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九一腳踢開了盥洗室的大門。
不遠處, 諸葛暗正站在洗手檯面前，垂下的右手放在水龍頭下。
“嘩嘩譁——”
汨流而下的冷水將他手掌上的暈開一片的猩紅血跡衝散，捲入到下水道。
他的黑髮垂落, 一縷縷過長的額發溼漉漉的貼在臉上, 更加襯得劍眉星目, 輪廓深邃。
冰冷的水讓他平日裡本就淡漠的黑眸更加深邃幾分, 叫人探不到任何想法。
“你受傷了？”宗九單刀直入。
諸葛暗並不說話, 嘴脣抿緊，將水龍頭關掉後扯出一張面巾紙，緩緩擦拭自己沾滿水的手指。
宗九眉頭緊鎖, 他快步走了過去，一巴掌揮向了諸葛暗的頭頂。
很好, 空無一物。
男人掀了掀眼皮, 看着鏡子裡的白髮青年。
“小傷, 不礙事。”他輕描淡寫，聲若冷泉。
“主系統治癒不了的傷, 你告訴我是小傷？”
宗九冷笑一聲，直接將諸葛暗的手腕抓起，目光凌厲如電。
這位縱橫無限循環智謀無敵手的傢伙真實身形瘦削的很，平日裡看他穿衣服都能看到袖口兜了一大片風，繡着黑色飛雲流紋的道袍勒出松柏般挺拔的脊背, 端的是仙風道骨, 風姿卓絕。
可要等真正抓住手腕的時候, 才能感受到對方的瘦。瘦到像是隻有骨頭包着一層皮。
或許是出於理虧的心理, 諸葛暗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反倒垂下眼眸，神色不明地望着白髮青年搭在他手腕上的手。
魔術師挑眉, “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
其他S級可能覺得諸葛暗神通廣大，有着自己的途經，知道比別人更多的線索。
畢竟諸葛暗也不是第一次給別人驚喜了，當初在詛咒面具副本，他給別人的驚喜等同於驚嚇。
只有宗九清楚，有不少超前信息，都是諸葛暗通過日以繼夜的推演八卦盤，夜觀星象得來的。
這些還全部都是二十幾天前，諸葛暗找到他宿舍來，自行交代的事。
宗九特地在洗手間裡算了一通，發現這人說的句句屬實，絕無虛言，很有誠意。
或許是那番交談的後果，讓諸葛暗意識到他和惡魔絕不可能是一路人，或許是其他宗九也沒有察覺到的原因，總之有情報和信息送上門來，誰又會拒絕呢？
“所有的預言都是需要代價的，你知道的那麼清楚，付出了多少代價？”
諸葛暗慢條斯理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我說過了，小傷而已。”
“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嚴格的推算，如果走錯一步，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這是老師爲之努力，期待了多少年的局面，如今大事將成，我又如何能不急迫？”
像是應和他的話一般，被諸葛暗放在洗手檯上的太極八卦盤發出淺淡光芒。
宗九的視線掃過這張薄薄的卦盤，不置可否，“你活着的價值比你費盡心思推算未來透支生命有意義多了，你的腦子比什麼都好使。”
話說到這裡，諸葛暗反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有分寸。”
“我的使命是輔佐你。在你達成目的之前，我不會有事。”
“那樣最好。”魔術師聳了聳肩。
諸葛暗沒有接他的話，將紙巾扔到垃圾簍裡，“走吧，去討論剩下的事。”
等他同宗九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頓了頓，撂下一句幾乎聽不到的囈語。
“多謝關心，好意心領了。”
......
接下來截止下次副本開啓的十天裡，練習生宿舍頗有些安靜。
宗九從S級盲盒裡開出來一個S級道具。
這個道具的外觀是一個圓環加豎線組合的淡金色耳環，實際上拿在手上的時候立刻會變成一把......撬棍。
宗九：？？？
一把撬棍，又不能在末端發射子彈，你憑什麼是S級道具啊！
【恭喜練習生宗九獲得S級道具：物理學聖劍】
【道具用途：這是一根永遠不會被折斷，對靈異存在和非靈異存在同樣有效的武器，甚至能夠輕而易舉用彎鉤扯斷鋼筋，使用不知名材料製成，硬度max】
【道具注意：比起威力，它爲使用者附加的幸運值似乎更終於。曾經有某位大名鼎鼎前輩，拿着這把撬棍單槍匹馬無傷通關恐怖副本，由此造就了它的威名，據說只要拿着它，便能擁有在千軍萬馬中如無人之境的勇氣。就和得倚天屠龍得天下一樣，大家更在意的都是天下，誰會在意倚天屠龍威力如何呢？】
宗九：“......”
