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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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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少年男女,各懷着沉重心情,紛紛告辭歸房安歇。

這晚正好是月初,滿天漆黑,恰是夜行人絕好的活動機會。

江老爹自個兒在燈下盤算道:“今兒下午又賣出推多兵器,光是從這一點推想,已不知有多少武林朋友聚集在衡州城裡,這種大舉齊聚的情形甚是蹊蹺,若果從蜘蛛黨這條線索上追思,估料這些武林朋友,乃是衝着蜘蛛黨而來,又未免過於武斷。我相信那蜘蛛黨不會與這麼多武林朋友,正面爲敵,最多也不過是原因之一,這樣,有什麼是以令這南北武林高手俱都聞風而至的原故?想那武林中除了恩怨足以令他們不辭千里,跋涉關山而試圖解決之外,再沒有什麼可以使得這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原故,若果是有什麼重大的約會,我總不至於毫無所聞啊……”

江老爹想了一陣,越想越有興趣,甚至連江忠進來也沒有發覺。

江忠已換了一身黑衣,緊腳褲下面是對軟底布鞋,脖子上還繫着一條白色紗巾,隨時可以拉起來,矇住鼻子和嘴巴。

他本來學的也是“南江劍拐”,但爲了避嫌,便只持着那根精鋼柺杖,杖頭盤着一條黑色的龍,龍鬚外翹,甚是尖銳。

江忠道:“老爺,小的先走一步。”

江老爹漫然晤了一聲,等到江忠走到房門時,他忽然空然想起什麼似的,着江忠回來。

“你還是把劍也背上吧!”

江老爹吩咐道:“如今我另有一個任務派你去做。”

江忠連忙去取劍,回到房中時,只見江老爹正在燈下,拂拭他那炳千錘百煉的精鋼長劍。

劍上精芒霜光,映得一室皆白,那盞已撥小的油燈,更加顯得黯然無光。

江忠門道:“老爺你也要出手麼?”

江老爹沒有置答,卻道:“關於蜘蛛黨的事情,裡面還牽涉了公門中人,可不太容易處置得好,你附耳過來……”

江忠聽完江老爹低聲的囑咐之後,便徑自去了。

這時,店外屋角的暗影中,不時可以見到人影搖晃。

但只隔了一會,使瞧不到任何異狀。

江家老店的鋪門早已關上,後進的燈光也陸續熄滅。

萬籟俱寂,滿天星斗,涼風習習,把田間的酷署都吹散了,然而,在這恬靜平安的夜晚,卻是殺機四伏。

更夫從街上過過,邦邦地敲着,那孤獨單調的聲音,散播在黑夜中的每一個角落。

江老爹在房間裡,獨個兒靜靜坐在牀上。

這時他已着一件既定大又長的白袍,脖子上又繫着一條黑布,那樣就像江忠一般,隨時可以拉起來,掩住鼻嘴和頷下的白鬚,頭上再用一條汗青色的武士巾扎住那一頭白髮。

這樣,任是至親的人,在黑夜裡乍眼瞧見,怎樣也看不出是江老爹。

他側耳聽着那孤獨單調的更鼓,早先所提起的往事,還剩下一份淒涼盤旋在心頭,此刻,更加覺得悵惘,往事如煙如夢,已無法重尋痕跡。

可是,他到底忘不了這些煙雲舊事,黑暗中,這位精力充沛的老人,不住暗自地唏噓嘆息。

他靈敏至極的感覺,不但察知隔一個院子裡的響動,那該是朱玉華還未上牀入睡的響聲。

聲。

甚至連店子四下黑暗中埋着的人,那些低微的聲息也能夠覺察出來。

他估計出大約有十個人在下埋伏,這些人不消說,定是公門中的捕快,爲了要緝捕惡名震公門的蜘蛛黨。

忽然他聽到那些埋伏的公人,連續遞出暗號,當下已知他們發現了有夜行人的蹤跡。

外面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夜邑沉沉中,東北角忽見三條人影,疾撲而至。

那一個夜行人身法好快,在夜色中,踏屋走瓦,縱高竄遠,仍然毫不遲滯,就在埋伏在四下公人的暗號傳過之後,他門已差不多撲到江家老店。

黑夜中陷然冒兩條人影,但見月光閃問,截住三人去路。

就在這兩人一現身之際,側面一處暗影中,“察察”射出兩支袖箭,直奔那急撲而來的三人,另外還有兩支鋼鏢,相繼打來。

那三人奔馳正患腹然一齊止步,立刻緣何在屋脊上以,絲毫沒有向前搖傾。

一箭鏢眨眼間已到了三人身邊,只見其中一個雙手出處,把四支箭鏢一齊接住。

兩個截路的捕快,一見人家身手太高,全都大爲震駭。

只因他們的預定計劃,乃是一旦發現蜘蛛黨的人,便由兩個正當來路的乍然現身,引得他門注意前面。

趁這機會,側邊埋伏的同伴便猛施暗器偷襲,希望弄倒一個算一個。可是來人不但功底深湛,能夠毫不慌亂地以懸崖勒馬之力,剎住去勢,並且隨便一伸手,便把四支箭鏢一齊接去。

當下雖然驚駭莫名,卻也不能後退,猛然舉刀齊齊撲上,暗影中也自冒出四名捕快,各持單刀鐵尺,疾撲過來。

那三人忽的一聲齊齊散開,剎時脫出衆捕包圍的圈子,衆捕快甚覺狼狽,一齊轉身,卻變成被三人反圍住了。

卻聽那三人中,一個蒼老低沉嗓子的人道:“諸位可是本府的頭兒們?”

說話時,從捕快中,已有四人,忽向其餘兩人進撲,刀光尺風已遞到那兩人身上,那兩微哼一聲,修然如行雲流水秀後退半丈之遠。

這時對付發話人的兩名捕快,也刀尺齊施,突然發難。

話一入耳,剛聽出人家話中之意,但因已全力出手,收之不及。

卻見那人一閃身,錯開四五尺遠,身法之快,絕不是他們所能比擬,當下連忙剎住勢子,並且招呼同伴停手。

他們雖然用的全是簡短的暗號,但在這靜夜中,已能傳出老遠。

卻聽那人又道:“果然是諸位頭兒,足見公門中盡有能人,不叫蜘蛛黨橫行得手。”

這回幾句話說得很快,而且聲低沉,但話捕快聽得清楚,心中甚是愛用。

那人又道:“在下三人,乃是南方武林中人,對於蜘蛛黨橫行肆虐,甚是氣憤,這次同在衡州有碰頭,恰好得知蛛蛛黨留有標記在此,故此相約而來,想不到官方有佈置,若果諸位頭兒一時匆忙,人手不夠.在下等願意湊上一份兒.壯壯聲勢——”

說着話,一面往前移動,和那兩捕快相距不過三尺。

那兩名捕快在星光之下,把那人面目打量很清楚。

只見那人年在五旬過外,面白無鬚,雙目炯炯有光,最特別的是額上平排着三個肉瘤,甚是醒目。

當下立刻知道這個人正是南方名武師龍頭獅子李公明,這是因爲他額有三個肉瘤之故。

這些公門捕快,焉有不識這位南方武林名家的特徵之理,同時也恍悟人家爲何一個勁兒往前移的道理,敢情爲的是好讓他們瞧得清楚,辯出身份。

幹是其中一個捕快抱刀爲禮,道:“原來李老師父趕到此地,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咱門這邊一共來了十個人,可是也不過是聊盡職責,要想有汁麼作爲,恐怕辦不到,李老師父來得正好,這兩位貴友想必也是俠義道中人,目下不便多談,時間可耽誤不少啦……”

九頭獅子李公明傲然一笑,露出得意之色。

須知武林人最講究面子過節,他李公明這一現身,人家便認出是誰,可以想見他在南方武林中的地位。

叫他是豈能不欣然而喜,同時因在黑夜中,面上的表看不大清楚,故此他可以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心中感情。

這一干人很快便躍下地去,隱匿在黑暗中。

過了片刻,倏見西南角一條人影,疾馳而來。

眨眼間,已來到切近,這人好生張揚,一身白色緊身夜行衣,胸前用青線繡着個大蜘蛛,頭戴淡青色英雄巾,左手小臂上掛着個小鋼盾,右手持着一口短劍,雖在黑夜之中,這兩樣兵器,依然閃閃生光。

這人就在緊鄰江家的一座屋脊上停步。遊目四顧。

這時,一衆捕快。因有三位生力軍來接,雖然其中兩人不知是誰,但已知有一個就是名馳同方武林的著名人物人頭獅子李公明,因此不以早先般虛張聲勢,不待敵人進了包圍圈子,便已發動。

那白衣人老遠幾立在那兒,既不進,亦不退。

隔了老大一會工夫,這邊伺伏的人,已全都沉不住氣,實在鬧不清那廝在弄什麼詭計。

九頭獅子李公明和同來兩人,同匿一隅,這時悄悄耳語道:“這廝也恁地古怪,莫非乃是疑兵之計?”

