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日,傍晚六點。
一艘名爲“雅歌號”的豪華遊輪,從S市的某個港口出航了。
今晚,被邀請到這艘船上的,是一羣特殊的客人。
他們之中,有腐敗的政客、有無良的奸商、有知名的交際花、還有亡命之徒。
這些人,都有着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因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到了人生的懸崖邊,再踏一步,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而他們來到這艘船上的目的也是相同的,那就是賭上他們剩餘的人生,試圖抓住那堪稱渺茫的……最後一絲希望。
不過,在這數百人之中,也有例外的情況。
比如說……有一個叫做“蔣道德”的人,就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纔來的。
…………
“啊……馬上就要到公海了吧……”封不覺坐在自己那間船艙的牀上,透過舷窗望着夕陽下金色的海面,喃喃念道,“我要沒記錯的話……這艘船的註冊國家是巴拿馬吧。”他舔了舔嘴脣,冷笑一聲,“哼……這種‘隨時都可能被殺掉扔進海里’的旅行,還真是刺激呢。”
上船的時候,覺哥已經過了嚴格的安檢;根據規定,“客人”是不可以攜帶任何電子產品上船的。別說是手機或者筆記本電腦了,就算電子錶都不行。因此,他自然也是沒法兒跟外界取得聯絡的。
那麼問題來了,封不覺爲何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在此處呢?
這事兒還得從五天前說起……
二十四號那天,覺哥出門去買了點兒奇葩的材料,在家鼓搗了半天,弄了一個惡魔法陣,主動把伍迪給召喚了出來。
他召喚伍迪的意思也很明確,就是想讓他別去管黎若雨同意不同意了,把封印解了再說。
伍迪聽了這話,當時就嘿嘿嘿了。
這貨表示……解開封印輕而易舉。只要哥站在這裡打個響指就行了。
封不覺就說,那你就解了唄。
可伍迪這時又不幹了,他就說……我前幾天來給你發獎品的時候,就想順道把這事兒辦了。但你和黎女俠鬧彆扭,結果讓我白跑一趟。現在你突然又說別去管她的意思了,特意把我召喚過來就爲讓我辦這事兒,你當我是跑腿的麼?正所謂賊不走空,我得談談條件。
封不覺一聽。當時就爆粗了……娘了個希匹的,這本來就是S2決賽前我跟你的賭局,你現在輸了,我想什麼時候讓你履行義務是我的自由啊,談你大爺的條件?
而伍迪又是嘿嘿嘿一番,表示……老子本來就是地獄裡的魔鬼,你跟我講個串串的義務,就算賴你賬又怎麼樣?有本事你打我呀。
然後封不覺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灌滿了“聖水”的滅火器去噴了伍迪一臉。
可惜,這個法子對四賤客級別的惡魔是沒用的,伍迪很多年前就已經是“把教堂裡的聖水當伏特加喝”的體質了。
眼見如此。封不覺又拿出了一堆按照遁甲天書上記載的畫法所畫的符紙,piapia地糊在了伍迪身上。
這次倒是奏效了,他愣是壓制住了伍迪一點幾秒的時間,然後那些符紙就瞬間自燃成了灰燼。
伍迪也不生氣,他還笑着給覺哥科普……畫符要用血才行,最好是用施術者自己的血,不捨得的話就用別人的血或者雞血,實在沒有……才用硃砂代替。
封不覺則表示……第一,老子可不想弄自己的血;第二,去弄別人的血可能會被警方逮捕;第三。N年前菜場就不讓賣活禽了,雞血比人血還難弄呢,豬血行不行啊?我去買碗毛血旺回來加工一下?
