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邊上的地上,躺着一隻小巧玲瓏的珍珠耳墜。
“是華兒的!謝煜果然將她擄來了這裡!”趙靖西的神情瞬間激動起來,忙奔過去彎腰小心翼翼的將那隻他曾熟悉無比的耳墜撿了起來,放在手心裡摩挲起來。
整整兩天兩夜了,這是得知華兒去世之後,他第一次得知她的消息,也是第一次觸摸到她身上曾經佩戴的東西。
他曾經離她那麼近!
如果今日他沒有先去許侍郎那裡,而是先來城東這處錦安候府的別院,事情肯定會不一樣!
趙靖西心中涌上來一股濃濃的懊悔與自責。
下一刻,他便猛然轉身,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對着一直站在邊上的副將沉聲道:“吩咐下去,全城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本王就不信了,他謝煜能逃到哪裡去?”
既然這次都能找到他的據點,那麼距離抓住他還遠麼?
趙靖西心中涌現出無限的信心來。
“是!王爺!”那副將聽到趙靖西這麼說,忙不迭的點頭答應,隨後跟着出來,對着院外的禁衛們吩咐起來。
趙靖西走到院子裡,翻身上馬帶着一隊十幾人的禁衛迅疾的奔了出去。
……
因爲趙鈺與廉親王的幫忙,現如今的京城,幾乎全在趙靖西的掌控之中。他一聲令下,京城所有重要街道口都被封鎖起來了。速度相當迅疾。
朱雀大街街北。
無數的官兵在街上手執長槍對着過往的行人與車輛盤查,搜檢,氣氛十分壓抑。原本寬敞的大街被堵的水泄不通。
而距離官兵盤查點一百米之外的大街上,一輛烏蓬馬車剛剛行駛到這裡便停了下來,隨後當即掉頭,拐進了旁邊的一道暗巷。
馬車裡,謝煜一臉陰沉的對着坐在他對面的如霜如月沉聲道:“該死的!這裡居然也有官兵盤查!現在應該怎麼辦纔好?”
“公子,我們現在只有朱雀大街北邊的那一處宅子可以去了麼?”如月低聲問道。
謝煜皺着眉頭點點頭,道:“是!因爲只有那院子裡有地下室,而且很隱秘,現在靖王的人已經開始對全京城都展開了搜索,唯有去那裡,我們才能安全!”
“如此說來,前面那條路,我們是必須通過的了。”如月聽了,當即嘆息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旁的如霜忽然開口道:“公子!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什麼話?”謝煜聽了這話,轉頭瞧了如霜一眼,皺眉道:“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你就別說了,本公子煩着呢!沒功夫聽你說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如霜聽了這話,粉白的面孔上當即更白了一分,眼神裡也有些落寞,在謝煜發火之前,她終於開了口:“公子,咱們有古二小姐在手,其實沒必要弄的跟個過街老鼠似的,東躲西藏,只要咱們抓着她去要挾靖王,公子必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不成!這樣太冒險了!”聽了這話,一旁的如霜立刻開口反駁道:“單單一個古二小姐,就能救下皇后娘娘與四皇子麼?就能救下謝家麼?不可能的!即使靖王同意,可是現在要做皇帝的人是三皇子,他必定不會容得下皇后娘娘與謝家,再說還有廉親王,他們必定不會答應!到時候,我們公子帶着古二小姐出現,那就是送死!”
如霜聽了這話,眉頭皺了皺,沒有答話。
謝煜卻不樂意了:“如月,照你這麼說,這古月華根本就是廢人一個,咱們帶着她豈非是累贅?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的痛快!”
“公子!這個主意好!”如霜聽了這話,當即在一旁拍手稱讚起來:“奴婢早就想這麼勸說公子了!”
幾個人說話的當口,古月華還是昏迷着的,原本謝煜的手一直都握着她的,但是此刻,謝煜卻是不屑的鬆開了她的手。
如月聽了這話,卻是搖了一下頭:“不,公子,她至少有一個用處,那就是保住公子的命,甚至是能保得了謝家的,因爲這個要求並不過分,靖王他一定會答應!”
說着,她頓了頓又道:“現在外頭盤查的那麼緊,這說明靖王是在乎她的,公子若是不提什麼太難的要求,靖王爲了救回自己的妻子,還是會答應您的。”
“既然不能保得住姑母與表哥,還要她做什麼?”謝煜聽了這話,不僅不高興,反而一臉的煞氣。但是他的手卻是悄悄的,又握住了古月華的。
如月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便知道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她笑笑沒有再說。
再多說的話,謝煜就該起疑了。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應該能夠想的明白。
“公子,您準備如何做?奴婢都支持您!”就在這時,如霜忽然開口對着謝煜詢問起來,說着,唰的一下子抽出了一把匕首來。
謝煜立刻嚇了一大跳,猛的一把將匕首打落,怒道:“你這是做什麼?”