那兩人都沉吟無語,着意思量。

書中交待,這兩人以前俱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但因近二十年來,改業從商,逐漸與江湖疏遠,不似二十年以前的日子,非但闖蕩江湖以求成名露臉,還得在這上面混口飯吃。

這兩人一個名叫楚天材,外號人稱八卦刀,另外一個名叫孟君業,外號子母梭。

他們從商已久,幾乎已完全脫離了江湖,但是,這兩人的名氣在武林中,依然甚是響亮。

只不過僅限於年紀較大的人而已。

一般新出道的年輕武士,雖然也曾聽到年長者提起,但年輕的一代,往往漠視一切,直至他遭遇過許許多多不能抗拒的事實之後,這才明白了經驗是什麼樣的一回事。

可是,到那時候他們自己也已經老去了,他們諄諄相囑的話,也只博得年輕一代的微曬。

這八卦刀楚天材與子母梭孟君業兩人俱是有身份的人,說話可不能隨便,因此,儘管九頭獅子李公明已說出他們心中同樣感到的疑問,但他們仍不立刻作答,細細着思量一下。

子母梭孟君業啞聲道:“小弟似乎瞧見那廝的白衣,胸前繡着什麼東西,莫非是隻青蛛蛛麼?”

九頭獅子李公明道:“像得很,大約不會猜錯。”

八卦刀楚天材悄聲道:“依我之見,恐怕人有能手暗中潛入這宅院之內。”

三人低青商議一下一便決定由龍頭獅子李公明住宅院內巡視一回,以免真個有敵人早已乘隙偷襲,而他們這三位名家還在外面伺守.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另外,由於母梭孟君業儘可能繞到那白衣人後面,然後才與八卦刀楚天材一齊現身,將該人擒下。

計議既定,九頭獅子李公明首先借着牆要后角的暗影,悄悄躡走。

他門也覺得這樣子半夜窺入閨閣,甚不應該。

然而事實上又勢迫如此。

須知蜘蛛黨爲江湖黑白兩道俱痛恨者,便是在於採花一事上。倘若龍頭獅子李公明不暗窺人家閨閣,怎知有沒有蜘蛛黨人潛入。

九頭獅子李公明一縱身,打一堵牆壁翻滾過去,身形儘量貼着那堵牆壁,以免被站在鄰屋高處的白衣人瞧見。

沿牆飄落地上,敢情是座院落,但見廊上當中一個小廳,兩邊僅是兩個房間,此刻,房門垂着簾子,晚風吹佛,飄搖不定,大概全沒關上門。

他心中暗叫聲糟想道:“若果此是內眷所居,那蜘蛛黨簡直不必用什麼薰香迷藥,一徑進房便可以下手,我們這一干人,在外面可連影兒也不覺哩!”

當下不由心中一急,疾如星火直縱上廊去,首先在左邊的房門找停住身形,側耳細聽。

房內傳出來輕微的鼻鼾聲,均勻之極。

九頭獅子李公明乃是個老江湖,對於睡覺後的鼻息甚有研究,這時微微一笑,一飄身,縱到再過去的房門口,再側耳而聽。

這一次他可微微錯愕,原來房中半點鼻息也沒有。

以他那受過高度訓練的聽覺,哪怕是最輕微的呼吸,這尋丈之遠,也必定能聽得到。

他狐疑地退開一步,想道:“要是這房間沒有人,該不會打開房門吧?”

不過,他此刻則只好將疑問擱在一邊,因爲他現在必須立刻到另外兩個房間去探聽動靜。

倘若沒有事故,還有後面明院落要查探明日.這使得他不能再事耽延,腳下力用一點.斜樸而女。

一個起落間,已到了右邊的房門外,凝神一聽之下,龍頭獅子李公明瞼邑驟變,其寒如冰,猛然撤下背上的長劍。

原來他聽到房內有人呼吸之奮,他能夠辯別出僅僅中仍一個人,可是那呼吸雖然均勻,卻比普通入睡了的人稍微慢了一點,而且顯出是故意呼吸得沉重一點。

他雖然拿不定那是否蜘蛛黨的人已經潛入,故意裝出來均勻的鼻息聲。

但是有一點他可以斷定的,便是房中之人,定然沒有睡着,而且還裝出那種假的均勻鼻息。

本來此事值得奇怪,要知九頭獅子李公明乃是以真功夫成名的人物,他的輕功雖不特出,卻也不至於隨便被人發覺。

再推論下去,房中之人,要真具是蜘蛛黨的人,正在幹那非法傷天害理勾當。那樣任他武功再高,在這種時候,也斷然不能發覺像九頭獅子李公明這等功力的好手潛掩而至,因而裝出睡着了的鼻息來瞞騙他。九頭獅子李公明正是當局者迷,他心中已有了先入之見,一味以爲已有蜘蛛黨的人潛入,是以一發覺有異,便向別處推想,撒劍作勢,便待批簾衝進去。

他這裡誇張劍拔,一觸即發之時,猛然背後不遠處察地一聲,當下極快地回頭一瞥,只見一條白影,已自越牆而去。

同時之間,外面暗號傳爲,敢情是子母梭孟君業所發出的,跟着又聽到八卦刀楚天材的暗號。

他有點兒進退維谷,委決不下。只因剛纔外面孟君業、楚天材所發出的暗號,乃是敵人已逃,他們追將下去的暗號。一聽出這暗號的內容,立刻便想到那蜘蛛黨的白衣人,可疑地屹站在隔鄰的屋頂,極可能是故意引他門現身,並一誘他門追到預布的陷講。

這樣,他必須立刻趕去接應,因爲人家既然有人設狀以後,必定盡集高手,八卦刀楚天材與子母梭孟君業雖然藝精功課,卻也不能擔保不出差錯。

另一方面,他又就眼瞧見一條白影越牆而出,身法甚是輕靈迅疾,顯然起碼已有目已同等功力。

此人匆匆竄走,可能是趕往接應他們自己同黨。

大凡人到了必須抉擇之時,總會較爲偏向於自己有關係方面。

他目下可不能再顧及這房中是否有人受害,卻非趕緊追將上去接應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

當下一施身.疾縱出廊外、就在身形擦過欄杆之時,沉劍一拍,發出一下聲響,口中同時低沉喝聲好賊。

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疾然越過院牆縱上屋頂去。

放眼一瞥,只見一衆捕快俱已現身,他疾掠過去,沉聲道:“請問頭兒們,在下兩位朋友是否已追下去?是打哪一面去的?”