總之,他們倆扯皮了一段時間後。伍迪將話題帶回了正軌,表示……既然你覺得談條件虧了,那我也讓一步。
所以說……魔鬼是很擅長和人談交易的,本來就是他理虧的事情,他卻能通過提出無理要求來將其轉變成好像是自己讓利了一樣。
當然了,對於這種技巧。覺哥也是個中好手,他當即就揭穿了伍迪,並表示爺纔不理你呢,你不解封印我就刪號自盡。
兩人就這樣又互相試探和撒潑了一段時間,最終,達成了一個協議——二十九號的晚上,由封不覺到“雅歌號”上替伍迪取得一件“東西”,覺哥承諾,自己會“盡力而爲”。但即使他最後沒能取得那件東西,伍迪也必須把若雨的封印解開;而若是覺哥最終成功了,那麼伍迪在解開封印之餘,還得將關於覺哥“能力的真相”和盤托出。
於是……就有了今夜之行。
…………
長話短說,在過去的五天裡,封不覺除了在遊戲裡不斷地刷宇超聯的各種任務之外,在現實中……他也頗爲積極地對“雅歌號”及其相關的事情做了調查和準備工作。
到了二十九號下午四點半,封不覺便提着一個手提包,來到了“指定地點”(市區內的某個停車場)。此時,已經有幾名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和一輛豪華轎車在那裡等着他了。
那些人並沒有提出讓覺哥戴頭套之類的要求,因爲他們的目的地並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是港口;只不過,假如客人們不是乘着主辦方指定的車去,就進不了登船區。
下午五點,封不覺來到了碼頭。他下車的時候,已經戴上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一個銀色的烏鴉面具(亦稱鳥嘴面具,中世紀黑死病爆發期間醫生常用的裝束)。
這無疑也是主辦方的安排之一……爲了保護客人們的隱私,允許客人們在公開場合戴着面具活動;至於面具的種類,可由客人自己選擇,只要你們別在面具上動什麼手腳就行……
覺哥戴着面具登船時,其他的客人們也在陸續登船。
入口處,有一部非常先進的檢測儀器,任何電子儀器和異常品都別想混過去,堪稱是反間諜級別的設備。
就在封不覺登船的那段時間裡,他就親眼目睹了兩個試圖帶着電子儀器混進去的人……
第一個,在包裡藏了個僞裝成電動剃鬚刀的迷你攝像頭加接收器兩件套。被發現以後,他哭喊着想要留下,並表示不會再抱有僥倖心理了。然而……他還是被一羣黑衣壯漢連人帶包給扔上了車,不知去向。
第二個……這位更狠。他直接把一塊電子芯片植入到了自己的臉裡,就在顎骨旁邊。不用說……這個也可以滾蛋了。
可以預見……像這兩位這樣企圖帶着小道具上船的人還有不少,不過封不覺不久後就順利登船了,而且他也沒興趣留在欄杆那兒對其他登船者進行圍觀。
在登船時,每一個人都會得到一張磁卡。磁卡可以用來開啓他們所屬船艙的門。封不覺很快就通過工作人員的引導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並刷卡進屋、摘下了面具。
在來得路上,那些統一身穿黑西裝、戴着墨鏡的工作人員已明確地跟客人們說過,船艙內是絕對沒有探頭的,是僅有的“私人空間”。但一旦踏出船艙,沒有一處不在攝像探頭和工作人員的監控之下。
對於這點,封不覺還是比較相信的。
他也很清楚,並不是主辦方不想在船艙裡裝探頭,而是實際操作起來比較麻煩。
因爲……再怎麼說,主辦方總不能在廁所裡也裝上探頭吧?假如客人真想在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搞什麼小動作。那在船艙裡有探頭的情況下,他/她也無非就是轉移陣地去廁所裡搞……
所以,在“私人空間”無論如何都會存在的前提下,乾脆就連船艙裡也別裝了吧,反正上船前的檢查已經做得很徹底了,諒你們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來。
…………
晚,六點四十五分,雅歌號已然駛入了公海。
船艙中的響起了廣播聲:“客人們,請立刻到船上的主廳集合,晚宴即將開始。”
