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爺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繼續說道:“那個旅人的裝扮讓我印象很深刻,當時明明是炎熱的夏季,但是他卻從頭到腳都穿了一身黑衣,甚至連上半張臉都被面具遮蓋了,看起來好像很怕被人看到真面目......不,我覺得他看起來就像是很怕見到陽光一樣。”
而且,當時明明是炎熱的夏季。
他在讓下人給黑衣人遞水的時候,和那個黑衣人偶然四目相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但是面具下的那雙眼睛......真的讓人深感恐懼。
江意遠靜靜的思索了一陣,道:“北疆的事你不用想了,現在查也查不出來,現在趁你還活着,你趕緊把許家的那些店鋪都給我。”
“???”
喬桑震驚了,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是怎麼回事?這幅吊兒郎當又拽二八萬的神情又是什麼鬼?
許老爺:“好,地契和賬簿我已經讓下人去拿了。”
“!!!”
喬桑更震驚了,難不成在江意遠跟許老爺的忘年交已經好到了這種地步嗎?還是說江意遠其實在多年前救了許老爺一命?許老爺才這麼放心的把家底都交給他。
嘶......搞不懂,看不懂。
“江大人,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若我的身子骨還硬朗,真想跟隨你出去闖一闖啊。”許老爺忽然感慨起來。
江意遠道:“無色散的毒解開了,但是毒素對你的身體還是有不小的影響,而且給你下毒的人還沒有抓到,你說不定還會被下毒,最好別再接管生意上的事了。”
“我又何嘗不知啊。”許老爺疲倦的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放心把店鋪全都給大人你,作爲交換,我有兩個小請求想要拜託大人幫忙。”
江意遠淡淡的道:“你說說看。”
你先說,我酌情考慮要不要幫忙。
這不是交換,是請求才對。
“店鋪交給大人,是因爲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也知道我費盡一生的心血交到你手上不會被消耗殆盡。不過大人,我希望若長子以後想要接管許家的生意,希望你能把店鋪盡數交由他管理,我這個大兒子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肯定能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希望大人你可以相信他。”
喬桑看着許老爺,她能感覺出來,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現在似乎是非常的無奈。
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差,長子許璟和自己並不親近,次子許瑛是個沒腦子的飯桶,弟弟許二爺就是個惦記他家底的白眼狼,就連小妾也不是個省油的東西。
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只能將自己半輩子的心血託付給江意遠,或許在他看來,江意遠有那個能力將他的生意發展起來,至少不會被人揮霍浪費掉。
可是他又擔心長子的未來,所以在爲其留一條後路,可能是出於擔憂,也可能是來自父親的彌補。
江意遠應了下來:“可以,說實話,我本來看好的就不是你,是你那個兒子,但他對你們家的破事似乎根本就不感興趣,第二件事是什麼?”
......這麼直接說真的好嗎?你們這過命的忘年交也太過命了吧。
許老爺看起來早就知道江意遠的脾氣秉性是這樣的,絲毫也不惱,繼續道:“我希望你可以不再追查下毒的人的身份,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就當我只是重病倒下的吧。”
......這話怎麼聽着,像是你已經知道給你下毒的人是誰了啊?
江意遠也應了下來:“行,我正好也省事了。”
江意遠回答的比剛纔要更加迅速爽快,似乎早就不想摻和許家的破事了。
喬桑感覺,繼“富婆包養的小白臉”“長不大的有一堆心事的小孩”這兩個標籤之後,她可以再默默的在心裡給江意遠多添加一個“生意場上的毒舌”標籤。
講真,她還是第一次見把天聊成這樣還能繼續對話下去,甚至把對方家裡的家底都給要過來了的人。
難道在古代做生意,要像江意遠這樣跟人交流嗎?
彷彿看出了喬桑心中所想,拿了地契和賬簿,走出許老爺的屋子後,江意遠一改剛纔那副冷淡又毒舌的模樣,衝喬桑溫和的笑了笑,解釋道:“許家的酒囊飯袋比較多,如果這麼多店鋪落在那羣廢物手裡,對我來說是個麻煩,管理青陽鎮也不會方便,所以態度要強硬一點才行,至於別人的家事......我覺得不摻和別人的家事會禮貌一點。”
......我覺得你剛纔改一下說話的態度會更禮貌一點。
江意遠變臉的速度很快,但喬桑自己卻沒有注意到,她其實是在極端的時間內接受了江意遠說話態度的快速切換。就好像她腦中的潛意識在告訴她:江意遠這麼做是沒問題的。
江意遠做其他的事都是沒問題的,就算他有一天做了不好的事,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這種潛意識裡給出的反應,其實是喬桑對待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會產生的雙標。
“你一會兒回家吧。”江意遠對喬桑道,“許家的事差不多已經處理完了,你不用總是往這裡跑了。”
喬桑摸了下耳朵,道:“啊,我知道啊,我本來就準備回家。”
江意遠沒說話,他歪着頭靜靜的看着喬桑,啓脣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直接回家,不用去書院找許璟。下毒的人的身份已經昭然若知了,許老頭剛纔既然說了那些話,就代表他會處理好他的家事,許璟不會出事,你也不用操心了。”
許老爺給許璟留後路,又讓江意遠不再追查下毒之人的身份,說明他心裡也清楚,給他下毒的是相伴多年的小妾和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不讓江意遠追查,興許是念及那一絲舊情,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過難看。
心裡藏着的事被江意遠一眼就看了出來,喬桑臉一紅,還沒有問什麼,江意遠就伸出一根手指頭,往她的腦門上輕輕的點了一下。
“你心裡想的什麼,都寫在臉上了,我就算想不知道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