一個捕快道:“呶,他們往衚衕角追去的,那廝輕功好高明哩,你的兩位貴友攔截不及,已追將下去……”

龍頭獅子李公明不再聽下去,腳下用力一蹬,身形已向西南角疾飛而去,那捕快還在叫道:“後來還有條白影……”

說到這裡,人家已去得遠了。

原來這捕快想說的,便是他們一見子母梭盂君業突然在那白衣人身後兩丈處現身,而這邊的八卦刀楚天材也已經準備好,倏然縱身上房,帶起一溜刀光,疾撲那個白衣人。

這時,一衆捕快早已憋得難過,一見他們兩人已經現身,便不覺齊齊從黑隅中躍將上房。

卻聽那白衣人冷笑聲,彼然轉身,疾瀉下地去。

那攔截逃路的子母梭孟君業可真沒想到人家有此一着,怒喝一聲:“無恥之徒。”也自撲下屋去。

誰知那白衣人已相度好地勢,藉着下面人這的院落迴廊等地勢,反而打子母梭孟君業後面冒出來,又躍上屋頂。

子母梭益君業一撲下屋,只見那白衣人疾打廊間繞到後面,並且躍上屋去。

當下怒哼一聲,又反撲上屋頂。

這一下上落。八卦刀楚天材也就堪堪趕到。

他發出一聲追趕的暗號,便一直追下去。

八卦刀楚天材因爲唯怒九頭獅子李公明沒有聽到,便發出追趕暗號,再壓刀跟蹤趕往。

三人有如串珠般越屋踏瓦,徑向西南角疾馳而去。

走了約摸半里之遙,三人的腳程使比出來了。

最前面那蜘蛛黨的白衣人,有如風馳電掣,越奔越快,後面兩人腳程大致相似,卻漸漸被前面的白衣人拋脫。

再奔裡許,出了城外,子母校孟君業放目一瞥,只見大地一片黑沉沉的,那白衣人竟然已失蹤影。當下瞼上不由大大發熱,但卻也不能胡亂再追,只好停步不動,等八卦刀楚天材趕上來。八卦刀楚天材也自猝然停步,道:“那廝趕丟了麼?”

話一出口,猛覺其中有語病,連忙又道:“我也沒看出他怎樣隱沒的……”

子母梭孟君業耳額俱赤,道:“真慚愧死人……”

他這麼一嘆氣,八卦刀楚天材也自鬧個面紅耳赤,自把話說錯,憑他這種人物,焉禁得住方纔那一句話。

幸虧此時天黑,彼此都瞧不清楚,當下八卦刀楚天材道:“咱們還須在附近搜索一下,孟兄以爲如何?”

子母梭孟君業恨聲道:“那廝腳下油滑,若然再碰上了,定得請他嚐嚐我姓孟的子母梭滋味,就是這麼樣,楚兄,咱們分頭搜索……”

猛聽不遠之處,有人冷笑一聲。

兩人耳目俱靈,同時怒喝一聲,疾縱過去。

那冷笑聲音來路,正是左側兩丈外的一處小樹從,以他們倆人的身手,一個起落,便自撲到。

那子母梭孟君業怒火熊熊,在這飛撲之際,已經撤下十一節亮銀鞭,合在右掌中,左手已掏出一對子母梭,故此能及遠,極爲厲害。

尤其他這種暗器手法,甚是待別。梭一出手,到了半途,子梭便脫穎而出,比母梭去勢更快,這時,因母梭發出特別的聲響,敵人往往因母梭的風聲未到而來不及躲避子梭暗襲。

兩人腳一沾地,已離那小樹叢不過五六尺之遙,同時住兩旁一散開,忽見樹叢後一道白影,貼地疾射而出。

一瞥之下,那道白影已出去了兩丈許。這份迅疾,可真叫這兩位武林名手也爲之錯愕不已。

假如他門兩個不是經驗、閱歷、都極爲豐富,不是腳一沾地,立刻採取散開包圍之勢,只須稍微慢了一點,要就沒法瞧見人家怎樣走的,因爲他們在樹叢前面時,月光正好被那人弄的詭計所擋住。

這兩人要不是同來,而是一個人瞧見的話,恐怕得考慮要不要再追趕,然而此刻勢成騎虎,只好拼命追撲過去。

夜色黯黯,萬籟俱寂,他們兩人只聽到自己衣襟颳風之聲,此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在他們前方三丈之遙,那條白影老是晃動,不論如何拼命疾馳,也總是隔着這段距離。眨眼間已趕了三四里之遠,卻聽到前面不遠處,流水潺緩,夜風吹過樹葉,發出低沉的響聲。他們趕了這一程,心中都同時泛起疑問,覺得這條引他們來此的白影,絕不惟早先那白衣人般拼命飛馳,意思將他們兩人甩掉,反而時快時慢,直是引誘他們窮追的樣子。

兩人雖然同樣有此感覺,但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人,決不肯冒失說出來,這時不約而同地猝爾停步。

只因他們都默然無語,凝神細察四下動靜,因此,只在頃刻間,齊齊發覺晚風吹送來輕微的語聲。

兩人對望了一眼,彼此心中全意,便悄悄躡足人那語聲傳來之處走去。

大約定了三丈許,已到了一道小河旁邊,卻見對岸一座神祠,在黑夜中宛如一頭碩大無朋的怪獸,蹲伏不動。

於母梭盂君業指指那神祠。八卦刀楚天材點點頭,倏地分開,一左一右.沿岸走開四五丈。然後才躍過河去。

先說子母梭孟君業,他躍過之後,立刻鶴行暨伏地悄悄掩近那神祠。

那神祠正門向河,故此他必須橫移數丈然後繞到神祠右邊。

他想道:“這神詞大門洞開,何以不見燈光,只聞語言?”

心情卻忽然緊張起來,捏一捏兩手中的亮銀鞭和子母梭,腳下輕靈地移動過去。

又繼續想:“我也不是初涉江湖,未曾經歷場面的人,怎的會緊張起來,哦,是了,這蜘蛛黨邪門甚多,我久聞此黨惡跡兇行,故不知不覺中,心理上巨大受影啊……”

正想之間,已到了神祠邊。

但見祠壁甚是古舊,許多地方已經剝落殘敗,子母梭孟君業留心地瞧瞧那堵牆壁,想道:

“這堵牆不大牢固,相信用肩一撞,可以穿個大牆洞……”

忽然失笑起自己這無聊的念頭,當下不再移動,凝神側耳,傾聽詞內動靜。

詞里語聲未歇,這時可聽得十分清楚。

只聽:“……咱們蜘蛛黨一向使人聞名色變,幾曾吃過虧?我絕對不同意苗老二的意思。”

另一個較爲深沉嗓音道:“殷三總是莽張飛的性情,苗老二說得有理,你還呶呶爭論什麼?”

這人口氣頗見尊大,似是這班人中的老大。

子母梭孟君業立刻知道剛纔說話的兩人,正是名震江湖黑白兩道的蜘蛛黨六惡中的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

這蜘蛛黨六惡之中,老大尹兆武和苗村俱是出了名的飛賊,只因中間發生過採花命案,在中土立足不住,逃到海南島避風頭,卻結交了海南島黎母嶺赤足仙座下諸弟子中的四個,同時因尹兆武之沉穩和苗村之機智,被亦足仙看上了,雖不正式收爲門徒,卻也傳以陰毒蓋世的武功。

稍後.這尹兆武率這一干人組成蜘蛛黨,毒爪侵入中土,起先還在南方近海一帶活動,漸因武功高強,無人能制,便漸漸向西南及北方肆其兇毒。老三殷厲生,老四伍仲義,老五化倫,老六舒路,這四個全是赤足仙的嫡傳弟子,因此使的全是獨門兵器蜘蛛爪。

那是一根長約三尺半鋼製的尖棒,但棒身有三節,可以活動,棒尖處有一小簇鋼針,均附劇毒,每根鋼絲針的毒都不相同,因此讓這絲球的鋼針傷了皮肉,即中百毒,任是大羅神仙的靈丹妙藥,也不能挽救,他們師門解藥,也只能將毒暫時迫聚一塊,然後動手術將傷處盡行剜掉,若是傷及臂腿等處,可是整支胳臂或腿卸掉,否則毒侵入骨,可不能保險了。

老大尹兆武和老二苗村,則仍然各用本來兵刃。

尹兆武俠的是九環刀,原本已經刀猛力沉,招數精奇而威震武林,其後更得赤足仙指點,刀法大有進步,比起昔年,其陰毒險狠處,直有云泥之別。

老二畝村使的是蛇頭軟鞭,這根軟鞭末端有個吐舌露牙的蛇頭。那蛇頭乃是以精鋼合金所打製,那蛇的信子和尖牙,堅利異常,本來已蘊奇毒,見血封喉。

而且還有一樣,便是蛇口內暗藏機括,能夠濺射毒液,端的歹毒異常。

如今經過赤足仙傳授,那蛇舌、蛇牙之毒,與及口內的毒液,俱已換了獨門百毒之液,更加厲害。

這六惡之中,以老大尹兆武和老三殷厲生武功最強,卻以老二苗村爲智囊,一切計謀,都是由他策劃。

且說神祠內這時另有一人,聲音甚是陰柔,他道:“殷老三你知道,如今可不比往日,目前南北武林好手,大部分多已到了衡州,咱們可不是伯人,但犯不着在這時候,橫生枝節。

使得那些人聯合先對付咱們,豈不壞了大事。”

尹兆武輕輕一拍大腿,道:“對啊,這正是我所顧慮之處,誰教那藏劍的玉匣中,有那種專克天下之毒的‘雄黃珠’呢!”

