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別墅外。
賓利安靜停駐,車門之隔內,一場線上視頻交流會議正在進行。
被擱置在面前置物板上的輕薄筆電中不時傳來有序、平穩的外文匯報聲。
男人靠窗而坐,淡然聽着,車內恆溫,他脫下了西服外套,身上深藍色襯衫與馬甲將寬闊挺括的肩線鉤勒得顯露無疑,大腿上骨節分明手大掌自然放着,手腕間星光表盤折射出光。
同樣是一雙輪廓分明丹鳳眼,惹眼的皮囊,但男人周身的氣度卻是內斂深藏,眸底情緒溫淡,且還是那種很難生出波瀾的沉蓄。
也果然,整場交流會議下來,會議進度如火如荼,會議成員各所表達,將己方的企劃講得天花亂墜,以求博得更多關注,而他,卻是直到聽見有人喊到自己名字時,才稍稍有了反應。
“嗯,是臨時回國。”
“協會晚宴不便出席。”
“是私事。”
男人嗓音清淡無波,疏淡且客套的簡短迴應。
對方也在視頻那邊對於他的不能到場表示十分遺憾,的確是太過遺憾,本以爲有幸終於能說動這位年輕的海外區珠寶行業協會副會長到場今年的交流晚宴,誰承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這位突然臨時回了國,直接推掉了邀約。
能讓這位素來心有成算、處事無波的人動作如此急迫,想必是很重要的私事,也不便多問。
於是,對方又笑着寒暄兩句。
“屹,聽聞令尊前段時間淘到塊罕見的粉鑽,貴司下個季度新品怕是又要奪得頭籌了啊。”
“不是,留下自用的。”
“自用?”對方有些詫異地微微瞪大眼,可以大概窺見出這塊粉鑽價值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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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做了條手鍊,給家裡妹妹了,”男人無波的眸底生出絲溫度,連帶着語氣中慣有的疏離都不自覺少了兩分。
“女孩子戴着,會好看。”
對方几乎不用怎麼揣度都感覺到話中“妹妹”所含的分量,語氣歡快的開了句玩笑,豔羨地感嘆道。
“能做你和阿嵠的妹妹,可真幸福。”
“有妹妹的哥哥纔是。”
男音淡道。
……
視頻交流會議結束,筆電屏幕暗下去,盛嵠擡起手腕,視線在腕錶上落了下。
-
別墅客廳內。
看到保鏢手中的紅酒,孫父一臉困惑不解,旁邊的孫權牧卻是一秒就福至心靈,變了臉色,慌了心神。
瞬間就聯想起那晚在包廂,自己氣急敗壞朝盛鳶扔過去的那瓶紅酒。
當時他在氣頭上,傷口也疼得他頭昏腦漲,關注不了這麼多,但是不知怎的,他覺得眼前的這瓶紅酒同那瓶——牌子,年份,包裝,都是一模一樣的。
孫權牧機械地擡頭,對上對面沙發上男人似笑非笑沾有冷絲的丹鳳眼,他身體不可控地戰戰兢兢起來。
孫父不解,“……這是何意?”
總不會是要送一瓶紅酒給他們家吧。
盛嵠微傾身,屈指點在大理石茶几上,“這,得您問過令郎了。”
這會倒是用起敬稱了,只不過,話中不帶絲毫平緩的敬意,居高臨下居多。
孫父立馬轉過頭去,眼神詢問。
孫權牧硬着頭皮開口,“我之前……朝盛小姐砸過一瓶酒。”話音未落,孫父臉色大變,孫權牧慌忙找補加辯解,手忙腳亂比劃。
“可是我沒有砸到她!酒瓶子都沒碰到她一下,她一根頭髮絲都沒傷到的!真的!我發誓!爸!你相信我!”
“我信。”
男人懶洋洋的嗓音截斷過來。
盛嵠微微勾着脣,他當然信,若不是屬孫權牧所說的那樣,畫面就不會像眼前這樣“溫馨”了。
所以,他足夠斯文的開口。
“腦袋,和手,你自己保一樣。”
“……”
孫權牧臉色發白。
孫父也是聞之變色,忍不住沉下臉反駁,咬牙,“可盛小姐到底也沒傷着啊!盛嵠少爺!這件事這樣算是不是有點太欺人太甚了?!”
孫父心裡還是心存僥倖餘地,覺得事情可以得到解決,如若不能愉快解決,起碼,自己兒子在自己家裡,怎麼着也不會讓人動成手!
他目光警惕,看見盛嵠從口袋中掏出個什麼東西,扔到空中,閃過銀色的光,落下後纔看清是枚硬幣。
然後聽見盛嵠似是遺憾了句,“怎麼是手?”
下一秒。
根本讓人反應不及的畫面。
盛嵠起身揪過孫權牧的衣領,把人伸腿一把踹倒,扯過他的一隻手臂摁在桌面,拿過保鏢手中的紅酒,砰的一聲,紅酒磕碎在了茶几一角,猩紅的酒液爆炸般四散,濺得到處都是,還滴着酒液的玻璃就徑直扎進孫權牧的手背。
客廳裡響徹男人痛苦的哀嚎聲。
“阿權!”
聽聞消息急匆匆趕回家的孫董事長,也就是孫權牧的爺爺一進家門,就看見寶貝孫子被酒瓶扎得滿手鮮血在慘叫,兩眼一黑,差點心疼得梗過去,好在被一旁的助理及時攙扶住了。
孫老爺子心肝似地扶起孫子,扯開嗓子朝傭人喊趕緊撥打120。
慢一步的盛屹就是在這時候進來的。
孫老爺子自然也認得盛屹盛嵠兩兄弟,看向盛屹,臉色沉下來,“盛屹少爺,阿權受這麼重的傷,必須給我家一個交代!”
孫老爺子這話說得自然,話裡話外都是在讓盛屹開口去管教盛嵠這個弟弟。
他敢這樣開口,原因無他——
江城世家圈裡外人皆知,盛三有二子,雙胞胎,小兒子盛嵠從小桀驁,肆意不馴,是個不服管教的主兒。
而長子盛屹卻性子沉靜,內斂深沉,的確是一個合格兄長的沉穩模樣,對長輩又謙遜有禮。
所以,一定不會眼看着弟弟盛嵠如此這般。
“阿嵠,過了。”
盛屹開口,盛嵠聳了下肩,踩着馬丁靴的長腿後退一步,是收手的姿態。
孫老爺子臉色這纔好一點,剛要開口吩咐傭人拿醫藥箱過來先給孫子簡單處理下傷口。
擡頭卻看見盛屹在摘腕錶,邊摘邊走過來,摘下的腕錶被保鏢恭首接過,盛屹腳步沒停,在孫老爺子孫父和傭人們驚詫的目光中,扯住孫權牧的衣領,原本溫淡的丹鳳眼頃刻冷下所有情緒,狠厲一拳打在孫權牧的臉上。
這一下就直接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