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徐子陵所謂的井中月心境,無法就是一種古井無波的狀態,說的是打鬥之時,維持這種冷靜的狀態。練武的人應當都明白這一點,百曉生也懂,不然也不會指點二人了,可處於心動境界的他,卻無法讓自己始終都保持在那種境界。
每次他心浮氣躁,都有些身不由己,以這幾次的狀況看,就是外因引發了內因,最重要的還是內因。說白了,就是他心裡出了問題。
這又迴歸到最初的原因,心動期。
那麼,該如何跨越這個心動期呢?
百曉生沒有頭緒,只能努力的修煉,保持精神的增長,可效果似乎卻不大。
夜,街角的大宅熱鬧了起來,燈光映紅了一片天際,涌動的人頭有些密密麻麻的,一羣三十多名身穿青衣的武裝大漢,正在維持秩序,不讓閒人阻塞街道,防礙實客的車馬駛進大宅去。這景象,讓寇仲驚呼:“我的娘!這是什麼一回事,這家人就算擺酒宴客,也不會吸引到這麼多人來看呢?石青璇的大名果然不是吹的,爲了她,竟然來了這麼許多人。”
百曉生對他一笑,道:“你們有請帖嗎?”
二人同時搖頭,百曉生卻也不管他們,領着貞貞、素素走到了大門前,他看了一眼守門的人,目光流出迷離的光彩,手伸了一下,然後便走進去了。
後面寇仲、徐子陵大感奇怪,不是要請帖嗎?怎麼伸伸空手就行?
兩人隨着百曉生走,可當登上臺階,便被守門的人攔下了,道:“請帖呢?”
二人傻眼了,愣愣的看着他。而百曉生三人早就拐了彎,沒了影子。大感晦氣的兩人飛速竄進人羣中,跑了。
“晦氣。晦氣啊!陵少,你說百大哥他們怎進去的?明明都沒有請帖。怎麼他們可以進去?”寇仲奇怪道。
徐子陵搖頭,道:“我怎麼知道?不過看百大哥伸手的樣子,似乎是有請帖。可是,他明明沒有啊。”
二人都想不明白,說了一陣也就不再多想,而是繞到了後宅,自後院翻了進來。兩個大家大搖大擺的站進人羣之中,誰也不知這兩個臭小子沒有請帖就跑進來了。
兩個小子在人羣中的表現很精彩。先後看到了熟人,嚇的膽顫心驚,百曉生三人卻很自在,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喝着小酒,悠閒的聽着四周人議論。
不多時,寇仲、徐子陵的亂子就鬧大了,許多人讓了開來,露出兩人。貞貞驚呼道:“公子……”
百曉生看了一眼,道:“無事。”
可不沒事嗎?這兩個小子運氣好啊。在這麼多敵手的包圍下,大家都沒有動手,而馬上。碰碰兩聲,兩個人凌空跌了進來,把衆人目光吸引了過去。
賓客潮水般裂了開來,空出近門處大片空間。看着一時只懂呻吟而爬不起來的兩個把門大漠,人人臉臉相覬,想不通有誰人敢如此膽大包天,闖到這裡來生事?人人驚訝顧視時,寇仲和徐子陵也乘機退入人羣裡。
廳內本已擠迫,此時又騰空出大片空間。變成各人緊靠在起,縱使視他們爲獵物的東溟公主等一時也難以擠近過來。
“誰敢來撒野!”一個藍衣大漢掠了出來。探手抓起兩人。一聲冷哼,自門外傳來。一男一女悠然現身,緩步走入。
男的高挺英偉,雖稍嫌臉孔狹長,但卻是輪廓分明,完美得像個大理石雕像,皮膚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卻絲毫沒有娘娘腔的感覺。反而因其凌厲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強橫的魅力。他額頭處紮了一條紅布,素青色的外袍內是緊身的黃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來更是肩寬腰窄,左右腰際各掛了一刀一劍,年紀在二十四五間,形態威武之極。
在場大多是見慣世面的人,見此人負手而來,氣定神閒,便知此人大不簡單,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該帶有胡人血統,無不心中奇怪。
那女的樣貌亦不類中土人士,卻明顯不是與男的同一種族,但無論面貌身材,眉目皮膚,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動。只是神情卻冷若冰霜,而那韻味風姿,卻半分都不輸於單琬晶、李秀寧那種級數的絕色美人。她也是奇怪,跨過門檻後故意墮後了半丈,似要與那男人保持某一距離。
“跋鋒寒、傅君瑜……嘿!”百曉生嘴角一翹,扯出一個頗爲冷冽的笑容。
一番談論,跋鋒寒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激怒了場中諸人,歐陽希夷的手緩緩落在劍柄處,霎時間,大堂內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內似是氣溫驟降,森寒的殺氣、瀰漫全場。