只聽殷厲生尚在咕喀,似乎不甘就此示怯。

這神祠除了這三人的口音,再沒有其他語聲,顯然已沒有別的人。

子母梭盂君業驀然飛身縱上房去,眼光到處,只見對面也飛上一條黑影,夜色中刀光閃爍,正是結伴同來的八卦刀楚天材。

兩人恰是同一心意,不禁哈哈一笑,腳下稍稍用力,踐踏得屋瓦發出一陣破裂之聲。下面的三人,也是武林中頂尖高手,當他們兩人躍上屋頂之時,已覺出有異,全部住口,凝神傾聽。及至他們放聲一笑,這三人可就露了身手。

原來這神祠地方約有三丈見方之寬,長長的供桌上插着一支比兒臂還粗的蠟燭,火蕊甚高,照得四下俱亮。

可是祠門用一張黃黑色的布慢掛着,把整個祠門都遮住,故此外面瞧不見一絲光亮。

三人俱是聞聲即起,像旋風一樣,齊齊到了門口。

老大尹兆武的九環刀和老三殷厲生的蜘蛛爪已撤在手,這份迅疾確是駭人聽聞。

可是那張布慢宛如像堵鐵門,竟然將他們三人全部堵住,一齊停在那兒!

屋瓦上傳來沉重的步履聲,使得老三殷厲生大怒,肩頭微動,便要衝將出去,卻被老二苗村手急眼疾,一把扯住。

三人忽又退回祠中,苗村輕輕道:“上面一共只有兩人,但他們這種行徑,太過奇怪,莫非飼門外已有埋伏,故意引我們出去麼?”

殷厲生一揮手中那奇形怪狀的蜘蛛爪,發出勁稅的風響,啞聲道:“管他孃的,路們出去把那混帳東西宰了,不就完啦!”

老大尹兆武道:“話不是這樣說,此間隱闢之極,往年咱們也常落腳此地,卻總未曾碰見過什麼人,別說這些武林之上了,可是現在卻招來兩人,還故意在咱們屋頂上大力踏動,老二,你看這事怎麼辦?”

苗村眼珠一轉,道:“咱們如今反而變成在明處,亦即是被動之勢,依我之見,非得反客爲主不可啦!”

老大尹兆武道:“究竟該怎麼辦呢?”

屋瓦的破裂聲,幾乎將老大尹兆武的話聲淹沒。

苗村陰惻測地瞧了屋頂一眼,道:“相信咱們蹤跡這所以會泄露,乃是被崔明、崔源三兄弟引來的。他門自從跟了咱門六兄弟,變得狂妄和毫不檢點,昨日之事,也能留下標記,真太荒唐。”

猛聽一陣甚輕的步聲,直撲祠門而來,老三殷厲生低哼一聲,疾如電光一掣,已到了門口。

布漫一揭,一條人影直衝進來。

殷厲生早已蓄勢待發,橫移一步,手中蜘蛛爪關戳出去。

那人影刀光年現,猛然格向殷厲生的蜘蛛爪。

誰知殷厲生的蜘蛛爪乃是獨門兵器,中有三節,能夠隨心意而屈伸,這時利爪依然戳過去。

當地微響一聲,那刀真個格在蜘蛛爪上,然而那尖尖的利爪猛然一曲,撲哧地微微一曲,已刺入那人喉中。

那人連垂死駭叫也來不及,利刃撒手,撲通翻身栽倒在地。

門外本來尚有步履之聲,此時地發出兩聲喝斥,都縱上屋頂去了。尹兆武和苗村身形一動,已到了殷厲生身邊,低頭一瞧地上仰臥着的屍身,只見那人目睜嘴張,露牙吐舌,已經僵死不動,死狀醜陋可飾之極,這正是被蜘蛛爪端那鋼絲上的百毒,引致全身肌肉盡皆**屹立刻僵死。

苗村道:“老三你怎麼啦?”

聲音雖低,卻有譴責之意。

殷厲生暴躁的道:“不殺死這混帳東西纔怪哩!”

老大尹兆武徽微一皺眉,道:“算了,你們聽,外面不是已經動上手麼?”

苗村先發制人地伸手攔住門口,道:“且慢出去,老三你把這廝踢開,老大,弄熄蠟燭。”

尹兆武似是懶得移動,伸腳一挑地上的單刀,呼地一響,那柄單刀劃出一道寒光,疾飛出去。

倏然祠中俱黑,原來那柄刀已將蠟燭的火蕊削掉,立地熄滅。

同時,殷厲主舉腳一踢。地上的屍身隨腳而起,撞到牆上,再掉下地。

苗村一閃身,到了門邊的牆後.伸手一扯,那布慢應手跌下。

外面漆黑的天空中,星光羅市,尋丈外一條寬達丈二的小河,河水潺潺而流,映出滿天星斗。

但聽屋頂上喝叱連聲,間中傳來兵刃相撞之聲,可是門前一帶,卻平靜之極,毫無異狀。

苗村低聲道:“老三,你既殺死了崔明,可別放過那兩個。”

殷厲生低低獰笑一聲,沒有回答。

苗村接道:“咱們命他們進來,倘若他們不敢,便可測知是他們崔氏兄弟三人有鬼。現在他們雖與來人鬥得劇烈。焉知不是使詭弄詐。”

老大和三隻有聽着的份兒,當下苗村陰聲叫道:“崔功,崔源立即回來,不得戀戰。”

聲音不大,但頂上兩對正廝殺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時,子母梭孟君業和八卦刀楚天材兩人已完全佔了上風,聞聲卻不聞。動中一凜,想道:“無怪蜘蛛黨六惡,能夠橫行肆虐江湖,光聽適才的叫聲,顯然可知他們內功的造詣,已在我等數十年苦修之上,就是這兩個手下,我們也不能在三招兩式之間將他們收拾下來!”

那崔氏兄弟聽到苗村之命令,便待撤退,可是他們碰上的這兩位對手,俱是出名已久的武林好手,近年雖隱跡商賈,卻未曾將武功放下過一天,這時想走,焉能這麼隨心順意。但見刀光如練,鞭形如蛇,將崔氏兄弟困在刀鞭圈中。

崔氏兄弟才一分神,立刻連見險招,但聽屋瓦發出暴響,敢情崔氏兩兄弟在慌張中踩碎了許多瓦片。

神祠裡蜘蛛黨六惡的老二苗村,向老大,老三詭笑一下道:“看來他們果然不敢回來呢!”

老大尹兆武非常留心地觀察門外動靜,歇了片刻,輕輕道:“老二,外面沒有什麼埋伏啊!”

