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趙靖西便喬裝入了錦安候府,直奔芷蘅院。
古月華一直在燈下等他,當趙靖西站在窗子外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屋子裡暖融融的燈光投射出美人兒的剪影,漂亮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過了良久,他才輕輕的推開窗子。
窗子發出吱呀一聲輕響,燈下看書的古月華立刻轉過了頭,當看見趙靖西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嗔道:“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說着,轉身對身邊的琥珀吩咐道:“去開門。”
“是,小姐。”琥珀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立刻上前將房門打開了。
趙靖西深深的凝視了古月華一眼,才慢慢走進屋子。
琥珀當即退了下去,並且體貼的將房門關上。
而屋子裡,古月華自己動手,親自倒了一杯熱茶遞給趙靖西道:“夜裡風涼,你還喝一點暖暖身子。”
趙靖西聞言,登時失笑,古月華這是拿他當做嬌弱的小姐來對待了麼?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吹點風怎麼了?但這份體貼,他卻不想拒絕。
“聽說皇上要給趙鈺指婚了?”古月華也沒囉嗦,等趙靖西喝了茶水,她直截了當的便問出了口。
趙靖西點點頭,道:“不錯,是有這麼回事,不過你怎麼知道?”
古月華沒好氣道:“皇上給趙鈺指婚的對象是佳穎,她前兩日來告訴我了!而且今日賜婚的聖旨都下了,我能不知道麼?”
“原來這樣。”趙靖西聽了這話,瞧了一眼古月華神情,猜測道:“你,該不會是覺得趙鈺配不上任小姐,所以才生氣的吧?”
“哪有!”古月華搖搖頭,道:“趙鈺沒那麼差勁,儘管他身邊的侍妾側妃成羣結隊,可他也有他的優點。只不過,佳穎並不希望自己嫁入皇家,尤其是嫁給一個有爭儲之心的皇子。”
之前的時候,她雖然勸說了任佳穎,但等她離開,古月華自己便開始在心裡面沉思起來,有趙靖西在背後幫忙,趙鈺奪位的機會是會大一些,可卻也有失敗的可能,贏了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失敗了就要喪失性命,她真的,要任佳穎對這樣的命運妥協麼?
思考的後果便是,就連古月華自己,也開始迷茫了。
趙靖西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柔聲道:“華兒,這件事情說到底都是趙鈺與任家人之間的,與你並無牽扯,你實在不必糾結成這個樣子。無論任小姐如何選擇,她都是要嫁入皇家的,不是三皇子,就有可能是四皇子,還有可能是廉親王,淑妃娘娘到現在也還不死心呢!誰叫她有一個好祖父,而且自己的性情也不錯?被皇室人盯上,最後結果無非就是這樣。”
“嫁給趙鈺,結果並沒有那麼糟糕。”趙靖西說到這裡,卻是不由低低的笑了起來:“他雖然是有侍妾側妃,可那些女人根本就無關緊要,任佳穎嫁過去就是正妃,他必定不會虧待於她。”
古月華聽了這話,眉頭不由的深深皺了起來,她瞧了趙靖西一眼,道:“無關緊要?無關緊要他放這麼多女人在後院裡做什麼?難不成是當花瓶一樣的擺着?你該不會也準備到時候弄幾個花瓶也擺在王府後院裡吧?”
趙靖西一聽這話,就知道觸犯古月華的忌諱了,連忙補救道:“哪兒可能呢!你放心吧!咱們王府後院裡,除了你之外,絕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更不要說是花瓶了!”
“那趙鈺後院裡的那些怎麼辦?”古月華歪着腦袋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不由的深深嘆息一口氣,道:“華兒,不是每個女人都跟你一樣的,或許這些任小姐她自己能承受呢?我知道你是爲了她好,可是趙鈺府裡的那些個女人,要真的就此全都遣散了,所造成的後果你可想過?”
“自然想過。”古月華沉聲道:“這樣一來,佳穎還沒出嫁就落得個妒婦的名聲……”
趙靖西拉着她的手勸道:“是啊!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華兒,你答應我,不要再插手了,相信我,趙鈺不會虧待任小姐的……”
“我還是擔心……”古月華皺眉道。
趙靖西伸手撫摸了她的臉一下,笑道:“行了,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去吧!你要相信任小姐,她能得你高看一眼,也必定能處理好她與趙鈺之間的關係,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幸福負責,而你,身爲朋友,只需要祝福就可以了。”
古月華聽了這話,也覺得自己這兩日是鑽牛角尖了,白白思索這麼久,其實事情到最後還是要看任佳穎如何決定,她只是朋友,祝福就可以了,沒必要想那麼多。
“那你要趙鈺保證,這輩子他必須得要對佳穎好!如若不然,那他就別答應娶她!”古月華最後說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無奈的瞧她一眼,將人圈到自己懷裡,笑道:“好!我答應你,等有空的時候,一定親口要趙鈺給一個承諾,行了吧?”