衆人都知這數十年來沒有動劍的前輩高手出手在即,不由都儘量往外退開,讓出空間。
跋鋒寒虎目神光電閃,外衣無風自動,飄拂作響,威勢竟一點不遜於對手,宛若自信能無敵於天下,不可一世。此子武功卻也不俗,比之中原頂尖高手也是不遑多讓,卻有其驕傲本錢。
看兩人此時狀態,明眼人都知道自歐陽希夷長身而起開始,這老少兩人便在氣勢上比拚高低。而使人吃驚的是這來自外邦的跋鋒寒竟能在氣勢上與擅長硬功的歐陽希夷分庭抗禮,只這事傳到江湖去,便足可使本是藉藉無名的跋鋒寒名動天下了。
白衣女凝立不動,目光在人羣中搜索,似對即將而來的大戰毫不關心。衆人卻是屏息靜氣,等待兩人正面交鋒的一刻。
對他們的打鬥,百曉生興致不大,只是看了兩眼,就繼續吃喝,倒是貞貞、素素,緊張的盯着兩人,這裡的氣氛,也影響到了兩女。
動手了!二人如閃電般出手,劍氣、刀芒交擊一起。發出激響雷鳴。
跋鋒寒的戰力讓所有人都吃驚,歐陽希夷也老一輩高手,武功高超。已幾十年不動手了,可他的功夫如何。大家都知道。跋鋒寒能夠擋住歐陽希夷,武功可想而知。
一般人也就是震驚、不敢置信,可落在王世充、王通這等人眼中,卻起了滔天殺意——此子不除,說不定就是另一個武尊畢玄。
就在二人打鬥激烈之時,幽幽的簫音頓起。這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每在刀劍交擊的空間中若現若隱。而精采處卻在音節沒有一定的調子,似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卻令人難以相信的渾融在刀劍交嗚聲中,音符與音符問的呼吸、樂句與樂句間的轉折,透過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來,縱有間斷,怛聽音亦只會有延錦不休、死而後已的纏綿感覺。其火侯造諳,碓已臻登烽造極的簫道化境。
隨着蕭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高至無限,低轉無窮。一時衆人都聽得癡了。場中拚鬥的兩人殺意大消,虛擊一招後,各自退開。肅立恭聆。
百曉生聽着這簫音,也停下了手中吃喝,心頭難得的平靜。剛纔,他也起了搏鬥之心,可此時,卻又完全平靜了下來。
簫音由若斷欲續化爲糾纏不休,怛卻轉柔轉細,雖亢盈於靜得不聞呼吸的大廳每一寸的空間中,偏有來自無限遠方的縹緲難測。而使人心述神醉的樂曲就若一連天籟在某個神秘孤獨的天地間喃喃獨行。勾起每個人深藏的痛苦與歡樂,涌起不堪回首的傷情。可詠可嘆。
蕭音再轉,一種經極度內斂的熱情透過明亮勺稱的音符綻放開來。彷彿輕柔地細訴着每一個人心內的故事。
簫音倏歇。大廳內沒有人能說出話來。
王通此時早已忘了跋鋒寒,心中殺機全消,仰首悲吟,聲調蒼涼道:“罷了!罷了!得聞石小姐此曲,以後恐難再有佳音聽得入耳,小姐蕭藝不但盡得乃娘真傳,還青出於藍,王通拜服。”衆人至此才知王通與石青旋有善深厚淵源。又見他提起石青旋母親時雙目隱泛淚光,都猜到曾有一段沒有結果的苦戀。
歐陽希夷威棱四射的眼睛亦透出溫柔之色,高聲這日:“青旋仙駕既臨,何不進來一見,好讓伯伯看你長得有多少像秀心。”
“我們走!”百曉生心中念頭再起,一手拉一人,身子瞬間騰飛而起,腳下連步,飄飄欲仙,往後院飛去。
他們這一動,立馬驚亂了廳中人,適時,石青璇的聲音傳來:“相見不如不見,青旋奉娘遺命,特來爲兩位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旋去也。”
“青璇小姐小心!”
一些人驚呼,王通等人也長身而起,可百曉生速度太快,縱是帶着兩人,也只是一閃而過,衆人便是想要阻攔,也不及了。
“不好,那小子一定不安好心,我們快去追,不能讓青璇小姐出事。”人羣中不停咋呼,有些人還真忍不住飛了起來,可哪裡還看得到人影。
人羣中寇仲、徐子陵面面相窺,齊齊大呼百大哥利害,敢明目張膽的去追石青璇。“別想了,趕緊跑吧!”寇仲一拉徐子陵,二人拔腳溜出門外,落荒而逃。
與此同時,夜色下,一前一後,前面是一女子,手持一把碧玉長簫,如夜間的精靈,飄飄而舞,身子靈動而迅捷。後面,百曉生攜帶兩個女子,似於空中漫步般,直上九重天,緊緊綴在石青璇之後。
兩人速度都極爲迅捷,不大功夫便跑出了東平,鑽入深山大林之內。石青璇明顯想要甩掉百曉生,可百曉生輕功高其不只一籌,即便帶着兩女,依舊讓她甩之不開。
陡然,石青璇停了下來,嬌聲道:“你這人,爲何一直跟着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