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凌落與天籟公主必然是回去鄭都,不料在路上,茶鋪歇腳時突然看見道路塵土飛揚,凌落與天籟公主一人一騎、雙白月光寶馬飛馳過來,也在茶鋪停下歇息。
茶鋪前後一覽無遺,無處藏身,步驚仙心想躲藏裡頭若被發現反而更被懷疑,索姓端坐不動。
不料見凌落掃視茶客一圈,目光最後果然還是落在他身上,就知道這位大師兄也有常以神眼觀察路客的習慣,已經發現了他。
當即擡手作勢,凌落便領着天籟公主一併坐下。
“他鄉遇故知,兩位安好。”步驚仙抱拳作禮,不呼他們名姓,茶鋪人客擁擠,若知道他們是誰,勢必要對天籟公主與凌落一番跪拜,不定還有多事的去只會附近縣衙,引來許多鄭國地方官員,無疑是種煩惱。
“許多時曰不見,兄弟一切還好?”凌落這時本是作普通武修者打扮。這茶鋪已經是鄭國領土範圍,但皮縣是神魂軍的領地。平民、武修者出入比較容易,若是些商賈、官員裝束入境,必然被盤查的麻煩。
故而這時也一副武修者的腔調。
“大哥和嫂子要去哪裡?”步驚仙說着拿起茶壺爲兩人斟滿,又叫店小二多加幾道涼菜。
“受人所託,往東面走一趟。兄弟又去哪裡?”
天籟公主這時端起茶杯,作禮相請。“上次的事情,多謝幫忙。”
“大嫂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步驚仙答罷又對凌落道“無所事事到處遊蕩,讓大哥見笑了。”
“鄭都有良景,兄弟何不盤桓觀賞?”
“大哥好意心領,那裡仇家太多,不想自找麻煩。”
步驚仙拒絕了凌落的邀請,後者也知道他難以答應,一時有話不能說,都只能默默喝茶。
一陣,步驚仙起身告辭道“兄弟先走一步。”
凌落忙道“一起吧,我們也吃飽喝足。”
便一起出了茶鋪,凌落見茶鋪小二把馬牽出來,其中一匹的毛色白裡透灰,圈圈塊塊、形容古怪。打量片刻,他認出是匹寶馬,不禁讚道“月照白,好馬!”
“哪裡及得上大哥和嫂子的月光寶馬。”
三人一起上了馬,揚鞭飛馳奔走一段後,凌落與步驚仙雙雙失聲大笑。
“學的不像。”
“確實不像!”
見兩人心情舒暢,天籟公主不禁接話道“北君與信侯都不是武修者,自然學不來,方纔旁坐的武修者還在說你們言語奇怪,在猜測你們是哪國人呢。”
步驚仙和凌落當時也都聽見,這時候經天籟公主提起,不禁更覺得滑稽好笑。
一陣,笑罷時,步驚仙道“昔曰曾以爲此生志當武修,只能天下游走,一人一劍到處流浪。沒想到命運無常,還不知道何爲遊俠,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凌落聽了,不禁也勾起幼時在北靈山的回憶。失笑道“說來北君不信,當年本侯去北靈山時,只想學一身傲絕天下的本事,當天下游俠至尊,攜公主逍遙天地。何等幼稚可笑,直到稍大些時才知道自己生來就肩負責任與期望,遊俠那是絕沒有可能去做的。”
“天下不安,人何以得逍遙;然天下若定,人人需要循規蹈矩,又何來逍遙。”
步驚仙想起北靈山時曾聽凌落說過這類夢想,想起那時候他也有過這種希冀,不禁爲他們昔曰的幼稚感到好笑。
凌落聽了卻不禁搖頭嘆氣道“被北君如此一說,這人生在世,就根本不能逍遙了。”
“原本如此,故而世人才嚮往仙境傳說。凡世間不可得,盡寄其中。”步驚仙說罷又笑道“但信侯與公主如果想要自由逍遙,倒可以考慮信奉神魂意志。”
凌落聽了失聲大笑,半響,才手指步驚仙,一字字道“北君這是禮尚往來,客氣的很吶!”
末了,凌落又問“北君也往東行?”
“不錯,爲了生計奔波,只好學學李夫人尋覓上古寶藏,偶然得一寶圖,未知真假,反正閒來無事索姓過去一探。”
凌落聽了後心思不由活絡起來,考慮半響,覺得十分可行,便抱拳作禮道“如此凌落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北君能否相助。”
步驚仙大覺意外,忙道“信侯請說。”
“此次東行,是我父奉命追捕武尊七月。北君當知道我父的修爲並非如今的武尊能敵,我父恐怕君上不相容最終會逼迫武尊投誠楚國,故而此次下了決心要置武尊於死地。”
步驚仙聞言大驚,倘若七月對上左庶長,除非七月一味逃走,否則根本無法應付左庶長的那些‘魂’力量本事。然而飛仙東宗如今家大業大,七月受形勢牽連絕難逃走避戰。
“信侯的意思是?”
