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別了，戰友
水底的壓力和阻力都很大，暴怒之下的陸銘卻如同炮彈般撞了出去，伴隨着獅虎般炸裂的火焰，狠狠把自己的隊友轟擊在了堅硬的巖壁上，巨大的水波盪漾開來，無數氣泡生滅。
隊長的胸膛被貫穿。
昔日親密無間的隊友背叛。
作爲特種的他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喉嚨裡壓抑着憤怒的低吼聲：“爲什麼要背叛我們？難道你忘記軍人的天職了嗎？”
回答他的是震盪的怒吼聲。
恐怖的蒸汽包驟然把陸銘給轟開。
慶野半邊身體都被炸傷了，腦海裡傳遞出憤怒的精神波動：“我慶家滿門英烈，祖上四代都在軍部服役，難道這還不夠嗎？難道要我的母親也死嗎？我還有妹妹，我還有女兒，我做不到！”
他渾身赤紅滾燙，高溫蒸汽狂涌出來，頃刻間就沸騰了周圍的水，惡狠狠地跟自己昔日的隊友纏鬥在一起。
陸銘雙手交迭擋在身前，格擋着他兇猛的拳擊。
這時候他才驚訝的發現，對方之前一直都在隱藏戰力，從生命波動的強度能夠感知到，至少也是第五威嚴界的中游水平了！
慶野的每一拳都有蒸汽的炮擊，沸騰炸裂。
他的吼聲更具威脅，能讓蒸汽炮擊的威力更強！
好在陸銘是天象火焰系，也有着同樣強大的爆裂權柄，因此採取了最爲剛猛的打法，那就是拳拳到肉的對轟。
這是特種之間的搏擊，即便有水流的阻礙，也依然能夠看到極其精湛的搏擊技藝，各派格鬥術在他們手中發揮得淋漓盡致，絕非是記憶晶片能夠傳承到的，而是隻有日復一日的磨鍊才能達到這種水平。
他們突破水流瘋狂對轟，蒸汽和火焰碰撞。
巖壁被炸碎，水流被蒸發。
他們飛射彈跳，招招致命。
陸銘在水底燃燒了火焰，雙手舉起一枚巨大的火球，在投擲出去的一瞬間爆裂開來，每一縷飄搖的火苗引發了複數次的爆炸。
這就是命理和異鬼術結合的力量。
無限爆破！
無數次爆炸重迭在一起，火光裡卻有一道傷痕累累的男人衝了出來，壓縮到極致的蒸汽在一瞬間爆發出來，伴隨着震盪的吼聲。
好在這裡是水下。
如果是在城市裡對轟，場面會更加驚悚。
砰的一聲，他們二人一起撞進了碎石壁裡。
艾月望着這一幕，黯淡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淡的悲哀，曾幾何時他們都是親密無間的戰友，此刻卻像是仇人一樣生死相向。
她不禁想到了母親離世以後，父親對她說過的那番話：“你真的想要參軍麼？軍人，尤其是特種部隊，或許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我們戰鬥，我們守護，我們風險，我們犧牲……聽起來像英雄一樣，但這只是美化的說法。實際上，我們要承擔的是家人離別，戰友的死去，揹負着使命在黑暗中獨自前行，經歷無數悲歡離合。”
“作爲特種序列，你要承受的代價遠遠比這多的多。我們想讓軍部變得純粹，但它總會變成別有用心之人的武器。那些古老的神聖家族，那些隱藏在教會裡的高層，總會把手伸進來的。”
當時的父親語重心長：“我不想讓你走這條路，就是因爲成年人的世界太殘酷了，恐怕會讓你的期望落空。”
事實上艾月並沒有抱什麼特殊的期望，她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善惡沒有明確的分界，哪怕是在軍部這樣的地方也有人會變節。
她多年前就做好了準備。
但沒想到這一天真正來臨時，還是讓她猝不及防。
當煙霧散去以後，陸銘躺在破碎的巖壁裡，胸前的骨頭都被撞碎了，心臟也被破碎的胸骨貫穿，眼神變得黯淡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慶野也在吐着血，他的胸口被猙獰的利爪貫穿了，大面積的失血讓他變得虛弱至極：“我真的不想殺你，但我沒有辦法。其實你知道麼？我的天賦，遠遠不如伱。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是新兵的時候，你的晉升速度遠遠快於我？我不甘心，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不想被你遠遠甩在後面。到後來，我接受了……他們的投資。”