“公子,你剛剛不是說要殺了她的麼?她是累
贅啊?”如霜眨着一雙霧濛濛的大眼睛,定定的瞧了謝煜一眼道。
謝煜立刻就怒了:“那你沒聽到如月說的話麼?關鍵時刻,她還能救本公子一命!你殺了她本公子要是被靖王逮到的話,那絕對會生不如死!”
“那之後呢?”如霜反脣相譏道:“就算靖王殿下爲了贖回自己的未婚妻,暫時放過了公子您,可您想過沒有,這個恥辱他會忘記麼?他能從心底裡不恨公子你麼?我看未必吧?到時候他必定會找個由頭用別的理由殺了公子,或者還是滅了謝家滿門!如月說的話,根本就不對!她沒有考慮到以後!”
謝煜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聞言當即一呆。
如霜繼續說道:“而且,即便公子日後因爲古二小姐得回一條性命,您就敢擔保您以後不害怕麼?您就不怕她日後真的做了靖王妃,還與當今的皇后娘娘關係交好,利用手中的權利對付您麼?她可是恨您的啊!”
“無論從哪一方面說,公子放了她回去,都會是放虎歸山,養虎爲患!”最後,如霜說出了決定性的一句話。
謝煜聽了這話,一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後變成了全黑色。
他坐在那裡思考了半天,最後絕望的發現,最後真的如同如霜所說,無論怎樣,他都難逃一死!
“所以,公子,待會兒若是被官兵察覺了的話,或者是暴露了,咱們逃跑的同時,一定要殺了古家這個賤人,以絕後患!”如霜說着,充滿得意的瞧了一眼旁邊的如月。
謝煜也轉過了頭:“如月,你覺得如霜說的如何?”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了,如霜的話他全都聽進去了。
“公子,奴婢覺得,如霜妹妹從您的角度出發去考慮,思慮的很是周全,奴婢剛剛只想着如何能夠保得住謝家與公子,沒有想那麼深遠,還好如霜妹妹考慮到了。”如月沉聲說道:“公子,對不住。”
“無妨!你也是爲本公子着想,只是沒有考慮那麼透徹罷了!”謝煜對如月還是很信任的,聽了這話當即擺了擺手。
一旁的如霜雖然得意,但是看謝煜一點責怪如月的意思都沒有,眼神當即黯了黯。
“公子,奴婢覺得,如霜有一句話說的不對。”就在這時,如月忽然再次開口道:“如果待會兒暴露,公子可不能立刻就殺了古二小姐,要殺她,也要等到咱們突圍以後再說,您說是不是?沒有到了關鍵時刻,她就還是公子的一道保命符。”
謝煜聽了這話,仔細的在心中想了一下,然後笑着點點頭道:“不錯!還是如月你考慮的周全!就這麼着!”
“公子!”如霜聞言,當即嘟起了嘴巴。
謝煜瞧了她一眼,忽然說道:“本公子還沒說你呢!剛剛你掏出匕首來到底是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是很嚇人的?快收起來!不,你把它扔下馬車去!現在,馬上!”
“公子,這匕首是……”如霜聽了這話,眼神裡忽然有一絲的慌亂,忙想開口解釋,可是謝煜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只是嚴厲呵斥道:“爺不想聽你說那麼多!快扔!”
如霜瞧着謝煜眼神裡的厲芒,當即嚇了一大跳,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說下去的話,很有可能就會激怒這位主子,然後被扔下馬車。
爲了避免這一情況,她只好乖乖的撿起那把匕首,從車窗外扔了下去。
謝煜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來。
坐在對面的如月一直都冷眼觀看這一幕,在如霜將那把匕首扔出車外之時,她的眼中忽然精光大盛。
那把匕首,是古月華一直貼身藏着的,在其被掠奪來之後,那匕首就被如霜搜身搶走了,沒想到現在陰差陽錯的被扔了出去。
如果那把刀被靖王找到,那麼他必定會找到這條朱雀大街……
再然後用不了多長時間,她們就能獲救了!
如月目光閃了閃,卻是沒說什麼。
就在這時,謝煜探頭朝着外頭瞧了一眼,煩躁不堪道:“現在搜查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我們要怎麼過去?不能再呆在這裡了!隨時會都有可能被找到!”
“公子稍安勿躁。”就在這時,如月忽然拿出一個帕子來,裡面包裹着不知道什麼東西,她對着謝煜道:“奴婢剛剛爲古二小姐易容之時,曾經還剩下不少的材料,公子只要易了容,那麼就不怕了。”
謝煜一聽,立刻低頭瞧了一眼躺在邊上昏睡不醒的古月華一眼,對她那副醜醜的模樣實在是不敢恭維,猶豫了好一會兒,到底是保命的心理佔了上風:“好吧!但你不要將爺弄的那麼醜,知道麼?”