殷厲生一揚手中蜘蛛爪,道:“乾脆衝出去算了。”

猛聽屋面上傳來一聲慘叫,跟着骨碌碌有人從屋瓦上滾了下來,那聲音卻是崔功發出的。

這時,八卦刀楚天材已跟蹤疾撲而下。

敢情剛纔他砍出的那一刀將敵人的手掌砍掉一半,斷指和那柄單刀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可是那崔功到底也不是庸手,努力一竄,避開了跟着向脖子抹來的八卦刀,身形卻站不穩,直滾向屋下去了。八卦刀楚天材在那邊向他比比手勢,子母梭孟君業用手勢回答,原來兩人的意思均是向對方表示看見祠門打開。

祠內一片漆黑,靜寂得令人奇怪,兩人不禁躊躇地對望一眼。

子母梭孟君業首先開口向祠裡挑戰道:“淫賊們只會像烏龜般縮頭不出麼?得能夠橫行到今日,敢情是躲得性命的。”

他一出口,話意便刻薄之極。

對面的八卦刀楚天材忍住哈哈一笑,想道:“當年這位老兄闖蕩江湖時,候曾以口舌便給,佔了不少便宜,也吃過虧,十多年之後,依然不改故習。”

他這一笑,可把祠內之人氣得炸了肺。

殷厲生固然忍不住怒哼出聲,即欲出祠,便是那沉穩過人的老大尹兆武,也覺得自己兄弟們的身份武學,大可不必如此示弱。

苗村卻不是,一手扯着殷厲生,輕輕冷笑道:“你們稍等一下,我終必要引他們入殼,待會兒定然能使你們解恨。”

接着向外面陰聲道:“這些話只堪激激那些初入江湖之輩,咱們兄弟在這裡坐得舒服,懶得動彈,你們自命什麼狗屈的,若敢進來,咱們兄弟便在黑暗中教訓你們一番。”

他的話並不驚人,可是語氣陰柔,大有賴定在祠裡不出之意。

子母校益君業冷哼一聲,道:“真是不要瞼。”

八卦刀楚天村這時可不敢隨便出言,他明知若然進入祠內,敵暗我明,必將吃虧,何況人家比自己這邊多出一人,而且蜘蛛黨惡名在外,久已傳說其武功上有詭毒莫測之處。

本來他們應該想想其他辦法,對付此一局面的,可是江湖上偏偏又得講究一些過節,他人卦刀楚天材名頭掙得不易,豈能說出退避之言。

當下一橫心,想道:“此刻既不能退,倒不如先衝進去。”

主意已決,先仰天朗聲一笑,道:“孟兄,咱們就進祠去,見識一下蜘蛛黨有什麼鬼域伎倆。”

子母梭孟君業故意大聲道:“在黑暗中耍一場,倒是分出武功高下的好法子,但咱們招架不住人家抽冷子發暗器啊,楚兄你說是不是?”

洞內立刻傳出一聲暴喝,那正是老三殷厲生的口音:“憑你們兩個混帳,爺們還須用暗器收拾麼?”

孟君業立刻朗聲接口道:“楚兄,你聽見沒有,人家說不用暗器呢,這話靠得住麼?”

八卦刀楚天材暗中又是一笑,覺得此人口舌上果然果然厲害,連忙幫腔道:“那大致不會吧,據說蜘蛛黨名頭之響,震動大江南北,讓小弟先進去探看。”

話聲甫歇,已自捧刀閃到門口,但見祠內一片漆黑,竟瞧不出敵人何在。

他咬咬牙,邁步走了進去,卻聽得蜘蛛黨老二苗村那陰柔的嗓音道:“咱們兄弟都在這邊。”

聲音發自左內隅。

子母梭盂君業也跟着進了祠內,倏然一拉楚天材,疾向右邊閃去。

外固本來已經夠黑,祠內只有一門,透進極微弱的光線,更覺墨黑一團。

他們一閃進右隅,身形也自隱沒不見。

可是他們終究心情惴惴,不知蜘蛛黨惡徒定要引他們進來,有什麼埋伏沒有,故此兩人一閃開背後門口射進的微光之後,立刻又不約而同地疾然貼向牆邊。

八卦刀楚天材一牽孟君業的衣服.示意自己要向內沿進去。

方一邁步,腳下忽然被一堆東西一絆,嚇了一跳,身形騰空而起。

孟君業忽然失去了八卦刀楚天材的牽扯。也駭然一驚。連忙問後疾退,貼身角落。

這一來兩人已失聯絡,唯恐被故人發現蹤跡,又不敢出聲招呼。

只好耳目並用,留審視察動靜。

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明知對方動作極是神速,此時撲去,必會因風聲而泄漏自己的蹤跡,反而不上算,加這已方兩人,已失聯絡,黑暗之中,如果因誤會打將起來,更是是糟糕至極之事,有了這兩個原因,便都按兵不勸,一面盤算計策,一面等候時機。

八卦刀楚天材仍在驚疑不定,因爲他想起早先自己腳尖觸挑着的,惟是人的軀體,但什麼人會躺在地上呢?

蜘蛛黨六惡這刻正是以選待勞,而且還可充分地觀察出敵人是否另有埋伏,以及這入祠的兩人武功如何,等了這麼一會,那老二連村已經胸有成竹了。

子母校孟君業忽聽尋邊有竊竊私語之聲,左手一動,正欲發出於母梭暗襲敵人,但這個企圖立刻打消了,只因他子母梭威力極大,別說在這等黑暗中,即使是白天裡,若然容地發出,也極少有人能夠避開,以他這種在暗器上成名的人,豈能在軒暗中用這子母梭傷敵,壞了名聲?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察的一聲,滿祠俱亮。

只見供桌上放着一個火摺子,旁邊卻沓無人跡,遞火人身手之快,可想而知。

八卦刀楚天材貼壁捧刀,站在子母梭孟君業半丈之外,子母梭孟君業則站在祠內右邊的角落裡。

兩人之間,一具屍體橫僕於地。

這神祠除了門口之外,別無逃路,本來兩邊的牆壁上尚有窗戶但這刻已用粗木釘死,其上佈滿癡蛛網塵跡,顯然封閉已久。

於母梭孟君業的眼光迅疾的向祠內一掃。

只見一個人提着大刀,正向門口一晃一晃走去,此人長得好一副威武相貌,身量高大,正是蜘蛛黨六惡中的老大尹兆武。

另外站任祠門邊的兩人,一個身量頎長,削鼻尖,兩手空空,沒有兵器,此人正是老二苗村。

在他後邊地個面目兇橫,身量稍嫌矮胖的漢子,便是老三殷厲生,他手持奇門兵器蜘蛛爪。眸子裡兇光閃閃,一徑凝瞪着他門兩人。

這形勢分明是老大尹兆武等老二,老三兩人已封住祠門之時,猛可打亮了火折,擺在供桌之上,然後以上乘輕身功夫,閃將開來,但這祠內有三大來寬,他可無法一下子便到達門口,只好在閃開丈許之後,這才提着九環刀,搖搖擺擺的向門口走去,準備和另外兩人會合。

那祠門如已掛着那塊黃黑色的帷幕,怪不得早先門外的光線忽然被隔斷了。

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走上前並肩則立,兩人俱是滿肚子溫怒,爲的是那蜘蛛六惡太張狂,這樣子分明是怕他們逃走,故此先堵住門口。

老大尹兆武尚未到走到門口,霍地一轉身,面對着這兩位武師,冷冷問道:“咱家兄弟手下不殺無名之輩,你們報上萬兒來,讓我考慮一下。”

語意之狂傲,江湖少見。

子母梭孟君業此時反而朗聲一笑,道:“萬惡的淫賊,口氣好大,須知像你們這種下三爛的小賊,武林知名之士,都不屑下手,怕沾污了盛名。”

說到這裡,那蜘蛛黨老三殷厲生早已忍耐不住,怒叱一聲,疾撲上來,身法之快,無與倫比,微風片拂,那根微徽彎曲的蜘蛛爪,已點到了子母梭孟君業面前。

孟君業但覺敵人身法神速,出手狠毒,趕忙一滑腳,斜挪開兩步,而敵人那根蜘蛛爪,依舊如影隨形,跟蹤襲到。

他的右掌中本已捧住那疊在一起的亮銀鞭,這時銀光一閃,勁射而出,因爲鞭長爪短,故此足夠充點敵人脈門。

殷厲生暴喝一聲,手腕一沉,手中蜘蛛爪已化爲‘蛇縛寒龜’之式,猛地一圈,疾掃過來。

他的性情雖是躁急,卻並非不識貨之人,這時一見敵人的十三節軟鞭,居然能夠抖得筆直,點問自己腕上脈門,哪敢忽視,忙變招使出海南黎母嶺的五陰毒爪。爪尖那叢鋼絲針,猛然已到了敵人肩頭。

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的速度,使得子母梭孟君業大爲凜駭,百忙中努力一拗腰,腳下斜踩七星步,似左實右,疾如星火,早已移開了四五尺。

