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天幸國的大詞人柳泳曾遊歷蘇杭、雲杭兩府,寫詞曰:
“東南形勝、數朝都會,兩杭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夷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兩杭背靠南北大運河,水路之通暢絲毫不亞於陸路。這兩府是天幸國最爲富庶繁華之處,在兩蕭未落戶之前,其人煙之密集就相當於同等府城的三倍。及至兩蕭經營近百年,如今戶籍人口更是達到十倍之多。
比過江之鯽還要稠密的人煙,寸時寸金、刻不容緩的商貿‘交’易,遠比天幸國本土其餘郡府開明公正的治理方略,造就了兩杭無處可及的繁榮昌盛。正如柳泳詞中所言:“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當年那位秦國公主先在蘇杭府奮鬥打拼,雲杭府是在她的幼‘女’蕭老太君出嫁後才納入家族經營範圍的。但蕭老太君能力非凡,幾十年下來,雲杭府的風貌只在蘇杭府之上,絕不在其下。
雲杭府沿南北大運河修建了幾十處碼頭,既有官府所建的公用碼頭,也有份屬‘私’家的獨佔碼頭。其中一處南望角碼頭便屬雲杭蕭氏所有,今兒東方纔‘露’出魚肚白,便有數騎並一輛大馬車奔來,矗立碼頭遠眺等待。
這七位騎士,二‘女’五男,除了一位不超過十歲的少‘女’,其餘都是十七八歲上下的青年人。衆人以一位藍衣‘女’騎士爲首,只見她穿着‘交’領窄袖薄綢騎裝,修長筆直的大‘腿’緊緊裹在長‘褲’裡,腳蹬及膝的馬靴。她滿頭秀髮高挽成髻。用一個簪纓鑲紅寶石的黃金髮冠固定。
這‘女’騎士生得入鬢長眉、大丹鳳眼,懸膽鼻、天生帶笑微翹的嘴‘脣’,鵝蛋臉上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可親笑意。她腰背筆直地坐在馬上,一雙妙目直勾勾地遠望大運河的上游。已經出了神。
其者衆人都默不作聲,五名腰懸長劍的男騎士將兩位‘女’騎士圍在當中,眼睛四下巡視,警惕着左近。另一位‘女’騎士與藍衣‘女’騎士裝束相仿,只她的騎裝爲嬌嫩的粉綠‘色’。頭上的發冠鑲着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她的容貌與藍衣‘女’騎士頗爲相像,但她生着一對杏眼,卻不是大而媚的丹鳳眼。
藍衣‘女’騎士與綠衣‘女’騎士是嫡親的姐妹,不過年紀相差甚遠。藍衣‘女’騎士正是在兩蕭之中赫赫有名的蕭三蕭琅琅,綠衣‘女’騎士便是她的親妹妹蕭十六蕭瑛瑛。那五名男騎士則是姐妹倆的親衛死士,分分鐘給她們擋刀擋箭的狠角‘色’。
蕭琅琅半個月前才從天一真宗回到蘇杭府,只在家歇了數日,便帶着妹妹來到雲杭府探望蕭老太君。論輩份,她們要叫蕭老太君太曾姑祖母。
當然,誰都知道。蕭琅琅此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則,她也不會主動要求進入蕭氏‘女’學就讀。至於蕭瑛瑛,雖然沒有資格肖想秦國公主的爵位,也和姐姐一起打算去考一考雲杭府的蕭氏‘女’學。
今日姐妹倆一大清早就來到此處碼頭,是有緊要事情。蕭琅琅離開師‘門’之前,特意邀請了一位長輩到天幸國來做客。她本不抱多大希望,卻沒想到這位李師叔祖竟爽快地一口應下。
不過二人並未同行,李師叔祖要晚些時候纔到,算算時間就是這幾日。蕭琅琅今天來碰個運氣,希望能早點見到他。
蕭瑛瑛眼珠骨碌碌轉了幾轉。終究年幼,心‘性’難定,實在忍不住抱怨道:“姐姐,若是他們晚上到。咱們也要一直等到晚上麼?”
蕭琅琅看也不看她,笑意微斂,淡淡道:“你可以回去。”
蕭瑛瑛嘟嘟嘴,不敢再提這茬。雖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但因蕭琅琅長年在天一真宗清修,很少回家。姐妹感情雖有,蕭瑛瑛對姐姐的敬畏卻也半分不少。
過了片刻,蕭瑛瑛嘻嘻笑着,又問道:“姐姐,那您給妹妹講一講,這位李師叔祖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就值得姐姐您親自來接?”
蕭瑛瑛最敬佩的人就是自家姐姐,在她看來,若自家姐姐出生於大昭帝國,有名正言順的大昭皇族身份,大昭的帝位就沒有蕭琬琬什麼事了!這位什麼李師叔祖,哼,他有何德何能,竟讓姐姐親自相迎啊!?
提起李師叔祖,蕭琅琅目光變得柔和,就連說話聲音也不知不覺輕柔了許多。甚至,她先幽幽嘆息了一聲,方道:“師叔祖他……是我們山‘門’最爲驚材絕‘豔’之人。”說完,她便又怔忡起來。
蕭瑛瑛表示正豎起耳朵聽呢,姐姐怎麼又不說了?只是偷眼打量姐姐的神‘色’,她不敢催促,只能老老實實地等着。
片刻後,蕭琅琅終於扭臉看向蕭瑛瑛,目閃寒光,肅容叮囑道:“瑛瑛,你記住,在李師叔祖面前,絕對不能詆譭東唐國。雖然天幸國與東唐國爲世仇,但咱們乃大昭人氏,天幸國的仇恨與咱們可沒有什麼關係。況且如今這兩國並未撕破臉,號稱友盟。既是友盟,便要溫和相待。”
蕭瑛瑛甜脆脆地應下,拍手笑道:“姐姐,這位李師叔祖是東唐人吧?!”
蕭琅琅點頭,重新遠眺大運河。那被初升朝陽照耀着的水面,恍若撒滿了碎金子一般炫目。她不知想起了什麼,微微眯起了眼睛,輕聲道:“他是東唐國的七皇子,封爵臨淄王!”
蕭瑛瑛眨巴眨巴杏眼,圓臉蛋上猶自盛放的天真笑意倏地收斂,也如姐姐一般遠遠向河面眺望。東唐國的皇子王爺,執天下道‘門’牛耳的天一真宗最爲驚材絕‘豔’的李師叔,姐姐請他來,是爲了壓下宗政三身後這段時間在天幸國威名大盛的東海佛國宿慧尊者吧?!咦,那他應該很年輕?
許是聽到了姐妹倆的心聲,再等了約‘摸’一柱香的時間,天邊水平面上慢慢出現幾支高高的桅杆,上面懸掛着數面迎風招展的旗幟。蕭琅琅一見那旗上繡着的由銀白卷雲紋圍繞的“李”字,便‘露’出由衷歡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