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望着屋頂上那飄飄似仙的俏麗身影,黑巾下,筱貴妃已然珠淚盈腮。那是她的‘女’兒,她闊別十年的‘女’兒!
這麼多年來,她只在數月前於嚴家莊見了‘女’兒一面。這麼多年來,她思‘女’‘欲’狂、思兒‘欲’瘋,每一日每一夜,她活在宮裡,都是莫大的折磨。
緊緊地揪住心口衣物,自己急促的心跳聲異常清晰,筱貴妃眼前陣陣發黑,呼吸急促粗重。‘花’婆婆察覺異樣,扶住筱貴妃,失聲驚呼:“大姑娘您怎麼了?!”
宗政恪剛剛發現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竟是李懿身邊的鐵面先生,正百般不解之時,聽見‘花’婆婆的驚叫。她忙扭臉瞧去,眼前** 景像‘亂’閃,她大吃一驚,慌忙撇下鐵面跳下屋頂。
只覺人影閃過,‘花’婆婆急忙擡頭,卻見宗政恪已經俏生生立在自己面前,手伸向了身邊筱貴妃的面巾。‘花’婆婆臉‘色’煞白,剛要阻攔,卻聽宗政恪低聲道:“她呼吸不暢,再戴着面巾是想憋死嗎?”
話音落,宗政恪已經一把扯下了筱貴妃的面巾,她面前是一張‘花’容失‘色’卻依然美‘豔’‘迷’人的蒼白麪孔。一雙她與‘玉’質都肖似的大丹鳳眼裡滿是淚水,直勾勾地盯着她,神‘色’悽然。
會苦大師也已跟過來,直接給筱貴妃把了脈,看向宗政恪,低聲頌了佛號道:“毒發了!”
“什麼?”‘花’婆婆不敢置信,也拉過筱貴妃的手腕把脈。卻只覺得她的脈息異常‘混’‘亂’,心脈格外軟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發現。她喃喃道。“大姑娘她並沒有心悸之症啊,這是什麼毒?”
會苦大師便道:“紅藏毒發時的症狀,與心悸之症極其相似。毒發之後,每個月的十五日便會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強烈,最後心悸而死。旁人只會以爲病勢日漸沉重,不會疑到身中奇毒上去。”
宗政恪早知此事。也向晏‘玉’質的豹衛打聽過。不知是什麼緣故,‘玉’質如今還沒有發作過心悸之症。沒想到,她竟親眼見到筱貴妃毒發。
默然片刻。宗政恪下定了決心,就着夜‘色’輕輕地扶住了筱貴妃,柔聲道:“到院子裡歇歇可好?”一邊說,她一邊握住了筱貴妃的手腕。溫和真氣徐徐注入。
‘花’婆婆一呆。隨即又覺得欣慰。筱貴妃正心痛如絞,眼前金星‘亂’冒,卻還知道固執地盯着宗政恪。只她的意識漸漸昏‘迷’,卻是無法做出迴應。
宗政恪不敢再耽擱,回首望向不知何時也下到夾道里來的鐵面,微微蹙眉道:“先生若無急事,改日來見小‘女’如何?”
鐵面聲音低嘎地道:“你儘管去忙,我可以等。”
這個粗嘎難聽的聲音。對筱貴妃與‘花’婆婆本應該都是陌生的。然而不知爲何,筱貴妃忽然用力瞪大了已經漫無焦距的雙眼。望向鐵面站立的地方,嘴裡無意識地呢喃什麼。
‘花’婆婆也驚疑道:“您……莫非是那位先生?”
鐵面沉默不語。宗政恪眉梢微動,筱貴妃與‘花’婆婆居然像是與鐵面先生認識?只是爲何方纔沒有認出人來?他臉上這張醜陋的鐵面具可是能讓人一見即再也難以忘記的。
此時卻不是深究的時候,‘花’婆婆背起筱貴妃,直接躍入夾道那邊的院牆,再在宗政恪的帶領下來到了她的臥房,將筱貴妃安置在‘牀’榻上。鐵面緊跟在後頭,居然半點嫌疑也不避。
紅藏之毒無‘藥’可解,宗政恪雖仍然抱持希望,但目前對筱貴妃的狀態束手無策,最多舒緩一下她的不適。
幸好李懿曾經送給她幾味養心的珍稀‘藥’材,她還沒有轉送給裴君紹,正好派上用場。當下由會苦大師斟酌出一個方子,被喚醒的徐氏與‘花’婆婆一併去煎‘藥’。
現在只能等着。宗政恪看了眼鐵面,發現面具後頭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牀’榻邊垂落的帷幕上。她心中忽然微動,走到鐵面身前,仰頭問:“先生與那二位是舊識?”
鐵面收回目光,沉沉地看着宗政恪。半響,他才道:“是。”
“先生,可還記得這物件?”宗政恪擡手,輕輕地從頸項裡扯出一件物事來,卻是一個黃澄澄的赤金項圈,下頭墜着平安如意金鎖。
鐵面目光微縮,沉默不語。宗政恪自顧自地道:“當日先生送此物於小‘女’時,小‘女’便很好奇。不過小‘女’以爲,這只是仿造之物。但沒想到,小‘女’拿給祖父看後,祖父卻說這正是當年小‘女’遺失的週歲禮。”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注鐵面,慢慢道:“這是小‘女’的爹與娘,爲小‘女’特意打造的生辰禮物。在小‘女’三歲時,遺失於樟河郡大樟山同心巖上。卻不知爲何,會出現在先生您的手中?”
鐵面無動於衷,仍不言語。宗政恪接着道:“小‘女’前往雲杭府的路上,曾經去大樟山同心巖拜祭過。不想,竟在那附近見到一些用大昭帝國所產真品瓷器盛裝的祭品。小‘女’離開時,也發現在客棧裡有人看着小‘女’。”
“雖然到雲杭府後,小‘女’諸事纏身,但還是遣人打探出,在小‘女’等人到達大樟山之前,有一羣人也上了山,就住在客棧裡。其中有一位客人,”宗政恪盯着那冰冷的鐵面具,放緩了語速道,“就戴着一副讓人一見難忘的鐵面具。當時,小‘女’就猜會是您鐵面先生。因臨淄王之故,小‘女’還以爲是他派遣您暗中護送小‘女’的。”
鐵面輕哧了一聲,似有幾分不悅,低聲道:“我雖聽命於臨淄王,卻不是他的屬下。”
還是不肯自己承認麼,宗政恪使出最後一招,向桌前示意道:“不知先生可否見賜墨寶?用先宋體。”
鐵面的目光慢慢變得柔和,輕輕低低地笑了兩聲,嘎聲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何需驗證?”話雖如此,他依然大步走到書桌前,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
這幾行字,宗政恪曾經見到過。正是祖父拿給她看的,父親宗政修寫給祖父的那封信。筆跡一模一樣,信的內容也一模一樣!
眼前的這位鐵面先生,就是她的生身之父宗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