這句廣播重複了很多遍。大約三十秒一次。
封不覺還沒聽到第三遍,就已戴上了面具,走出了船艙。
船艙外、甲板上,幾乎每隔十幾米就能見到一名黑衣工作人員在站崗。客人們隨時可以問路。
覺哥向自己所遇見的第一個西裝男打聽了幾句後,便沒有再問別人,自己沿着船舷悠然行去。
此時,正是入夜前最後的時刻。
夕陽的餘暉仍未褪盡,淡紫色天空中浮現了緋紅的晚霞,在海面上映出一片綺麗之色。
鹹澀的海風從側方吹來。讓封不覺不禁嚥了口唾沫。
作爲一個可以感覺到地球自轉(最近覺哥的能力越來越強了,不過他也早已掌握了控制的竅門,至少他不會再有一種“在地球上暈船”的感覺了)的男人,站在這樣的一片景色前時,他的都能體悟出一些別人所無法理解的東西。
但……他卻又說不出那感覺究竟是什麼。
也許……此行過後,在知曉了自己能力的真相後,這個答案,會更加清晰吧。
封不覺如是想着,收斂了放飛出去的神識,繼續前行……
…………
晚,七點。
雅歌號遊輪的主廳之中。
假如一個人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此地,那他/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如果說有人要爲“富麗堂皇”這個詞進行一次“圖片註解選拔賽”的話,那這個主廳裡景緻肯定會是種子選手。
有個詞叫“物極必反”,用在這裡很是恰當。
初看到這個空間時,許多人都會震驚、感嘆。但在那最初的情緒過後……這份過度的奢華卻並不會讓你聯想到什麼美好的事物。
它會讓你想到某個生於幾百年前、侵吞大量國家預算的國王;或是童話故事裡那些自私自利、貪得無厭的反派貴胄。
大約兩分鐘後,你甚至有可能會聯想到埃塞俄比亞災民……
但……你絕不會有什麼“美好”的感覺。
因爲任何一個尚存良知的人,在置身於這個空間時,都會本能地感受到一種罪惡、一種愧疚。這艘船,這個主廳,正給人以這種印象……
“嚯~我好像穿錯衣服了呢。”踏入這個主廳之後,封不覺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其他人穿得好正式。
男士們,幾乎都是全套燕尾服或者晚會西裝的打扮,即使戴着面具,他們也把頭髮梳得油光鋥亮。
“一個個兒人模狗樣的……”封不覺環視四周,口中輕聲吐槽着,“皮鞋亮得都可以當鏡子照了……我都能通過你們的皮鞋看到女士們的裙底了啊……”
而女士們,也都是正裝打扮。無論高矮胖瘦,全都穿着一看就價格不菲的晚禮服,無論端莊大氣、性感熱火、還是清新典雅的風格,都和主人的體型、氣質相當搭。這也說明了……她們都是經常會穿晚禮服的那種人。
“一個個兒人模狗樣的……”在覺哥的吐槽前,衆生平等,無論男女、人人如狗,“高跟鞋高得都可以當梯子用了……我假裝繫個鞋帶都能看見你們裙底了。”
好了,吐槽歸吐槽,咱們覺哥不是那種人。
因爲他不太會繫鞋帶……
總之,到了這會兒,封不覺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主辦方讓客人們提前一個多小時登船,並且提供“私人空間”的用意。
說白了……就是給你們一點時間,讓你們換套衣服、打扮打扮。
可是,封不覺不知道這事兒。來的時候,那些黑西裝沒跟他說過晚宴的時候要着正裝……覺哥估摸着,這事兒應該是常識。
那麼,他爲什麼不知道呢?那肯定就是伍迪故意沒告訴他了……
“那個孫子是有意要讓我出醜嗎……”此時的覺哥一身休閒夾克打扮,雙手插袋,踩着白色的熊皮地毯一路走下階梯,同時心道,“嗯……不對,伍迪要陰人,也不會用那麼LOW的方法……”數秒後,他就想到了答案,“哦……因爲他知道我根本就沒有適合這種場合穿得、比較上檔次的晚禮服或者西裝,於是乾脆就不提這事兒了是吧……”
“哼……也罷。”封不覺笑了笑,又念道,“從結果來看……反而是這樣穿更好。”
的確,在這人人都穿得特別正式的場合,他這特立獨行的造型……已成功吸引了其他所有客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