這種身法,果然使對方得先向左方動了一下,然後再追襲過來,因時間上差了這麼一點,危機立消。

敢情早先殷厲生的蜘蛛爪因自動彎曲,故此比正常速度快了一點,倘非子母梭孟君業早負盛名,武功甚強,這一下陰毒的招數,已避不開。

這刻危機一過,子母校孟君業殺機大盛,左手的子母梭蓄勢待發,但因此招數緊湊之極,簡直無暇施展暗器。只好盡展全身功力,使出盤龍鞭法。

頓見那條亮銀鞭,問起銀蛇萬道,盤空匝地,和殷厲生那根黑黝黝的蜘蛛爪劇鬥起來。

八卦刀楚天材適才差點兒大聲驚叫,這時也大爲凜然。

果然蜘蛛黨六惡名不虛傳,憑他們兩位都是早得盛名的武林能手,這些年來雖苦練不輟,功夫依然敵不過人家,內力造詣方面顯然尚稍弱了一點點兒。

這本來已夠擔心的,更何況敵人那根黑黝黝的蜘蛛爪,招數奇特,屢有出人意料的毒着,八卦刀楚夭材閱歷眼力,俱不比尋常,這時已知自己這一方處了下風。

卻見尹兆武捧刀出來,沉聲道:“你也是使刀的,來,跟我鬥鬥。”

說着話,手中九環刀一拌,嘔嘟直響。

八卦刀楚天材閃眼一瞥,只見門口站着的苗村,這時已撤下他的蛇頭較鞭,攔住出路。

他心中一轉,情知今日若不能勝了對方,便得落個橫屍荒野神祠之中,霎時掠過一絲悔念,自己本來生活得好好的,不但妻兒俱在,且已有了小孫兒,好好的天倫之樂不享。卻爲了貪心寶物,重出江湖。

他發了一下怔,尹兆武大聲笑道:“你叩頭求饒也不行、我且讓你三招。”

楚天材這一下可就火了,怒罵一聲淫賊,八卦刀挾着沉雄的風聲斜斬而下,刀出處,腳下已按八卦方位,欺身柔撲。

尹兆武將自己的九環刀斜抱懷上,上身全然不動,忽地斜衝三步,恰好與八卦刀擦過。

他大喝一聲好,然後冷冷道:“原來是八卦刀楚天材,還有兩招。”

這尹兆武年紀不過五旬,是以識得八卦刀楚天材的名頭。

楚天材一被他道破來歷,雄心萬丈、力保威名之心,油然而生,八卦刀斜劃而出,竟是一式‘順水推舟’,刀風冷稅,疾襲敵人。

這一式本甚尋常,但在八卦刀楚天材手中使出來,配合上那奧妙的步法,卻威力無窮。

尹兆武說過讓他三招,不肯食言,但彼此武功相差不遠,豈能從容避開?直退開丈許,才擺脫了人家這一刀。

他沉聲大喝:“還有第三招。”

他暗中又多加十分小心。

八卦刀楚天材颼地一刀劈出,快如電光一掣,這時他已將敵人迫到八卦主位中的死門,是以這一刀盡出全力,內家真力從刀上發出,重如山嶽。

尹兆武猛覺所取部位其妙無比,自己簡直無法逃出這一刀的圈子,加上敵刀上力量沉重如山,稍一大意,定必血濺五步,心中一時煩亂之極。

他說過讓人家三招,那的確太過傲魯莽,然而話已出口,並且已讓了兩招,誰料這最後的一招,竟至無法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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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要立刻決定,是自毀諾言呢?抑是硬接一刀。

那邊苗村也自看出不妙,可是他離這邊將近兩丈之遙,絕不可能及時出手救援,他知道這位年齡武功俱爲六惡之長的尹兆武,脾氣有點執拗,可能硬挨人家一刀也要守着早先狂妄的諾言,心中不由得大大發急。

尹兆武果如苗村所料,冷嘿一聲,驀地一塌腰,身形一旋,準備用左肩肉厚之處,硬接一刀,當然他會借力竄開,總不至於讓人家一刀卸下胳臂,但這個苦頭可就夠大了。

苗村忽然大嚷一聲:“快還手,還有敵人!”

這一急叫已改變了一向陰柔的嗓子。

尹兆武如斯響應,九環刀煥然從左助下挑扎向背後。

當地一響,兩刀相擊,測出一溜火光。

尹兆武因形勢欠佳,被楚天材一刀全力斬着,差點兒傾跌地上。不由得暗驚敵人臂力之沉雄。

八卦刀楚天材見他出刀招架,自食諾言,不覺呵呵一笑,驀見人影一閃,竟是和身疾撲而來,疾忙翻刀平劃而出。

噗地微響一聲,這一刀正劃在那人身上,他腳下踏着八卦方位,反而繞到那人後面,變成尹兆武相隔開。

藉着昏黃的火子光亮一瞧,那人垂手直腳,全身僵直,目瞪口張,卻是個已僵死了的人。

他的一刀正好劃削在他胸前,鋒利無比的刀刃砍在他胸骨之內,故此那屍身兀自掛在八卦刀上。

他一抖腕,那具屍身癡衝向尹兆武縣上,尹兆武擡腿一端,那屍身又反撲向八卦刀楚天材。

楚天材可認不出這人乃是早先在屋頂和他交手的崔氏兄弟之一。心中認爲既是蜘蛛黨所殺,恐怕乃是無辜被害者,剛纔無心斬了一刀,已經於心不安,這時豈忍再傷他的屍首?趕忙一閃身。

尹兆武目光如電,早已瞥見祠中全無別的敵人蹤跡,心知乃是老二苗村使詭計,哄自己出刀撲敵。

正是生米已成熟飯,唯恐讓敵人挖苦,大叱一聲,急撲過去。

正值對方一閃那死屍之時,他的九環刀疾劈如電.施展出後經黎母嶺赤足仙指點的追魂刀法,修即匝地涌起一座刀山,把個八卦刀楚天材圈在其中。

那邊的子母梭孟君業這時也走了下風,只因適才尚在激戰之際,那邊的苗村又將崔氏兄弟另一具屍首猛擲起來。

孟君業大敵當前,心無旁騖,眼角瞥見有人撲來,橫鞭猛力一掃,撲地一聲,那人直飛開會。

他禁不住暗怪過撲來的人影實在着得出奇,不由分神一睹,原來是具屍首,此時已僵臥地上。

就在他分神之際,人家的蜘蛛爪已屢屢次上身來,迫得他一個勁兒後退,竟然直退到右邊的牆下。

八卦刀楚天材也是棋差一着,便自縛手縛腳,被那尹兆武一趟追魂刀法,迫得空有一身驚人武學,也無法施展,直退到牆下,和子母校益君業相距不過數尺。

老二苗村心計真多,這時一擺手中蛇頭軟鞭,飛撲過來。

他的武功確比老大老三俱要稍遜,但勝在心計狡毒,與及兵器上另有古怪,故此對敵時也不弱於他們。

此時他疾如旋風一卷,先來到老大尹兆武旁邊,覷準時機,蛇頭軟鞭向楚天材疾射而出。

八卦刀楚天材見招式陰險,恰是自己力劈尹兆武之時,那顆金光閃閃的蛇頭,已到了面前,慌不迭地回刀封架。

尹兆武和這位明毒無比的老二苗村合作已慣,早已力貫九環刀上,使出一式“開天闢地”,當地大響一聲,正好擦在八卦刀上。

楚天材正當收刀封架蛇頭軟鞭之際,力道剛在青黃不接之時,吃了敵人運足全力一撩,不覺失聲一叫,八卦刀脫手而飛,竟自破瓦飛出祠外。

苗村反身撲過去,蛇頭軟鞭倏然襲向子母梭益君業右助。

孟君業已處劣勢,見他偷襲,手忙腳亂地回鞭一封。

殷厲生暴叱連聲,蜘蛛爪連送三招,僅是打向必死的部位,把個孟君業攻得氣喘心跳。

猛可升刺裡那顆金光閃閃的蛇頭,又從下盤卷注。

他一橫心,倏然揮鞭一擊,只要苗村不收回招式,他的右腿立刻得被蛇頭軟鞭擊着,但苗村持鞭之手,也將不能保全。

殷厲生欺身而進,爪影一晃,已到了孟君業面前,口中厲聲喝道:“不許動。”

那尖銳而附着一叢細針的蜘蛛爪尖,正正停留在孟君業咽喉之上,相距只不過半尺左右。

孟君業手中十三節鞭招式已老,試想那苗村怎肯和他拼命,是以蛇頭鞭一撤回去,孟君業的鞭梗塞在地上,再也不能揮起,他明白只要他一動,人家附有百毒的蜘蛛爪就會點到咽喉。

他橫目一眼,只見八卦刀楚天材兩臂垂下,已被那尹兆武用九環刀比着咽,喉動彈不得,霎時心灰氣喪,不敢言語。

苗村呵呵一笑,陰陰柔柔的道:“咦,兩位大俠怎的鬥志全失。連話也不說了,呵呵……”

子母梭孟君業左手緊緊捏着那支子母梭,呀牙不動。

苗村眼尖,忙道:“老三留心,那廝手中有暗器!”