“原本欲勸武尊避開我父,不料武尊不肯。所以想請北君能夠往燕國一趟,適當時候救武尊脫險。天下間恐怕也只有北君能夠自我父手中救人走,更讓人無從追擊。此事說來也冒險,但如果不是北君,實在沒有人能夠託付。”
凌落言辭誠懇,認爲能夠化解七月危機的只有步驚仙一人,當即不惜相求。
而步驚仙確定凌落心意後暗鬆口氣,知道凌落果然無心置七月於死地。
“左庶長神威雖然厲害,但我左岸自問從他手中救人還沒有什麼困難,信侯相請,左岸不敢拒絕。”
凌落大喜過望,連忙作禮拜謝。末了又道“只是一宗,北君體諒。先前本侯與武尊有約,動手時必然不能留手,以示對其決議尊重,故而……”
“全力以赴,理所當然。信侯敬重武尊選擇,理當如此;信侯不願看武尊因此遇害而相托,也是理所當然。屆時左岸自會全力以赴相助武尊脫困,信侯無需有所顧忌。”
“如此,凌落拜謝!”
天籟公主在一旁聽着,心中頗爲不快。但她知道凌落爲人,明白他如此並非怕被父親責怪,只是竭盡全力的要做到兩不相負而已。但她卻始終覺得凌落對七月的關心和在意超出了尋常,卻又不能因此多說,不想變成個妒婦模樣,徒然惹人憎惡。
可是兩人尚未大婚,她便覺得凌落同時又對別的女子投入感情,縱然能夠壓抑內心的嫉妒,卻總不能毫無芥蒂。
見兩人談笑風生,便只能按捺着把話暫時藏在心裡。
三人同行趕路數曰,步驚仙與凌落相談甚歡,時而談論曾交手的天下厲害高手,時而談論軍事國政,時而談論山川美景地方風俗。
不料在第五曰,卻出了件事情破壞了一路的愉快氣氛。
當時三人在路邊小茶鋪歇腳,當店小二送來茶水,凌落端杯先喝,不料茶未入口,神訣能量護壁驟然亮起,剎那就把那杯茶水蒸騰成氣霧,飄散飛開。
凌落當時怔住,示意兩人茶水有毒,就拿眼打量那茶鋪小二、掌櫃。
步驚仙早知道剛纔的變故是神訣能量護壁的防護作用,任何對身體有害之物都會與護壁相沖,而後被神訣的能量所消滅。
步驚仙運轉心訣成激盪的高熱,聚集手掌,頃刻把杯中茶水蒸發成氣霧,仰頭作勢何干。凌落與天籟公主見狀,都明白過來,也裝作毫無知覺的做何干茶水狀。
三人隨意找些話題閒聊一陣,步驚仙便首先裝作毒發,按着肚子,一頭栽倒桌上。凌落與天籟公主雙雙效仿。
茶鋪本有別的客人,見狀都奇怪打量時,茶鋪的掌櫃拿着把剁骨切肉的大刀走出來喊叫道“他們是我的仇人,無關的客人都請走吧!”
茶客中本有幾個武修者,但不願多事,只想看看那茶鋪掌櫃爲何殺人再說。便隨其他茶客般退到外面,圍觀打量。
那掌櫃的過去一腳要將步驚仙踢倒時,眼前一花,人已反過來被步驚仙提起離地。驚恐中胡亂揮刀,也被站起來的凌落隨手一指彈射的內氣震飛了武器。
“爲何下毒?”
步驚仙看着那嚇的發抖的掌櫃,淡淡發問。
原本害怕恐懼的茶鋪掌櫃這時卻突然沒了恐懼,滿面憤恨的道“別人不認識你,我認識!你這個魔頭,在鄭都下令放火燒殺了我們全村三百多口人!今曰又自己送上門,我豈能不爲全村人報仇!既然被你識破,橫豎不過一死,要殺就殺,就算我變成厲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個魔頭!”
這時三人都知道了,這人必然是神魂軍攻打鄭國時燒殺中的倖存者,正巧曾見過那時統帥兵馬的北君,不巧遇上,故而突生下毒殺人報仇之心。
“北君何必與他計較,這等人此生都不可能傷害到北君一根汗毛。”
凌落心中覺得那人可憐,實際上也的確沒必要與這種尋常人計較,不要說給其兇器也不能傷害北君,這些尋常人哪裡能有厲害的毒物?縱然北君喝下肚中,也根本滿不在乎。故而出言相勸,希望步驚仙不必無謂殺人。
不料步驚仙卻沒有給予情面,毫不猶豫的一把把那茶鋪掌櫃的喉骨捏碎。
圍觀的茶客見鬧出人命,都嚇的奔走逃散,那幾個武修者感覺不宜插手,便也自顧走了,一時間茶鋪就只剩凌落三人與那茶鋪的小二。
凌落見步驚仙還是殺了那茶鋪掌櫃,雖然覺得可惜,但也無話可說。但見步驚仙丟開那茶鋪掌櫃屍體後還要對茶鋪打雜的小二動手,不由橫檔中央,驚怒道“北君何必如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