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消息傳回到錦安候府之時,錦安候正坐在書房裡閉目深思,聞言驚的立刻睜開眼睛。
“你說什麼?夫人她們的馬車,翻了?”
“是的!侯爺!這個消息還是衙役前來稟報的,應該不會有假。”薛英低聲答道。
錦安候聽了這話,目光登時一沉。
今日在街上,王三當衆揭穿馬車上藏屍一事,幸虧他事先安排得當,那些死屍都是藏在暗倉,而不是直接擺在明面上,這才躲過了一劫。晚上,丁氏帶着古瀟安回來馬車便翻倒了,這難道是巧合?
不!絕對不是!
錦安候已經確定有人知道別院之事,這好似一個設下的圈套,目的就是等着瞧他運走那些死屍,然後在想法子當衆揭穿。
一個身居高位,德高望重的侯爺,背地裡卻視人命爲草莽,這要真的暴露出去,皇上要如何想他,全京城的老百姓們要如何看待於他?
那人好狠的心思!竟然想借由此事扳倒他!
他又豈會讓那些人如意?
錦安候冷哼一聲,當即站起身來道:“薛英,本候先騎馬趕過去,你隨後點上五十府兵,趕去協助!”
“侯爺,您有沒有覺得,今日這些接二連三的狀況,目的都是衝着別院裡死於世子手下的女子來的?”薛英沉聲道:“她們不過是普通的青樓妓子,爲什麼,卻會引的這麼多人來搶奪?他們生怕這些屍首不能大白於天下似的!”
“薛英,你都發現的事情,那麼本候怎麼可能沒有發現?”錦安候聽了這話,嘆息一口氣道:“可是從目前來看,本候完全猜測不到誰纔是幕後之人,他的目的卻又是什麼?再說了,夫人她們出了事情,本候也不能不管啊!”
“夫人與世子,自然要救。”薛英沉聲道:“但是侯爺幾乎將侯府裡的所有侍衛全都調走,那這樣一來,要是有人偷偷潛入府中,要奪走那幾具女屍另外謀劃別的事情,那可怎麼辦?”
“你顧慮的有那麼幾分道理。”錦安候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道:“那就分出二十個人來,由你來帶領,務必要將那幾具女屍給看守好了!”
“是!侯爺,屬下必定會拼命完成侯爺交代的任務!”薛英沉聲應道。
錦安候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薛英也跟上去,忙點齊了府中侍衛,一半去追錦安候,另一半,則留下來守衛侯府。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錦安候便騎着馬風馳電掣一般的趕到了翻車現場。
而此時,趙嬤嬤已經扶着錦安候夫人從馬車裡鑽了出來,林嬤嬤等人雖然有的昏過去,有的撞的鼻青臉紫,但性命都無大礙。
古瀟安不知道是被哪個衙役從馬車裡扶出來的,之前他躺在車上一直昏迷不醒,三車連撞之時,所有人都亂做一團,即使是錦安候夫人也護不住古瀟安,衆人碾壓之下,他的小腿骨折了。
而錦安候夫人,她原本就瘦弱不堪,經過此番慘烈撞擊,雖不像兒子那番骨折,但也出氣兒少,進氣兒多了。
錦安候到達之時,剛好是所有人都清理出來之時。
撞翻的馬車被人擡了起來,前後三輛空落落的車停在那裡,相當刺眼。
“夫人!蕭兒!”他哆嗦着嘴脣走上前去,望着這兩個暈迷不醒的親人,當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的梅五,給侯爺請安!”衙役首領看到錦安候走過來,連忙帶着手下衆位弟兄們上前請安。
“你們都起來吧!說說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錦安候擺着手,道。
梅五瞧了他一眼,正要答話,卻忽見錦安候轉過了頭去。
長街盡頭,幾輛馬車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車到近前便停了下來,從裡面下來的,都是侯府的侍衛。
錦安候也顧不得盤問梅五了,只吩咐道:“你們小心些,將世子與衆位嬤嬤們擡上馬車。”他則自己走過去,親自將昏迷不醒的丁氏從地上抱了起來,送到馬車裡。
即使此時天色已晚,但還是有不少的人在這裡圍觀張望,看到錦安候此舉,不少人都紛紛讚道:
“沒想到咱們侯爺還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你瞧他對夫人有多麼的關心!”