殷厲生獰笑一聲,遣:“我早知道了。”

孟君業貼身牆上,本待出其不意,發出子母校突襲敵人,然後再掄鞭應戰。

這時一則被敵人知道了自己手中有暗器,已經有防範了,二則八卦刀楚天材赤手空拳,即使他能夠使敵人心神乍分,因而重新動手,然而赤手空拳,豈能擋得住人家九環利刀?

八卦刀楚天材一生之中,未曾受過這等侮辱,不由得自毗盡裂,捏拳怒罵一聲。

孟君業的手肘無意中撞着牆壁,忽然心生一計,大聲道:“這神祠是你們蜘蛛黨歷年落腳之地麼?”

這問題真是問得太窮兀和不合時宜,使得智計百出的苗村也一時不明日他的意思,詫異道:“是又怎樣?”

孟君業接道:“你們反窗戶都封住,真是愚不可及,難道有大隊官兵圍剿時,你們可以負隅頑抗麼?根本這堵牆壁,長管硬箭已能破劈而進,你信不信?”

一面說,一面用手肘撞撞牆壁,弄出搖震欲坍之聲。

殷厲生怒叱道:“廢話少說。”

孟看業哈哈一笑,道:“正因爲你們把窗戶釘死封住,故此蹤跡已泄,我說你們實在愚不可及,難道還有錯?”

這些話真個說得莫明其妙,苗村已覺出他有詐,但一時還未想出道理。

尹兆武道:“蹤跡已泄又怎麼樣?像你們這親的膿包,再來十雙,也不過是多二十個冤魂野鬼而已。”

八卦刀楚天材卻已明白孟君業之意,皆因他們都已落在要設法脫身的險境,是以一點即透。

子母梭孟君業眼珠一轉,心中想道:“等一下苦是能夠把那火摺子突然弄熄,那就可以脫身了,可是我只要雙手稍微一動,人家的毒爪便可刺到了我的咽喉,我應該怎樣纔可以發出子母梭,以擊滅那火折呢?”

念頭直如電光火石般,一掠即逝。

但這瞬息之間,苗村腦筋已轉彎過來,倏然明笑一聲。

驀地這神詞變成一片漆黑,那火摺子忽然無風自滅。

在這碎爾生變之際,猛聽聯匍一大片震響,那堵古舊將坍的銅壁,已讓那兩位命懸人手的武林名家一下子撞穿了兩個大洞,脫身洞外。

兩人在磚五橫飛中,急急去合,退到丈許外的河邊,如果那三個淫賊追出來,預備給他們迎頭一陣暗器,然後退卻。

祠裡的三人,想已恐怕他們堵在洞口暗襲,因此沒有立刻追出。

此刻間,忽聞神祠內有喝叱之言傳了出來。

祠外的兩人俱是大名家,立刻聽出那是三個人的聲音,而且是全力出手時那種吐氣開聲的喝叱。

這一來,不由得大爲奇詫,八卦刀楚天村只恨手中沒有兵刃,故此不敢冒失過去探着,以免被人家追出來時,脫身不了。

驀地在那邊牆角刀光一閃,間劃空飛來,直襲楚天材。

孟君業在旁邊猛一搶鞭,封住門戶時,當地一響,他的亮銀鞭震得直往後面落飛起來。

一柄寒光閃閃的大刀,掉在地上,誰說不是那柄八卦刀。

這下可把兩人全都嚇注,須知那邊牆角離這裡總在三丈開外,從這刀飛來時的速度以及力量來判斷,擲刀之人,該是足以傲視天下的奇人。

八卦刀楚天材彎腰拾起那失而復得的八卦刀,遙遙抱刀施了一禮,啞聲道謝一句,反身便躍過小河。

他們這時已完全明白剛纔詞中的火折忽然熄滅,一定是這位深藏不露的奇人所爲。

這位高人,可能便是引他們來此的白衣人,稍一推想下去,這位奇人,既然現身衡州府內,他們還逗留些什麼呢!

兩人心中沉重之極,一直往回走,風走出半里之遙,倏然一條黑影,疾如風馳電掣般直撲過來。

夜色迷茫中,只見那人手中一道光華,似是劍光,瞬間已到了兩人面前,不但勢若雷霆,疾如走馬,而且到了面前兩尺許之時,嗡然一響,那劍竟然化作一片光華,分襲兩人。

兩位名武師此時一同凜駭,開齊揮動兵器,一鞭一刀,夾擊而出。

那突襲之人,來得急,停得驟,忽地劍光盡收,屹立兩人前面三尺之處。

兩人同時打量這位暗襲的人,只見此人身材適中,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蒙面一條黑巾,劍眉軒飛,目若朗星。

這人只是略一停頓,立刻又揮劍進擊,劍出處嗡嗡作響,顯然內力已經貫注劍上,使人聞聲便驚心動魄。

這一刻指向兩人中間,乍看起來,兩人都覺得襲向自己,不由得同時出手,八卦刀首先發難,墓地斜撩出去,斬劍削臂,既守兼政。

亮銀鞭卻如銀蛇出洞,抖得筆直,疾點那蒙面人小腹間的‘血倉穴’。

這兩人僅是高手,此時聯合進招,威力不比尋常……

蒙面人以乎也料不到人家一出手,所攻這,莫不是必救之所,不由得一撤身,退開兩步。

八卦刀、亮銀鞭兩股兵器有如水銀瀉地,跟蹤而至,尋隙便進。

那人長劍一圈,居然將兩件兵器都震了開去。

這等功力,居然凌駕於兩位武林名手之上,可算得上是件武林大事。

八卦刀楚天材退開兩步,大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何必藏頭露尾?”

子母梭益君業也隨着他退開兩步,此時猛然唱道。“定然又是蜘蛛黨的淫賊,楚兄咱們上。”

登時刀光鞭影,夾擊而至。

那人劍光動處,使出一趟神妙之極的劍法,劍尖極快地劃出許多小圈子,使人生出錯覺,以爲是朵朵劍光,將他身前上中下三盤都封閉住。

楚孟兩人狂我暴雨般急攻了十多招,依然難越雷池半步,這一下可把他們都鬥得火了,暴叱連聲,瘋狂般拼命進擊。

那蒙面人只守不攻,卻穩如泰嶽,巍然不動,不管對方如何凌厲進擊,但他劍上的小圈子一劃,立刻將敵人的力量及招數,全都化解於無形。

孟君業邊打邊喊道:“這淫賊正是起初引咱們來此的那個,楚兄可別留手啊!”

楚天材何嘗不是全力進攻,但嘴巴里只好大聲應是,此字出口,心中卻彆扭得難過。

又是二十多招過去。

以他們兩人之名聲身份,聯手猛攻,依然動不了人家腳下分毫,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可由得怒火更盛,卻又無可如何。

兩人這刻同時發覺對方只守不攻,暗中一試稍稍後退,敵人依然不曾出手反攻,當下忖測出敵人這套神妙無比的劍法,其妙用處在於堅守。

跟着,他們也發現了另一件事,便是他們老是並肩而攻,不會有一人繞過去前後夾擊,那不是太笨了麼?

兩人同時發動一左一右,打算繞將開去,誰知那人劍花灑出,使得他產不能隨心如意地達到目的。

看看又是二十招過去,一任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業見多識廣,苦練了多少年,仍然看不出人家劍路來。

陡聽那蒙面人哼了一聲,退開數步,舉劍指着他們道:“起初我以爲你們乃是蜘蛛黨惡賊,後來才明白不是,如今更加你們功夫不弱我們就此罷手了吧?”