他回想了一下no.2的卡利古拉妖刀，no.3的太極八卦盤，no.5的萬鬼招魂幡。
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物理學聖劍。
好吧，好歹算是個稀缺的攻擊型S級道具，比起只能用來預言的塔羅牌來說不知道靠譜多少。
宗九這麼安慰着自己，走到盥洗室去，將耳環給自己戴上。
正如主系統所說，物理學聖劍由不知名材料製成，握在手上的觸感很舒服。不論是耳環還是化爲撬棍，雖然體積截然不同，但拿在手中的質量卻一模一樣，輕到不可思議，手感絕佳。
況且耳環的淡金色正好和白色長髮相得益彰，並不讓人感到突兀。
想通了這一點後，宗九越看越滿意。
他現在的確缺少另一種攻擊方式，一直用撲克也對不起他給自己身上砸的強化生存點數。
特別是他在知道了徐粟從A級盲盒裡開出主系統永久免費療傷權限後。
“你這運氣可以啊，快和土御門相媲美了。”宗九驚訝。
徐粟本人蹲在地上，耷拉着腦袋，一副氣餒的模樣。
他是真的很懊惱。
原本還想憑藉這個A級盲盒開出個道具獎勵，趕緊追趕上許森的步伐。可現在倒好，就算捱過了驚險無比，隨時可能會沒命的萬聖節活動，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令人煩躁的是，經過那天生離死別後，他和許森之間反倒更加疏遠了。
冷淡，疏離，不像是曾經無話不談的朋友，反倒更像是陌生人，就連見到也是迅速撇開視線，關係直接跌至冰點。
“行了，別一副喪失了鬥志的樣子，機會總會有的，一時運氣不好而已。”
白髮青年拍了拍他的肩，“明天的副本你和我一隊，要是下個副本里拿到了道具給你優先骰子權。”
徐粟忍了又忍，才悄聲問道：“那許森呢？”
宗九隨口答道：“他和諸葛暗一隊。”
他們早就已經劃分好團體副本的小隊安排。
反惡魔聯盟這邊由宗九帶一隊，諸葛暗帶一隊，梵卓帶一隊，土御門帶一隊，驅魔人帶一隊，一共五隊。
其中梵卓那隊全是夜族的人，實力自然不必多說，屬於幾隊裡的最強。土御門和驅魔人那隊都是B級練習生和新人五五開。反倒是諸葛暗和宗九的隊伍帶了不少新人。這也是綜合他們能力進行考量後所分配的最優解。
“振作起來啊，就算是我帶你，你也要搞清楚，下個副本可是S級難度。”
“S、S級？”徐粟舌頭都捋不直了，“這這這這......”
他立馬跑到宗九背後，諂媚地捏肩，“九哥，我立刻馬上這就振作起來，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所以......您看您這大腿，能不能給孩子抱一下？”
魔術師莞爾，“那得看你的表現。”
比起第一個副本被惡魔操縱的高中生，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屬性，徐粟可比盛鈺自然多了。
宗九現在還記得當初盛鈺在護士查藥片的時候站在原地鬼叫，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瘋狂給他拉仇恨。偏偏還憑藉着一個新人的外表，讓人很難懷疑到他身上。
光憑這點，就能看出惡魔平日裡是真的無聊至極，喜歡用傀儡線去操縱各種莫名其妙的人，挑事拱火，幕後黑手，欠揍至極。
很快，時間就到了第二天。
早晨的時候，練習生們準時在演播大廳集合。
陽光從遠處的天空投射而來，越過波光粼粼的海平面，穿過遠處七彩遊樂園巨大的摩天輪和城堡尖塔，透入演播大廳透明的幕牆之內，爲猩紅色的地毯鍍上一層金色光芒。
【時間已到，演播大廳已封鎖】
這一回，在主系統冰冷聲音降落後，演播大廳周圍的窗簾並沒有跟着降落，反倒緩緩從空中掀起，繼續變成倒蓋的玻璃皿模樣。
【第四輪副本爲團隊副本，練習生可以進行自由組隊，超過十人即可算作一支隊伍，注意：副本上限人數爲三十人，超過該人數將自動拆分。剩餘沒有組隊的練習生將進行隨機隊伍分配】
【接下來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供給練習生們組隊，請抓緊時間確定好分組名單】
譁——
主系統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把大部分練習生都給震懵了。
除了S級還有早已經知道團隊副本的A級，其他的練習生都不知道下個副本竟然是團隊副本。就倆提前被安排好分組的徐粟也是現在才知道爲什麼那幾個大佬要給他們搞分組。
早就分好組的練習生們默默聚集到一起。其他沒組隊的練習生都跟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轉來轉去，逢人便搭話。
除了那些早定下來，或者是原本就是大組織成員的資深者，新人都不敢上臺階去問大佬們收不收人，只敢和同等級的練習生們組隊。
徐粟從C級臺階走到A級去，不知道一路收穫了多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下一個副本可是S級副本，團隊模式也決定了新人沒法輕鬆抱資深者的大腿。
試想一下，全是D級練習生的二十人隊伍怎麼可能能在連A級練習生進去都可能團滅的S級副本里活下來？
沒有了主系統的隨機分配，沒有了給練習生實力匹配的難度設置，把這些低等級的練習生扔到高等級副本，無異於送死。
低等級練習生只有兩條生路，要麼像宗九那樣，在之前的副本里快速積攢實力，達到不遜色於資深者的高度。要麼就像徐粟那樣，抱一個潛力股或者直接抱上資深者的大腿，加入他們的團隊。
驚悚練習生比賽過半下來，不是沒有亮眼的新人，有幾個也收到了巫魔會或者聖殿的邀請，成功躋身上層。也有本身性格特別好，能言會道，實力也算不上拉胯但是交了不少朋友，從而混上高級練習生隊伍的新人。
這個比賽一直都很殘酷，特別是在賽程過半，留給新人足夠多的發展空間後，如今終於開始了血腥的淘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