“是啊!若是能當侯爺這一抱,就是死了,也甘願了!”
錦安候對於衆人的議論聲充耳不聞,他小心的將丁氏放在馬車的軟墊子上,翻身下來又去看望古瀟安。
他依舊是昏迷不醒,即使是骨折這樣的劇烈疼痛,也沒能讓他清醒過來。
錦安候瞧了他一眼,心中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對這個兒子抱以怎樣的感情,當真是又愛又恨。
“侯爺,夫人與世子都受了傷,眼下正是需要太醫把脈之時,不如讓屬下等先行送他們回府。”當所有的人都被擡上馬車之後,有侍衛前來對着錦安候稟報道。
“好,你們先回去。”錦安候點點頭。
他站在那裡,親自目送着自家車隊離開,這纔將目光轉向了梅五。
“侯爺,令夫人與令公子所乘坐的馬車從前頭那條朱雀大街開始就不對勁了,一路上速度快的很,接連撞翻了好幾個人,在這個拐彎的地方撞着了牆才停下來的。”梅五知道他要問什麼,所以不等錦安候開口,便答了出來。
“這個情況,我已經猜測到了。”錦安候沉沉道,說完這一句,他便轉身走到了街道拐彎處的那堵牆面前,對着那些撞痕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梅五跟上去,道:“從這些脫落的牆磚的痕跡上來看,當時相撞的力道是很大的。”
“不錯!這不像是突發,倒像是人爲。”錦安候點點頭,伸手撫摸過那些斑駁的牆磚,起身來到丁氏等人一開始乘坐的馬車邊上。
剛剛發過瘋的那三匹拉車的馬,此時倒是冷靜了下來,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裡吃草,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瘋一樣。
錦安候盯着它們仔細的查探了起來,從頭到腳。
梅五沒有說話,就靜靜的站在一旁。
圍觀的老百姓有的見沒有熱鬧可以看,便紛紛離開,剩下一少部分人不畏嚴寒的守在這裡,等着看錦安候能研究出個什麼花樣來。
先前的王三,此時的馬車相撞,此事就是最爲尋常的老百姓,也都察覺出了什麼不同。
梅五自然也察覺到了,所以他纔會一直沒有離開。不過錦安候到底能查出多少來, 他並不知道。
黑暗中,有人的眸子一一掠過那三輛空落落的馬車,轉瞬便消失不見了。
謝府羣芳院。
上房裡燈火通明,桌子上琳琅滿目的擺滿了山珍海味,然而此時坐在桌邊的謝煜卻是一絲胃口也無。
也的眼眸緊緊的盯住了前來稟報消息的暗衛:“你說什麼?錦安候夫人等人的馬車上也沒有那四具女屍?”
“是的!”暗衛低頭道:“屬下瞧的一清二楚!”
“那,別院裡,你們可曾派人找尋過沒有?”一旁的如霜開口詢問了一句。
暗衛點點頭,道:“找過了,那裡已經被侯府的下人打掃的乾乾淨淨,一絲痕跡都沒有,屬下們在她們離開了以後,將那裡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只差掘地三尺了。”
“那你怎麼不掘地三尺?”謝煜冷哼一聲道,他不爽。
很不爽!
今兒個算計了一整天,可是卻連錦安候的一根毛髮也沒碰到,要不是有如霜那番皇帝質疑的論調還在那裡,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這種挫敗感,謝煜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回公子話,那裡的地面上並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所以,屬下才沒有掘地搜尋,請贖罪!”暗衛低低的應道。
“行了,既然沒有挖掘痕跡,你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是做無用功而已,退下吧!”謝煜擺擺手,道。
“多謝公子!”侍衛聽到這句話,面上登時出現一絲狂喜來。
謝煜瞧也不瞧他,只懶懶道:“下去自去領五十杖,你辦砸了差事,還想什麼懲罰都不受麼?蠢貨!”
“是,公子!”暗衛眼神暗了暗,轉身退下了。
這府裡,對於謝煜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敢不遵從的。
“好霜兒,你來說說看,那四具女屍
,錦候到底將之藏在哪裡了?”當屋子的房門重新被關上了以後,謝煜轉過身來對着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如霜問道。
如霜聽了這話,卻是微微一笑,伸筷子夾了一塊白白嫩嫩的魚肉,遞到謝煜嘴邊道:“公子,鼻婢子已經將刺兒去除 了,您吃了這個,婢子再告訴你!”
