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就藏在白毅背後,他肯定是提前就準備好的,棺材裡的人視線受阻,他估計看不到白毅已經暗藏殺機了。
事情已經非常明顯,棺材裡的人和白毅有過約定,白毅跑去把鬼方印的故事講給我聽,棺中人會給他一件青銅酒爵作爲回報。但白毅肯定不滿足,從棺中人的語氣來聽,他好像病怏怏的無精打采,就因爲這個,白毅纔敢預謀殺人越貨。
這個老東西!我咬了咬牙,儘管還不知道棺材裡的人是誰,但白毅這麼做,喪盡天良。我站在窗子後面,不知道該不該出聲警示。
“他說了什麼……”
“他說,那個什麼鬼方印……”白毅一邊說,突然就舉起手裡的手電,朝棺材裡照進去。
與此同時,白毅另隻手裡的鐵錘已經舉了起來,這老東西年紀不小了,不過當年也練過幾天,鐵錘帶着呼呼的風聲,嘭的朝棺材裡砸了下去。
我有些忍不住了,因爲白毅講的那個鬼方印的故事明顯是棺中人教他的,不管這個人是誰,他必然知道一些內幕真相。棺中人有多大的本事,我很難判斷,不過我已經靠近到了小屋外面,他還沒有察覺,估計本領有限。棺材裡空間那麼狹小,白毅這一錘子是直接把人朝死裡砸的,我真怕棺中人抵擋不住。
想到這兒,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一腳就把堵着的窗戶給踹開。窗戶上砌的磚頭頓時被踹塌了,但我還沒來得及跳進屋子,就聽見嘭的一聲悶響。
白毅砸進棺材的錘子脫手飛了出來,連同他整個人,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重擊了一下,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幾步,重重撞到身後的牆上。
噗!!!
白毅的身子還沒有停穩,佈滿皺紋的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痙攣,很痛苦的吐出一口血。他這把年紀受不住猛烈的衝擊,這口血吐出來,人就蔫了。
我跳進屋子,這時候,我還是看不清楚棺材裡到底是什麼人,但在我的潛意識裡,這不會是我的敵人。所以我沒有防備棺中人,直接就奔着白毅去了。
我現在的動作和身手,比以前強了不知道多少,擡手抓着白毅的衣領,另隻手飛快的抽出刀子,只需要一秒鐘,就能無聲無息的把白毅給殺掉。白毅顯然沒想到我一直都在暗中尾隨,受了傷又被刀子逼到眼前,已經傻了。
“別殺他……”在我將要把白毅置於死地的時候,棺材裡又傳出那個人微弱的聲音:“讓他走吧……
”
我的腦子冷靜了下來,我畢竟是現代社會長大的人,心裡有道德底線和法制觀念,白毅就是個普通人,貪婪自私,他沒能對棺中人造成什麼傷害,稍稍一冷靜,我手裡的刀子就在他面前頓住了。
“老弟!老弟!”白毅這時候纔回過神,老臉上全沾的是鮮血,五官幾乎都擠到一處去了,連聲哀求。
我感覺雖然不能殺白毅,但也不能這麼輕易的便宜了他,現在放他走,他沒準就會把事情給傳揚出去。所以我考慮了一下,揪着白毅從小磚房的正門走出來,把老帽給喊過來,讓他和夥計先扣着白毅。
老帽拽着白毅走了,我轉過身,望着那口打開了一半的棺材。這時候,整個事情已經非常明瞭,這個棺中人借白毅的嘴巴向我講述鬼方印的故事,並不是隨便說說,因爲這個故事雖然是虛構的,白毅的什麼叔叔肯定不存在,但故事裡包含着大量的信息,最重要的信息就是鬼方印的作用。鬼方印和那個可以逆亂時空的石盤之間,存在必然的聯繫,只要我找到了竅門,遲早可以尋找出兩者之間的關係。
“能出來見見嗎?”我望着這口棺材,因爲心裡感覺棺中人不可能是我的敵人,而是在向我提供非常重要的信息,這隱然是和我站在同一個陣營的,至少,是幫着我的。所以我想用溫和的方式讓他出來見個面。
棺材裡沒有迴應,但很快,一個人慢慢從裡面坐了起來。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我的心就忍不住抖了抖。這是個陌生人,很陌生,我確定以前沒有見過他。我忍不住發抖,是因爲這個人的狀態,有點觸目驚心,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非常的瘦,那種瘦已經不能用消瘦來形容,就好像渾身上下的血肉和精氣神都被什麼東西給消磨和抽去了,瘦的只剩下骨頭和骨頭外面的一層皮。
他瘦的皮包骨頭的臉上,有一個雞蛋那麼大的傷口,再接着看下去,就會發現這種創傷在他身上比比皆是。傷口潰爛的很嚴重,很久都沒有癒合,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他整個人彷彿都快要爛透了,就是慢慢的擡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傷口裡的膿血,就滲了出來。
無法癒合的創傷耗盡了這個人的精力和體力,乃至生命都在隱隱的不斷流逝,他看上去沒有一點力氣,像一個活死人,在苟延殘喘。
“你?”我有點吃驚,也有點意外,我想,如果換做任何一個人,可能早已
經撐不住這種煎熬。
“該說的,都已經和你說了……”棺中人就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黯淡,沒有一點點活力和光彩:“沒想到,你會跟到這裡……”
我盯着他看,這件事其實蠻奇怪的,如果是我,必須要跟人交流這種事情的話,那麼我不會假借任何人之口,因爲事情太重要了,多一個人轉述,一旦轉述有誤或者是信息外泄,那麼帶來的後果就很難收場。
棺中人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可是我的腦子轉的非常快,就在看到他的一剎那間,我突然就覺得,他要通過白毅向我轉述,是迫不得已的。
他不敢親口把事情講述出來,因爲他摸不準,鬼方印這件事算不算是一個禁忌,如果不是禁忌還好說,如果是禁忌,那麼可能會受到襲殺。這個人已經脆弱不堪,他抵擋不住襲殺。
我頓時就想起了第二個冥奴,吳克用說過,那個冥奴已經死了,他很明顯被人控制了,那個控制冥奴的人,同樣是害怕遭到銘文殺機的襲殺,想假借冥奴之口,跟我透露很重要的情況。
但那一次,那個人還是沒有逃過襲殺,我清楚的記得,當時銘文殺機出現的時候,從冥奴身體裡,飄出了一道淡的無法察覺的影子。
這一下我就完全想明白了,棺材裡的這個人,就是當時險些被銘文殺機殺掉的那個人。他已經盡全力做了準備,中間隔了一個冥奴,卻依然九死一生,很狼狽的逃脫掉。他就剩下半條命,再也不能冒險,但是他急於把該說的情況告訴我,所以纔會讓白毅轉述那個虛無的鬼方印的故事。
他很可憐,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無論從前有多麼輝煌,他現在就是一個快要死去的人,這口棺材,就彷彿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可以容納他的地方,他無處可去。
“你還記得我嗎……”棺中人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咳嗽聲很輕,但隨着咳嗽,一縷暗黑色的血液已經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他又一次擡起頭,看着我,連嘴角滴落的血跡都不及擦掉:“我,叫尹常……”
我迷茫了,我確定沒有見過這個人,而且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也真的是非常非常陌生的。
但很奇怪,當這個人問我的時候,我心裡又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覺。我甚至不敢再堅持自己沒有見過他,那種感覺,就如同自己的記憶被抹殺了一段,把有關這個人的印象,全都抹除的乾乾淨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