“當時的我興奮極了，認爲我的天賦終於被人看到了。後來我才發現不對勁，如果他們看中的真的是天賦，那麼爲什麼不找你呢？實際上他們看中的就是我這樣的人，不甘心落後的那種人。”
他慘笑道：“他們投資我培養我，讓我晉升到黎明特種序列，直到有一天他們交給我一些小小的任務。我意識到，那些事情雖小，可一旦我這麼做了，就會慢慢墜入深淵。但我無法抗拒，我的母親因爲我住上了市區的好房子，我的妹妹可以出國留學，我的妻子每天都在期待着我，我的女兒把我當成英雄，我回不去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嗤笑。
“呸。”
陸銘面無表情說道：“我不記得了，我沒有你這樣的戰友，我也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在英魂園裡宣誓過的軍人，我死後也會被埋進那裡。而你不會，你沒有資格，你只是一個叛徒。”
他默默閉上了眼睛，呼吸和心跳漸漸斷絕。
慶野陷入了沉默，把他的手給抽了出來。
鮮血蔓延在水裡，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艱難地轉過身：“你也不會的，因爲沒人找得到你的屍體。我帶來的，是隱秘之血，我們都會一起死在這裡。包括你，我的隊長……”
艾月捂着胸口倚在巖壁上，靜靜地凝視着他。
“你的母親，當年跟你的死因是一樣的。梅丹佐大人的失蹤，是聯邦和教會裡的某些人的意志。因爲一旦他查出了那個結果，以他的能力必然會把他們經營了百年的事業毀於一旦。正因如此，梅丹佐必須死。而世上能殺死他的，也就只有偉大的天神。”
慶野艱難地走向她：“你的母親，本來是可以回來的，但她太聰明瞭，真的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她甚至意識到，梅丹佐的失蹤，跟我們這些人有關。所以……我們不能讓她回來。”
即便早有預料，艾月的眼神裡還是流露出了霧一般的悲傷，原來她的母親跟她一樣，同樣是死於戰友們的背叛。
同樣的孤單無助，同樣的猝不及防。
她想把消息帶出去，因此她不斷地後退。
慶野踉踉蹌蹌地追過來，腳步虛弱。
恰好此刻，高木賀看着他們自相殘殺的這一幕，脣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疲憊地用手勢比劃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在這座城市裡搞鬼的人就是你們，對吧？自從偉大的康斯坦丁大人死後，你們通過兄弟會留下的遺產，重新制造出了所謂的創生族裔。”
“少君，應該就是你們的人。”
他頓了頓：“當年的梅丹佐，差點就要把創生族裔給揪出來了，可惜他的運氣差了那麼一點點，最先找到的是往生部，以及魔女。你們一直在這座城市裡做實驗，你們纔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沒錯，少君就是我們的人。”
慶野看了一眼倚在巖壁上的少女，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硬生生把頭扭了過去：“但你沒機會把消息帶出去了，高木賀。”
高木賀抓着巖壁，好讓自己不被流水沖走：“要不然這樣，你要不要投靠巴別塔？反正這裡有隱秘之血，大家都會認爲你死在了這裡。沒人知道你還活着，你幕後的組織也不知道。你本來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這裡的，但如果你還能再見到你的家人麼？”
他如魔鬼般蠱惑道：“你也有異鬼術，完全可以成爲我們的人。我們給你換個身份，改頭換面。你可以把你的家人給接走，去一座與世隔絕的私人島嶼，你們一家人在那裡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慶野愣住了。
他本以爲今天自己會死在這裡。
從未想過在他面前，竟然還有一條路。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
陸銘已經死了。
艾月只是默默地凝視着他，一言不發。
慶野沉默了一秒，回頭說道：“只要我放過你？”
“當然！”
