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端着剛做好的菜放到餐桌上，見盛鳶從臥室中走出來，以爲她睡醒了。
他說：“還有最後一道菜，很快就好。”
說完，要繼續回到廚房，盛鳶毫無預兆，淡聲開口：“時硯，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時硯腳步頓住。
須臾，他轉過身，抿脣：“我知道。”
盛鳶：“從一開始，最開始就是，我要對付盛鋒，還有鄭家。”
時硯停頓了下：“我，知道。”我也知道。
時硯臉上沒有出現任何類似驚訝的神情，他漆黑的瞳孔眸底很沉靜，就像是已經提前知曉了，然後同時他發現盛鳶也很平靜，並不意外他說知道。
一聲貓叫傳來。
大滿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電腦包的提手套進了脖子上，它自己鑽不出來了，慌得直喵喵叫，拖着電腦包跑出來求助。
認出是自己的電腦包，時硯頓了半秒，當即側頭，在臥室地板上看見了一臺翻蓋敞開，屏幕亮着的筆記本電腦。
——亮着屏幕。
時硯瞬間明白盛鳶爲什麼會是這種反應了。
空氣有片刻的安靜。
時硯蹲下身，把圓滾滾的貓招過來，掉馬後，他冷清的眉宇間還是淡定，動作有條不紊地把貓咪從電腦包裡解救出來。
盛鳶是疑問句也是陳述句：“你早就清楚我是在利用你了。”
這便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時硯回答：“嗯。”
盛鳶：“你在知道的情況下還配合我。”
時硯再次回答：“嗯。”
盛鳶又問：“那在病房門口，你爲什麼走掉？”
既然明明知道了一切是利用，是騙局，爲什麼還是走掉了。
這次時硯沒說話了。
被解救出來的大滿泄般咬了幾口電腦包“報仇”，然後用毛茸茸的尾巴傲嬌掃過時硯的手掌，彷彿在嘉獎時硯救了自己。
時硯垂下眼睫，像是在看被貓尾巴掃過的手，又像是沒在看，他聲音低低的：“因爲，我怕你又要給我回報。”
盛鳶一怔。
怕你又要給我回報——讓盛鳶想起之前扭傷腳那次，時硯送她回到教室，盛鳶對時硯說，作爲感謝，他可以向她提出回報，錢，或者其他的東西。
然後之後，兩人之間就兩清，沒有任何關係了。
“盛鳶，你可以利用我，也可以利用完我之後把我丟掉，我都不會生氣，但是——”時硯終垂着眼睫，擋住漆黑的瞳孔，表情有些淡淡的自厭，他語氣聽上去是無所謂，卻固執地說：“但是，我就是不要你的回報。”
少年做飯時會穿一件灰色的圍裙，大概是身高太高的原故，導致圍裙視覺上有點偏小，繫繩削弱T恤的寬鬆，纏在他勁瘦的腰間，此刻他還是半蹲的姿勢，看上去有種——可憐兮兮的意味。
盛鳶看了兩秒，走過去，伸手，手指伸到他的下顎處，而後，擡起了他的下巴。
使得兩人視線相接。
盛鳶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居高臨下，直白開口：“喜歡我？”
其實這是一個廢話問題。
根本不用特意問的。
那臺黑色筆記本電腦上的屏保就足夠說明問題了，就算沒有屏保，少年看她時黑眸中的那種專注，對視時會緊張的閃躲，就已經是明確答案了。
盛鳶：“時硯，我在問你話。”
時硯臉龐被少女纖白的手掌捧着，漆黑的眼眸很好看，眼睫微動，視線又下意識往旁邊落，然後低磁的聲音微不可查，承認：“嗯。”
“疼嗎？”盛鳶問。
時硯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盛鳶指的是腹部的傷口，“還好，一點疼。”
像是爲了向盛鳶證明她造成的那道刀傷真的沒事，他當即又欲補充一句：“已經在癒合——”
“嗯，那親親你，希望它再好快一點。”沒有等時硯話說完，盛鳶彎下腰，用嘴脣很輕很輕地貼了下時硯的脣，少女總是漫不經心的模樣，此時的動作帶了點兒哄人的意味。
她的脣是漂亮的花瓣脣，潤潤的一層粉，軟得不像話——
這個觸感認知傳達到時硯大腦時，他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漆黑的瞳孔微縮，裡面有驚訝閃過，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心跳驟然加速，整個人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盛鳶只貼了一下就退開了。
“時硯，耳朵好紅啊。”
盛鳶目光落在時硯臉側通紅的耳尖上，她沒有任何調侃的意思，單純是發現什麼神奇的事情而感慨。
時硯聲音磕絆：“……因、因爲你親我。”
他站起身來，有點慌亂地後退兩步，骨節分明的手背抵住自己的脣，似是不敢相信盛鳶剛纔是真的親了自己，而後，他看了看盛鳶，放下手，又走過來，走到盛鳶面前，問：“爲什麼親……我？這代表什麼，還是，什麼都不代表。”
時硯抿脣，很認真，又很緊張的問。
盛鳶卻很輕鬆，杏眼與時硯對視，清甜的聲音清晰地說：“代表，給你喜歡的意思。”
話音落下的那瞬間時硯感覺世界都靜止了，而後就是內心有巨大的欣喜迸發出來，但很快，他又將這股欣喜抑制回去，他黑眸緊緊盯着盛鳶，試圖分辨這句話究竟是真的，還是這又是盛鳶隨口的一句話玩笑話。
一秒，兩秒，三秒。
盛鳶臉上都沒有露出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時硯頓時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一種什麼東西給充盈了起來，他忍住激動，忽然鄭重其事開口：“盛鳶，我反悔了。”
盛鳶：“什麼。”
“不是一點疼，”時硯垂眼說，聲音悶悶的，賣慘似的：“其實，是很疼。”
“哦。”盛鳶明知但佯裝不懂道：“那要怎麼辦呢？”
時硯側過臉，像是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少年緋紅的耳朵連帶着冷白的下顎處都有點紅了起來，他支支吾吾：“你、你再親親我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
“好吧。”盛鳶信以爲真般：“那你轉過來。”
時硯慢慢回過頭。
“低頭。”
時硯又乖乖低下頭。
盛鳶擡手捧住了時硯的臉龐，柔軟的脣再次印了上去，與方纔那個一觸即分的吻不同，盛鳶貼着時硯的脣輾轉了下，時硯呼吸跟着抖了抖。
明明兩個人都是初吻，一開始時硯這個男生比盛鳶都要青澀緊張，但時硯本能喜歡和盛鳶的親近，喜歡到不能自抑。
少年頸間棱角如冰塊般的喉結滾動，忍不住側過臉追了上去，他輕輕吮吻了兩下盛鳶的下脣，而後停下，睜開眼睛，看了看盛鳶，垂下眼睫，再次主動吻了上去。
明明已經在接吻了，什麼都依他了，他還在說：“盛鳶，再親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