“調皮!”謝煜微微一笑,伸嘴將拿筷子魚肉吃進嘴裡,三下兩下嚥進肚子裡去,這才伸手撫摸了一下如霜的鬢角,笑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如霜卻是輕輕一笑,又塞了一口菜給謝煜,這才緩緩而道:“那女屍,婢子猜測,應該是隨着最開始錦候的馬車回去侯府了。”
“哦?那爲何他們沒有找到?”謝煜聽了這話,目光閃了閃,問道。
如霜微微一笑,道:“公子,他們只是遠遠的看着,沒有一個人是上前去仔細檢查過那幾輛馬車的,表面上看那裡是空空如也,可說不定那車子是藏着暗格的呢!”
“哦?你如此肯定?”謝煜聞言,眉頭登時一挑。
如霜輕輕一笑,道:“別院裡沒有,錦安候夫人丁氏等人的馬車都快要撞的散架了,也沒有什麼屍體落下來,那不是在錦候的馬車上還能在哪裡?當時咱們錯過了那個大好時機,如今屍首已經進了錦安候府,卻是什麼辦法也沒有了。”
說着,如霜嘆息一口氣,道。
如月在一旁笑道:“公子莫要氣餒!咱們是沒有實現一開始的設想,可是,侯府那一家子如今也是夠嗆,世子與夫人撞的是頭破血流,這大過年的,侯府裡卻還多了兩三具屍體,還能有比這更令人窩心晦氣的事情嗎?”
“是沒有!”謝煜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一些,他擡起頭來時,卻看見一旁的如霜臉上忽然多了一絲擔憂。
“霜兒,你怎麼了?”謝煜一把攬過她,笑着問道。
如霜有些擔憂的瞧了謝煜一眼,沉聲道:“公子,今日咱們的動作還是太頻繁了,以錦候的聰明,他應該已經猜測到有人在背後搗鬼了。”
“那又能怎樣?他還能懷疑到本公子頭上來?”謝煜一挑眉頭,道。
如霜搖搖頭,低聲道:“公子,婢子不是擔心那個,而是錦候心存疑慮之下,到時候再聽了古世子的話,他一定會……”
“霜兒,你糊塗了!”謝煜聽了這話,當即哈哈大笑起來:“你可不要忘記了,古瀟安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當錦候得知他因爲玩弄女人,最後還將自己給弄殘了以後,他豈會不生氣?這一氣之下,他還會相信這個敗家玩意兒所說的話麼?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但願,會如同公子所說的這樣吧!”如霜想了想,低聲道。
侯府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第二日便傳的滿京城皆知,很多人都議論紛紛,一直關注侯府的皇帝,也聽聞了此事。
“高瑜, 你說,這錦候真的,就那麼得百姓愛戴?”皇帝聽了龍武衛的稟報,許久才低低的問,面上表情很是複雜。
御書房內的銅鼎裡燃燒着龍涎香,煙霧繚繞裡,皇帝面部的表情忽明忽暗,多了幾絲猙獰。
高公公聽了這話,擡眸瞧了皇帝一眼,笑道:“皇上,他再得百姓愛戴,也超不過皇上您啊!”
“錦候還想跟朕比?”皇帝聽了這話,登時冷笑一聲。
高公公見自己說錯了話,低着頭站在那裡再也不敢啃聲了。
皇帝心中有幾絲煩悶,他轉頭瞧了高公公一眼,忽然問道:“你今日,可是親眼看着太子妃將那碗避子湯喝下去的?”
“回皇上話,是的。”高公公輕聲答道:“奴才親眼盯着,太子妃喝的一口不剩。”
皇帝聽了這話,不知道想到什麼,心中忽然有幾絲失落,他不由的開口問道:“那她,就一絲猶豫也沒有?”
高公公不知道皇帝爲何會問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張了張嘴,忽然發現回答這個問題好難。
說是,皇帝會覺得太子妃薄情。
若說不是,他又會覺得她不該有這份心思。
到底要怎樣回答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