高木賀興奮地鼓掌，用手勢比劃道：“但作爲投名狀，你要親手把你背後的女人給殺死。與此同時，你要告訴我，創生族裔的秘密。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少君，以及這些年他們都做了什麼。”
“我這裡還有一塊從聖山裡帶出來的，天神的骨骼！只要把這東西投進去，暗質的洪水就會以十倍的威勢爆發，到時候我們都會被洪水給衝出去，以你我的位階，肯定是死不了的。”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盒，盒子裡赫然躺着一枚晶瑩如玉的骨骼，散發着極爲不祥的氣息：“看到了麼？”
慶野看着這枚骨骼，默默閉上了眼睛。
有的時候，人生的岔路口，並不需要過多選擇。
只需要一瞬間。
慶野驟然轉過身，卻愣住了。
因爲艾月破空而至，素白纖細的左手擡了起來，一道螺旋般的颶風咆哮着襲向他的胸膛，驟然把他們給轟飛出去！
無數道細小的風刃切割着他們的身體。
頃刻間，血肉模糊！
高木賀一把抓住身邊的慶野。
他們兩個人的身上，冒起了濃郁的青光。
即將被撕爛的身體，正在飛速的癒合！
這個時候他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脣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艾月俏臉蒼白至極，她被貫穿了心臟以後，狀態的確是非常的瀕危，但並沒有立刻失去戰鬥力，反而在默默積蓄着力量。
她現在沒有別的想法。
只有殺死麪前的兩個人。
決不能讓這裡的洪水二次爆發。
只見她如狂風般欺身而上，追上了被轟飛的二人。
“她現在很虛弱！”
高木賀咬牙切齒：“耗死她！” 慶野眼眸裡也浮現出一絲狠意，渾身冒出了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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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不二遊動到水底的時候，就聽到了來自水下的劇烈轟鳴聲，那種強大的生命波動絕非，遠遠超出了他目前所能接觸的水平。
他瞬間就明白，這是出事了。
殺一個高木賀，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
“小嫺，你的老師教過你什麼？”
他忽然問道：“逆轉神術是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把神力也變成一種暗質，附帶着神力屬性的暗質。如此一來，暗質和暗質互相抵消，就能夠平息地下水的暴動。但這也只權宜之計，必須要阻止聖山裡的天神甦醒。”
鹿思嫺認真說道：“否則祂還會捲土重來。”
鹿不二一愣：“暗質和神力可以共存麼？”
鹿思嫺嗯了一聲：“之前我也不知道，但後來有個人告訴過我這個道理。後來我把這個原理轉告給老師，幫助她完成了研究。”
鹿不二挑眉：“誰告訴你的？”
鹿思嫺瞥了一眼他懷裡的青銅鏡。
“他說他叫梅丹佐。”
鹿不二腦子裡轟的一聲：“你說什麼？你接觸過他？”
鹿思嫺面無表情說道：“當初，屍食教的人也找到了那些古老的青銅器。我通過其中的一件青銅器，得到了他的幫助。梅丹佐慢慢教導我使用能力，通過他的方法，我才逃出了那地方。”
鹿不二狐疑問道：“後來你怎麼不聯繫他了？”
其實他想問，你怎麼不早說。
但想到隱秘，也就想通了。
鹿思嫺警惕說道：“因爲他很危險。”
鹿不二眯起眼睛：“危險？”
鹿思嫺認真說道：“他會想要控制你的思想。”
鹿不二吃了一驚。
他再次望向懷裡的青銅鏡的時候，眼神浮現出一絲微妙的變化，看來這並非是所謂戒指裡的老爺爺，而是封印着魔鬼的卷軸。
那確實是要警惕一些。
當他們一路遊動到地底遺蹟深處的時候，看到的是被轟塌的巖壁，到處都是爆破之後的痕跡，像是被炮彈洗禮過一樣。
陸銘就漂浮在碎石堆裡，渾身都是可怕的燙傷，尤其是胸膛都已經被轟塌了，看起來死去了不久的樣子。
“死了？”
鹿不二沒想到這麼快就死了一個特種序列。
鹿思嫺上去看了一眼：“還有一口氣。”
沒想到，本該死去的陸銘，忽然間睜開了眼睛。
彷彿垂死病中驚坐起。
他的眼神渙散又空洞，對這個世界都充滿了失望。
直到他看到了身邊的少年和少女。
陸銘漸漸渙散的眼神，驟然聚焦起來。