“哎,承諾值幾個錢?”聽了這話,古月華不由的嘆息一口氣。沒有承諾的時候,她誓不罷休,可是得了承諾,卻又患得患失起來。
因爲
她想起了一句很久之前自己聽到過的一句話:謊言跟誓言的區別是,一個是聽的人當真了,一個是說的人當真了。
而且,男人的誓言,能信麼?
趙靖西瞧見她悶悶不樂的表情,登時失笑:“這麼說不對,那樣說也不對,你到底是想怎樣?”
“沒怎樣,我自己心情不好,你不用理會我。”古月華悶聲道。
趙靖西將人抱的更緊一些,在她耳邊柔聲道:“我怎麼可能不理會你?”
古月華瞧着他這幅溫柔款款的模樣,卻是不由的笑了起來。
這一晚,趙靖西一直在這裡陪着她,一直到她困了,才告辭離開。
……
漆黑夜色裡,趙靖西一路潛行,速度飛快的趕往靖王府,身邊只帶了幾個侍衛。因爲不想被人察覺,這一路出來,他並未乘坐馬車。
但即便如此,他們的速度也不比乘坐馬車慢。
在距離靖王府還有一條街的時候,趙靖西忽然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
他立刻就停下了腳步,神情戒備的盯着四周,而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侍衛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有人都唰的一下子抽出了身上的佩劍,眸光死死的盯着四周。
大街空蕩,寂靜無人,偶爾有一兩隻夜貓子在不遠處的巷道里竄來竄去,腳步也是輕飄飄的,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原本烏雲密步的天空裡忽然出現半彎新月,樹梢上一陣冷風吹過。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不遠處一隻夜鶯忽然名叫了一聲,而後四面八方的街道上忽然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過來無數的蒙面人,直奔趙靖西而去!
“是誰!”侍衛們衝上前去,揮舞着手中匕首,牢牢將趙靖西護在了中央。
沒有人答話,迎接他們的,是無數快若流星的刀刃!
趙靖西抽出了身上的佩劍,運足力氣,與蒙面人廝殺起來。他身邊的侍衛們,速度也不慢。
一對上手,趙靖西便不由的吃了一驚,這些人的功夫不弱!不是普通的人!而且內力還有幾分偏陰柔。
而在這個京城裡,還能有誰擁有這麼多的高手,而且想對付他?
一想到這裡,趙靖西的面色當即沉了下來,他牢牢的揮舞着手上的劍刃,用盡全身的力氣與之廝殺起來,因爲胸腔裡的憤怒太多,身手比平日竟然利索了不少,幾乎是一劍砍一個,劍劍見血!
很快的,黑衣人便倒下了一大片。
眼看很難取趙靖西的性命,領頭的黑衣人忽的吹了一聲口哨,很快,所有的蒙面人以最快的速度溜上牆頭,消失不見了。
“王爺,您沒事吧?”墨雲剛剛在廝殺中不慎胳膊受傷,此時見歹人離開,他立刻轉頭關切的將趙靖西從頭打量到腳脖。一看到他身上那些血痕,墨雲便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沒事,那些都是他們的血。”趙靖西走到一個黑衣人面前,扒拉下他臉上的黑巾瞧了一眼,見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男子,他便鬆了手。
“王爺,這些人身上沒有代表其身份的東西!”墨雲稟報道。
趙靖西聞言,當即點點頭,沉聲道:“行了,咱們走吧!”
“是,王爺!”墨雲連忙應道。
趙靖西正準備轉身離開,目光卻觸到了墨雲胳膊上的傷,沉聲道:“你快將傷口簡單的處理一下吧!”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來,遞給了他。
“謝王爺,不過奴才皮糙肉厚,不必浪費這麼好的金瘡藥。”墨雲接過了藥瓶,但卻不捨得用。
趙靖西轉頭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勸你還是用吧!我可不希望你血流盡而死,或者是因爲傷口感染整條胳膊都被砍掉,本王身邊不留無用之人!”說着,轉過身去大踏步往前走。
“是!王爺!屬下這就上藥!”墨雲聽了趙靖西的話,當即神情一凜,低頭將染血的衣袖撕開,旁邊的侍衛立刻撕下一截袍子,上前幫他給傷口灑了藥粉,包紮好。
這一切的動作都很迅速,等弄完,衆侍衛連忙追上了趙靖西。不過幸好,這一路上再沒有出什麼狀況。
可是,墨雲他們依舊很是戒備。
趙靖西懶洋洋的瞧了她們一眼,道:“行了,你們別看了,失敗過一次,那些人不會再來第二次的,至少今夜不會。”
“王爺,到底是誰,竟然敢刺殺您?”墨雲一邊走,一邊迷惑不解的問了一句。
趙靖西轉頭瞧了他一眼,沉聲道:“別猜了,不論是誰,他都失敗了!”
“是,王爺。”墨雲聽了這話立刻底下了頭去。
等回到靖王府,趙靖西臉色陰沉的去浴室沐浴,一直等那一身的血腥氣都洗沒了,他才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袍從內室裡走了出來。
墨雲已經等在外頭了,見他出來,當即低低道:“王爺,你可要用膳?”
