞密院很吃得開,與秦檜也往來密切,他肯這麼乖乖地聽咱們的話?應祥,你這口才也太好了吧,生在戰國估計堪比蘇秦、張儀了!”
張憲這話可讓岳雲臉上一陣尷尬。他低聲道:“循禮兄,這田師中已經成了一具無頭屍體了……我們可是找了幾個專門搞殯葬的纔好不容易縫回去。估計是用不着架空他了!”
“什麼?你們將他殺了?”張憲驚訝道。
他也不笨,聽岳雲的話,再看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是岳雲他們把田師中殺了。他當即就愣住了。
“是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當時他挾持了湯叔叔,企圖逃跑,而湯叔叔爲了不讓我們投鼠忌器,放他跑掉,就捨身就義,以頸侍刃……”岳雲將當時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
張憲聽聞之後,眉頭皺得象個“川”字,待聽到湯懷已經死去的消息後,眼中也不禁浮現出淚花,悲傷不已。
半晌之後,他才強忍住悲痛,長嘆道:“難怪如此,如果是我與牛通易地而處,只怕也會象他那樣做的。只是這田師中可是正五品的襄陽刺史,又是樞密院直接任命的。就這樣殺了他,恐怕朝廷那邊要追查兇手的……”
這時,糧草官也迎了上來,張憲便立刻住口不言,命令糧草官去查點運上來的糧草,將其打捆入庫。
岳雲也吩咐關鈴和牛通去辦糧草交接,然後回過頭對虞允文說道:“允文,你跟我一起去見父帥吧!”
虞允文有些遲疑道:“大公子,這樣好嗎?元帥叫您可能是有緊要事情商量,我初來乍到……”
“哎,允文,你還擔心什麼?以你的能力,足夠參加最高層次的作戰會議了!”岳雲說罷,拉起虞允文的手就跟着張憲向帥帳奔去。
張憲邊走邊聽到岳雲的話,也是一陣驚訝,不禁仔細打量了一下虞允文。卻見他相貌平平,一身打扮看上去就是一普通書生。忍不住問道:“應詳,這位是……”
岳雲這纔想起還沒有介紹虞允文,於是連忙邊走邊說道:“循禮兄,這位是小弟在半路上新招募的幕僚虞允文,這次楚州和襄陽之行雖然結果還讓人滿意,但路上其實頗多兇險,全賴允文出謀劃策,方能化險爲夷。”
虞允文這時亦向張憲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張將軍好!在下可是久仰張將軍英名了!”
“虞先生,你認識我?”張憲有些奇道,他可沒見岳雲介紹自己啊。
虞允文微微一笑道:“表字是循禮的,除了張憲將軍外,可別無其他人了。允文雖未見過將軍,卻是素聞將軍與金人作戰,屢立戰功的事蹟了!”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雖然張憲知道虞允文的話多有討好之意,但聽了卻仍是覺得舒服。覺得此人能說會道,初到此軍營,卻也毫不驚謊,一副氣定神閒的表情,看來當真有些真材實學。
他當即便也點了點頭道:“虞先生,你既是應祥的幕僚,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眼下我們還真遇上了一件十分棘手之事,先生正好一起參詳參詳,看有無辦法化解。”
當下,岳雲、張憲、虞允文三人一起走進了帥帳,卻見岳飛、李若虛、王貴三人正坐在一張方桌旁,緊張地商議着事情。
“父帥!”岳雲見到岳飛,連忙上前拜倒行禮。
“雲兒,你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岳飛顯然已經得到了通報,知道岳雲將糧草押回。他非常高興地大步走了過來,扶起了岳雲。
然後他這才欣喜地說道:“前幾日我軍中糧草幾乎就見底了,幸好你讓成閔和牛皋送來了十五萬石糧食,才勉強支撐過去……對了,我聽剛纔士兵彙報說,襄陽的糧食你已經運上來了,是怎麼一回來呢?那田師中如何肯就範了呢?”岳飛十分好奇地問道。
“唉,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岳雲便將在襄陽的經歷說了一遍,他口才甚好,拿出了前世忽悠客戶的本事,將原本就驚險無比的過程說得更加入木三分,聽得衆人都爲之提心吊膽。當然他還是隱去了自己和虞允文設計陷害田師中的事,而是說成自己和襄陽知府劉錫、通判程元一起調查發現的。
岳飛聽得很仔細,當得知湯懷身死時,不禁怒火中燒,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這田師中,也太可惡了!我大宋如若不是這幫漢奸走狗投降金賊,何以淪落到如此地步!”
他眼中不禁流下兩行清淚,湯懷可是他的結義兄弟,隨他征戰多年,立下了汗馬功勞,沒想到他未死在和金賊的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岳雲眼中亦浮現幾滴淚花,他用衣袖拭了拭眼中的淚水,嗚咽着繼續說了下去。
岳飛一邊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悲痛,一邊專心傾聽着岳雲的訴說。
當他聽到從金國九王爺完顏宗敏的信件中瞭解到遼國尚未滅亡之時,也忍不住驚呼道:“如果遼國真未滅亡,我大宋倒可以與之聯絡,合攻金國,收復故土將事半功倍也!”
岳雲暗忖,岳飛雖然政治頭腦沒多少,但這軍事戰略眼光倒是很厲害,當真是看得極準。
於是,他便從懷中掏出那份虞允文寫的奏章說道:“父帥,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就由允文執筆將田師中暗通金人的罪狀,以及聯絡遼國一起夾攻金國的建議寫成了奏章……”
岳飛接過奏章看了一會,邊看邊點着頭,對奏章中的用詞和文字大加讚歎,然後向站在岳雲旁邊的虞允文一瞥,問道:“允文?可是在你身旁這位先生……”
“正是!”岳雲連忙將虞允文向岳飛、李若虛和王貴介紹了一下。並特別提到楚州之戰和襄陽之行的計謀都是出自虞允文的策劃時,讓他們三人也不禁對虞允文刮目相看。
“哈哈!雲兒,你可是爲我們岳家軍找到了一良助啊!這奏章我看了,寫得還不錯,就以你的名義上奏官家吧!我們岳家軍武將不少,但謀士卻不多,不然也不至於你的背嵬軍還有一位幕僚都沒有。現在倒好,你一下子找了兩個了!”岳飛心中也甚爲高興,大笑着說道。
“兩位?父帥難道你是說的……”岳雲正想問他怎麼知道王童已經被自己招爲幕僚時,卻見從帥帳內的屏風背後走出來一名年輕書生,他戴着青色的書生頭巾,穿着一身青布長衫,手中正拿着一個帳本,不過神色卻頗爲憂慮。
他一看到岳雲,卻是精神大振,猛衝過來站到岳雲面前,興奮道:“大公子,你終於回來了……讓我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