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醫院調查的坤叔趕回了沈家，手中握着一張化驗單。
“老爺您請過目。”坤叔不識字，將單子交給了沈修珏。
坤叔在他仔細看單子的時候，面露猶豫，“我聽衛生院裡的洋大夫說少奶奶懷了身孕，這可怎麼辦？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沈修珏將化驗單捏緊，閉上了眼睛，眉宇之間露出淡淡的疲憊，似喜似憂。沒有坤叔預想中的震驚憤怒。
老爺不可能會愛她，能爲老爺生下孩子的人也不該是她！
“讓人準備一下，明天去蘇州接她回來。”
入夜，他躺在空蕩蕩的雕花大牀上一直沒有睡意，反覆想着嘉言懷孕的事情。輕輕地嘆息一聲。
黑暗之中有女人在說話，聲音冰冷刻薄，“沈郎你心軟了？我等了一百多年，纔等來一個出生時辰與我相同的女人！錯過她，我不知還要再等多少年，我不許你心軟。”
沈修珏睜開眼睛，就看見牀邊漂浮着一雙繡花鞋，黑色的長髮垂下，她猙獰的面容向自己貼近。
“你在害怕我？”
“沒有……秀妍你不要多想。”他淺聲說，垂下目光。
她貪戀地盯着沈修珏的面容，忍不住想靠近他，又畏懼他的陽氣，“還要再等多久才能讓我還陽？”
被封在銅鏡裡一百多年她早就忍受夠了！她無時無刻都渴望重回人間跟自己心愛的郎君在一起。
“快了半個月之內。”沈修珏捏緊手指，悶澀開口，喉嚨像是堵着。
屋中響起鬼魅刺耳的笑聲，“她的皮囊我很滿意！真是等不及想要住進去了！”
南京的院子裡我從噩夢中驚醒，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我掀開被子盯着乾淨的牀單發呆了好一會才緩過神。
夢中粘稠的紅河將我淹沒，都是血……還有女人淒厲的叫聲哭聲。
“太太您醒了沒有？外面有位葉先生在等您。”劉
嬸聲音響起，我匆匆換上一件旗袍出了院子。
葉凌雲站在爬滿藤蘿的石牆下，白色休閒襯衫敞開露出好看的鎖骨，簡單的白襯衫搭配西裝褲，硬是被他穿出瀟灑的貴族氣息。
“你倒是會挑地方，這個院子不錯。”
做了一夜噩夢，太陽穴跳個不停，我沒有與他閒談的心思直接鑽入車內，“帶我去見編劇。”
葉凌雲看得出我心神不寧，玩世不恭吹了聲口哨，開車將我帶去南京靠近郊外的地方。
在一棟略顯荒蕪缺少人氣的小洋樓裡我見到了電影的編劇，他坐在輪椅上留着奇異的長鬍子，年齡應該在四十歲左右。像個與世隔絕潦倒又自在的隱士，見到他第一眼，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看我。
“你就是葉兄提到的沈太太？”
“是……”我頷首，越過他打量房間，房間中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面詭異的鏡子。
鏡子，又是鏡子！我禁不住頭疼，卻忍不住朝那面鏡子看去，鏡子照出的人影扭曲，上面貼滿了黃色的符紙。
他笑了起來，聲音嘶啞，“沈太太也對鏡子感興趣？這面鏡子是個古董，聽聞沈先生是做古董生意的，我想請沈太太爲這面鏡子估個價。”
“我對古董並不瞭解。”嘴上這麼說，我沒法完全拂了他的面子，便忍着頭皮發麻的感覺朝那面鏡子走去。
靠近鏡子後，鏡中的人影越發扭曲竟變爲了一道裂痕，從裂痕中我看見一隻全是眼白沒有瞳仁的眼睛。
我發出一聲尖叫，往後跌去，葉凌雲眼疾手快地將我扶穩。
“你看見什麼了？這麼害怕。”他挑眉取笑我，桃花眸深不見底藏着秘密。
忽然間我明白，他出現在南京帶我來這根本都不是巧合！迷霧後面有一根通往真相的線索，他就是這根線索，卻不肯讓我得知真相。
在我盯着葉凌
雲出神時，男人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沈太太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我怔住，沒有回答。
他又道：“世上有很多事沒有辦法解釋，比如永生不老，比如借屍還魂……我看沈太太面相有一劫將至，該多小心。”
寒意爬上脊背，我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兒的。
坐在車上我一直心神不寧，緊緊地交織着雙手。葉凌雲透過後視鏡望着我，“嘉言你跟我走吧！不然你會……”
他驀然止言，我擡頭盯着他，“葉凌雲你知道沈家古怪的真相是不是？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搖頭，向來風流含笑的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嘉言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總之，你別再相信沈修珏，他很危險。”
葉凌雲將我送回住處後不久，又有人登門拜訪。
黑色熟悉的福特停在院門外，灑落的日光照在月白色錦緞長衫間，說是如玉君子也不爲過，劉嬸見了他都呆了好一會。
“先生您找誰？”
清潤的聲音響起，“我來接回我的夫人。”
我見到沈修珏，再無往日的悸動，只剩下不安害怕。
“言兒你懷了孩子怎能離開沈家亂跑！”他語意溫柔帶着心疼在意。
他的溫柔在意如一根刺落下，扎得我一顫，“你來這做什麼？”
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嗓音清淺，“言兒別生我的氣了，我給你道歉，回沈家養胎吧！”
“你不怪我騙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捨得怪你，你懷得是我的骨肉。我已將近而立之年了，應該要個孩子了！”
想起他讓我吃避孕藥的冷絕，我分不清他說得是真是假。
但他從沒有這樣溫柔在意地對待過我，讓我有種他愛我的錯覺。於是，我回了沈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