彷彿死水微瀾。
“是你？”
他嘶啞說道：“慶野叛變了，隊長……有危險。”
沒有多餘的廢話。
也沒有寒暄和驚歎。
只有效率。
受了這麼重的傷勢，他本該早就已經死去了，但卻不知道爲什麼硬生生撐到了現在，甚至還能夠開口說話。
“艾月？”
鹿不二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看來梅丹佐的提醒沒錯，軍部果然有問題。
他剛準備去支援，卻被一把拉住。
“不行，你的位階不夠，會死的。”
陸銘沉默了片刻：“我們職業軍人有個特殊方法，能夠幫助戰友快速累積生命能量。我看你的生命能量，也累積了百分之七十五了吧？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我可以燃燒我的命理，幫助你的神聖律動加快頻率，加快壓榨細胞的過程，立刻進階。”
“但這會對你的細胞造成極大的負擔，想要徹底治癒副作用，需要大量的資源。即便治癒了，也會留下一些隱患，你的進階速度肯定是不如之前了，上限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你……願意嗎？”
他頓了頓：“我不強迫你，如果不願意的話，快點走。這裡的暗質洪水即將以空前的威勢爆發，你是天才，你要活着。”
他的語速很快，大概是撐不了多久了。
因此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
鹿不二心中微動。
不久之前，雪蓮也提到過有這種方法。
雖然有副作用，但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因爲他壓榨的是癌細胞。
自身的細胞根本就從來沒用過。
他的修行體系，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你撐到現在，就是爲了這個？”
他忽然問道：“你知道有人會來？”
陸銘搖了搖頭：“這是我們作爲軍人的職責，我的生命每分每秒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活着的，而是爲了守護這個世界。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但我必須撐着這口氣，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能放棄。哪怕只是把這裡的情報傳遞出去，也能幫到我的戰友們。”
這一刻，鹿不二被觸動了。
他想到了那些軍人們宣誓的那句話。
——我們死在過去，你們開拓未來。
這就是職業軍人的信仰麼？
“來吧。”
鹿不二沒有絲毫猶豫：“我該怎麼做？”
陸銘平靜的眼神泛起了一絲波瀾，再次望向這個少年的時候，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這一刻修行神聖律動就可以了。感知到我的命理時，不要抵抗。”
他擡起手，按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鹿不二的呼吸和心跳驟然變奏。
陸銘的呼吸和心跳，也在變奏：“我要向你道歉，因爲我曾經覺得臨海軍區裡的人，都是一些沒有軍魂的軟骨頭。蘇什上將曾經想把你帶進黎明特種序列，我們對此都嗤之以鼻。”
他的掌心，燃燒起了火光。
“但現在，你是我的戰友，我把我最後的信念託付給你，希望你能夠去拯救我的隊長，拯救這座城市。願我們在天上的先烈庇佑你，願你刀槍不入，願你水火不侵，願你光輝四射，所向披靡……”
那一刻，鹿不二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溫暖。
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的感覺，他能夠感受到一股截然不屬於他的力量，在他體內燃燒起來。
神聖律動的頻率，以數十倍的速度遞增！
他耳邊是隱約的呢喃聲。
閉上眼睛後的黑暗裡，卻彷彿燃燒起了火光。
就像是蠟燭。
燃燒，坍塌。
最終熄滅。
“別了，戰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