“不用,我哪裡還能吃的下去?”趙靖西陰沉着一張臉道。
墨雲見狀,當即不出聲了,他瞧了瞧趙靖西的臉色,決定自己還是不觸碰這位大魔王的逆鱗比較好,
他轉身悄悄的溜了出去。
而屋子裡,趙靖西喃喃道:“就連訂婚了你也不肯放過是不是?那麼是你逼我的!”他暗暗下定了一個決心。
而此時此刻,隔着一道宮牆,還有重重疊疊的宮殿,御書房內,此時也是燈火通明。
皇帝坐在御案前,聽着底下一個面容消瘦的太監稟報着今晚的情況,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你們都是飯桶麼?就連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紈絝王爺,也對付不了?哪怕是讓他受些傷也好啊!這樣就算是太后,也沒有什麼話可說!”皇帝陰沉着一張臉,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那太監聽了這話,臉上當即出現一絲苦笑來,只會花拳繡腿的紈絝?皇上確定是在說靖王殿下麼?他那樣的身手還算是花拳繡腿的話,那他們今晚上所派遣出去的人,頂多就是廢物吧?
可皇上的話,是不能夠反駁的。
“皇上,奴才知錯!”那太監低了頭道。
皇帝眸光深沉的瞧了他議案,擺擺手道:“行了,朕也不責罰你了,你退下去吧!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老太監聽了這話,眼神登時一亮,忙跪下磕頭道:“多謝皇上開恩!奴才一定牢記您的恩典!”說着,起身慢慢的退了下去。
皇帝眸光陰沉的望了他一眼。
可是,就在那太監走到御書房門口之時,斜刺裡忽然伸出一柄匕首來,直接就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老太監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來,便雙目圓睜,嘴角淌血,然後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便露出了高公公那張瞧起來有點嬰兒肥的,平日裡總是笑呵呵的一張臉來,他的手裡,還拿着一柄染血的匕首。
“別怪朕心狠,靖西那孩子記性好的離譜,只要是跟他交過手的人,他必定能認的出來,不管過去多長時間!留着你,總有一日會被他發現,還不如死了的乾淨。行了,將他的屍首帶下去,好好的埋葬了吧!”皇帝揮揮手,道。
“是,皇上。”高公公依舊笑的很是獻媚,然而眼神裡卻是多了一絲陰毒。
很快, 他便拖着那暴斃的太監出了御書房。
等殿內只剩下皇帝自己一人之時,他嘆息一口氣道:“朕原本不想這麼做的,是你們逼的朕!”
……
這夜發生的事情沒有在京城裡激起一絲漣漪,趙靖西沒有對人講,而皇帝也當做沒有發生過,他依舊將很重要的政務分派給自己這個弟弟去做,對他的信任與青睞,依舊讓滿朝文武都妒忌。
但是有什麼,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時間又過去一個月,到了最爲酷熱的六月天。
再有兩個多月,便到古月華與趙靖西大婚的日期,這段時間裡難得的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而任佳穎與趙鈺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來年開春。
據說,這是任家小姐強烈要求的,這樁婚事她沒有反對,而是答應下來,這就已經夠讓任老爺夫婦感激莫名了,只是將婚期延遲到明年而已,不算刁難人的要求,他們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而事實上,依照任老爺與任太師的打算,他們是想隨着趙靖西大婚之時,將任佳穎也在今年八月份就嫁出去的。
總算,任佳穎爲自己又求了一段成婚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而古月華這邊,隨着婚期的臨近,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的過清淨日子了,內務府裡做好了嫁衣,三天兩頭要她試穿,修修改改,努力往最完美的地方去做,宮裡面也派了教養嬤嬤來教導她成婚之時的禮儀規範,總之,這段時間忙忙的,連與趙靖西見面的時間都很少。
就在這樣舉家歡慶的好日子裡,錦安候夫人丁氏的病情卻是忽然加重了,她又臥病在牀了。
錦安候很是吃驚,忙忙的請了徐太醫與樑太醫一起來診脈,可是這一次,兩位太醫不約而同的告訴錦安候道:“侯爺,尊夫人病入膏肓,如今藥石無醫,只能苟殘延喘的活些日子,能不能熬到二小姐成婚之時還是兩說,侯爺要早做打算啊!”
“怎麼會這樣?”錦安候聽了這話,登時大大的吃了一驚:“之前還不是好好的麼?她都能下牀出去走動了,可才幾個月的時間,怎麼會……”
“侯爺,請節哀……”兩位太醫俱都底下了頭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半點由不得人啊!”
錦安候聽了這話,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道:“不管怎樣,請兩位盡力而爲吧!至少,也要內人熬到小女出嫁之後啊!不然,這喜事變了喪事,可就難辦了啊!”
“侯爺,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還用請求?”徐太醫搖搖頭道:“即使你不說,在下與樑太醫也會盡力救治令夫人的,這個侯爺請放心。”
“那就拜託二位了!”錦安候連忙道。
“侯爺無須客氣,這是我們分內之事。”徐太醫連忙道。
可是,就在這次診脈的三日之後,一大早,便有丫鬟跌跌撞撞的奔到書房門口,大聲喊道:“侯爺,夫,夫人她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