“是,公子,奴婢必定會努力將公子弄的好看一些的。不過公子也要擔待些,奴婢只是初學,所以手藝不佳。”如月忍着笑道。
“你只是初學,難怪了。”謝煜將整張臉對準瞭如月,讓她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但一隻手依舊牢牢的握着古月華的手腕,彷彿離開她,他就會死了一樣。
真如如月所說,他將古月華當成是自己的保命
符了。
如霜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眼神幽怨的瞧了謝煜一眼,隨後目光落在了他握着古月華的那隻手上。
如果眼光能化成利刃的話,古月華那隻手腕現在必定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好一會兒之後,如月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擡眸端詳了謝煜一眼,忍俊不禁的笑道:“公子,已經易好容了。”說着,拿出一面靶鏡來,遞給謝煜觀看。
那小小的一面鏡子裡,當即映出一個與謝煜不太相似的面孔來,瞧着像是老了幾歲似的,他要是站在大街上,必定沒有人能認的出他來。
“不錯不錯!這樣就沒人能認得出本公子了。”謝煜瞧了一眼,便將靶鏡遞給瞭如月,嘆息一口氣道:“爲了矇混過關,本公子就先委屈自己一回了。”說着,吩咐車伕林生駕車。
就在這時,如月忽然再次開了口:“公子,還有不妥!”
“什麼?”謝煜聽了這話,神情裡當即有幾分不耐煩起來。
如月瞧了如霜一眼,沉聲道:“公子,您忘記了?奴婢與如霜妹妹經常陪着您出入妓院茶樓,這京城的老百姓幾乎都是認得我們姐妹的,所以今日在給古二小姐易容之時,奴婢順便也給自己稍稍易了一些,衣裳也穿的不是平時的,待會兒到了前頭,那些侍衛盤查之時,必定不會認出奴婢來,但是如霜妹妹就不同了她還是從前的那副裝扮。”
謝煜聽了這話,轉過頭來上下打量如霜一眼,發現的確如此,他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那現在怎麼辦纔好?”
如霜聽了這話,幾乎都快哭出來了:“公子!奴婢這就替自己易容,更衣!”
“可是時間要來不及了!”如月聽了這話,嘆息一口氣道:“怪我,是我剛剛沒有想到這一點。”
“現在怪罪你還有什麼意義?”謝煜聽了這話,眉頭一挑,道:“時間也來不及了!”說着,他轉頭瞧了如霜一眼,試探着問道:“如霜,要不,你先下車,本公子給你一些銀子,等你易容好了之後,本公子再派人去接你?”
“公子不要!奴婢不要離開您!”如霜聽了這話,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謝煜的眉頭立刻狠狠的皺了起來:“你能不能別哭了?這哭聲是會把官兵引來的!”
話音剛落,如霜的哭聲立刻戛然而止,但是眼淚還是流個不停,兩個肩膀還一抽一抽的。
如月瞧了她一眼,十分不捨道:“公子,奴婢也捨不得與如霜妹妹分開……”
“你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你如果真的捨不得我的話,那剛剛爲何不多帶一些易容的東西出來?爲什麼就單單隻帶了公子的那一份?”如霜聽了這話,像是立刻找到了矛盾的發泄點一樣,逮着如月便開始噼裡啪啦的說了起來。
如月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旁的謝煜立刻狠狠的皺了一下眉頭:“如霜,你這是怎麼了?你與如月之前關係親密的不得了,現在她對你的關心沒減,你怎麼變得如此尖酸刻薄?如月能想到爲本公子帶一份易容的東西出來已經很盡心盡力了,再說她還幫着給古月華收拾呢!可你做了什麼?你只不過是收拾一些行禮罷了,爲什麼不順便替自己易一下容?”
“公子,奴婢,奴婢心中只記掛着公子,完全沒想到自己……”如霜聽了這話,立刻抽抽搭搭的哭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你別哭了!”謝煜聽了這話,登時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
就在這時,如霜忽然瞧了他一眼,鼓足勇氣道:“公子,要不奴婢還是下車吧!要是因爲奴婢之故連累了公子就不好了……”
“你不能下車,這裡巷子口那麼多,百姓也多,要是你被官兵抓起來了,他們向你逼問公子的下落怎麼辦?”就在這時,一旁的如月忽然開口。
如霜聽了這話,臉孔當即一白。
謝煜聽了這話,眉頭立刻狠狠的皺了起來,下一刻,他瞧向如霜的眼神裡便帶了一絲殺意。
如霜一看到那個眼神,便知道自己要倒黴了,她當即不顧一切的跪下來對着謝煜發誓道:“公子!奴婢向您保證!奴婢就是死,也絕對不會背叛您的!”
“相比於活人,本公子還是更相信死人能保密。”謝煜聲音低沉道。
如霜聽了這話,臉上當即出現一絲絕望來。
但是下一刻,謝煜又道:“可你畢竟爲本公子出謀劃策力了不少功勞,服侍本公子也很盡心,如果就這麼放棄了你,本公子也很捨不得。”
“公子!奴婢就知道您捨不得奴婢的!”絕望之中的如霜聽到這句話,臉上忽然出現欣喜若狂的表情來,眼中也落下淚來,只不過卻是激動的淚水。
可是,謝煜話鋒一轉,卻又道:“但這份捨不得,與本公子的性命相比,卻又太淡薄了,如霜,對不住。”
如霜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的臉上甚至還沒來得及露出一絲震驚來,胸腹之間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