孟君業搶先發言道:“哦,你不是蜘蛛黨淫賊,那麼請教貴姓大名?”

他心中本來還有一句話,那便是想指出對方口音甚稚,當是個年輕人,可是他到底不肯說出來。

那蒙面人笑了一聲,道:“萍水相逢,不過是大千世界中,偶然的緣會,又何必詢問姓名,留下痕跡。”

楚天材叱一聲別走,八卦刀便挾着猛勁風聲,疾斬而去。

那人方一側身,敵刀已到,這時已不再灑出劍花,只隨手一劍架去。

八卦刀楚天材見敵人意以薄薄的長劍,來架自己沉重的兵刃,冷哼一聲,並不變招換式,原式猛斬下去。

當地微響一聲,敵劍上預先震出寸許定的震幅,居然將八卦刀那麼沉重的力量消解於無形,是以只有一點兒聲音。

但見那麪人的劍身仍然平伸,沉也不沉一下,而八卦刀架在劍上,也沒有立刻撤回,敢情這一下兩人又較外內力。

八卦刀楚天材這番重人江湖,初次逢敵,便是那蜘蛛黨六惡,鬧了個灰頭土臉,此時又碰上這不明不白的蒙面少年,功力之高,教人駭異不已,當下猛嘿一聲,全力下壓。

他爲了保全名譽,已盡全力,可真非同小可,那蒙面人原本平伸長劍.此時手腕微震,似乎也出了全力。

孟君業緩緩走近來,此時他只要一揚手,發出那威震武林的子母梭,對方非立斃當場不可。

但他當然不能做出此事,只在旁邊一站。

卻見八卦刀楚天材盡了全力,仍然無法將對方之劍壓沉,反而不被挑起之相,他便說道:

“好功夫,怪不得如此託大,可是我若突施暗算,訪問你如何防禦?”

這句難題式的問話,使得那蒙面人身軀一震,手中劍竟然下沉寸許。

但轉眼間,八卦刀已被對方之劍,挑起兩寸有餘,即是除了剛纔將對方的劍壓下寸許,尚輸多了一點。

孟君業一看,真木知這蒙面人功力多深,一蕩手中銀鞭,吧的一聲,也搭在敵劍之上。

這亮銀鞭本是軟兵刃,故此縱然孟君業造詣極深,卻也不能像硬兵器般施展內力,以與敵人對抗。

他道:“我就算半個吧,楚兄,咱們這跟頭可是栽定了。”

楚天材正在盡施功力與敵人對抗,不能出聲回答。

那蒙面人緩緩道:“我加你半個……”

說着話時,劍身顫抖不休,到他一閉口,立刻又平復如常。

孟君業的確只能算上半個,這還是因爲他功力深厚,才能發出這一半力量,若然換上再差一點的人,便不是正比例地減少,而是兩三成力量也使不上……

半盞茶功夫,勝負便豁然可見,那蒙面人劍上微顫不已,快將下沉,這時可由不得他撤劍而走。

只因形式上是刀鞭壓劍,分個上下,其實是三股內力,分作兩邊,正在互相沖擊,真有排山倒海,崩山裂嶽之勢。

只要一方的力量一弱,另一方面的內家直便會排激衝至,對方雖不立斃當場,也將落個五臟受傷,夏氣反逆。

如今兩下里俱已成了騎虎之勢,準也不敢放鬆絲毫。

那蒙面人忽然悶哼一言,趁着尚有餘力,腳下緩緩移動。

三人像極慢的走馬燈般轉了一個圈子,那蒙面人之劍依然逐漸下沉,毫不因腳下移動而見改善劣勢。

三人又移了半圈,即是那蒙面人的位置改爲楚孟兩人早先所立之處。

勝負隨將決定於俄頃之間,那蒙面人如果是敗陣下去,定然受傷極重,甚至不免一死。

卻見那蒙面人左手一伸,正抓住一根小樹的梢。

楚孟兩人陡然覺得敵人劍上,生出一種極爲奇怪的力量,生像是深淵大壑,雲霧浮鬱,深不見底。

而他們的力量,卻以百川赴海,去個無影無蹤。

這種奇異之極的感覺,使得兩位久經風浪的人物,也爲之震駭不已,眼看對方之劍又擡起來,已回覆到平鍾時的分位。

蒙面人譏消遣:“咦,你們怎麼不用力了,喂,你要不要換根鐵棒?”

不但語意極爲尖銳刻薄,而且彷彿跟他們兩人比鬥內力,就像在跟小孩子玩耍一般輕鬆愉快。

兩人僅是成名人的,那吃得消他這一譏。

然而此時此刻兩人都已出盡全力,依然無可奈何他,這卻不是光靠言語上就可以掙得回劣勢的。

子母梭孟君業忽然歹念一動,雖然覺得此時發出暗器太不光明磊落,然而此時四下無人,僅有他們三個,在這得失立判之際,他終於決定下手,左手的子母梭便準備要發出。

此相距得這麼近,即使對方已有防範,也將難逃此厄了。

誰知那蒙面人忽然沉劍後退,兩人摔不及防,齊齊前栽一步。

他們可真實在不明白人家怎能在這雙方內家其力互爭雄長之時,突然收劍而毫無損傷。

八卦刀楚天材刀光一問,疾斬過去。

孟看業也自醒合時間,揮鞭疾攻。

蒙在人長劍一展,再度灑出朵朵劍花,立解兩人攻勢。

跟着陡地退開大半丈,朗朗道:“恕我失陪兩位,我並非江湖中人,因此兩位也不必根究來歷。”

這邊兩人還在進退莫決之際,但見那人已閃人暗中,倏忽退走。

於是,兩人都變得垂頭喪氣,但有一點他們已弄明白了,這蒙面人絕不是蜘蛛黨六惡之一。

子母校孟君業噓了一口氣,道:“老天,幸虧方纔我沒有使用暗器,從這人的行事說話來推測,真不像吾輩江湖道中人。”

八卦刀楚天材道:“這蒙面人武功委實高強,我怎的就認不出人家來歷?這回丟人真的丟到家了,孟兄,你說咱們還要回神祠那邊瞧瞧不?”

孟君業奮然道:“去,好歹要看年蜘蛛黨六惡怎樣了,咱們可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撒手一丟不管啊!”

兩人決定扭,一齊疾撲回去。過了小河,掩到神祠門口,側耳細聽,裡面竟毫無動靜,大爲詫異。

八卦刀楚天材輕輕道:“咱們總得進去瞧瞧啊!”

眼見孟君業點頭,但首先壓刀進祠。

裡面一片漆黑,任什麼也瞧不見。

後面的子母梭蓋着業啪地打亮火橋,登時把這神柯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看卻把兩人驚駭得旺目無語。

原來這神詞裡面到處一片凌亂,幾尊完整的神像,完全崩坍粉碎,那張長供桌也作片片碎。

四面牆壁上痕跡處處。一看便知完全是被兵器所毀傷的,但卻不是早先他們撞穿的牆洞。

袖內一共有五具屍體,三具使是蜘蛛黨手下的崔氏兄弟,是他們所知道的,另外兩具,可真使他們駭異不置。

這兩具屍體一同濟在牆角,面對面的屹然直立。

一個是武功身份俱居六惡之首的老大尹兆武,還有一個便是武功亦屬最強的老三殷厲生。

這兩人死相待別慘厲,尹兆武瞪盾突眼,手中九環斬在殷厲生的肩胸之間,深深砍在體內。殷厲生面容一片獰這極,雙眼仍然張得大大的,手中蜘蛛爪也扎入尹兆武的咽喉中。

一陣陰風過處,孟君業手中火扶搖旨不定,倍增這詞中慘厲的氣氛。

楚天材倒抽一口冷氣道:“我生平真未見過這麼可怖的場面,孟兄,咱們走吧!”

楚天材口中叫道:“且慢。”

一躍而前。啪地響處,火光忽冒,敢情他也掏出了火折來。

“孟兄請看……”他指點着那兩具死狀可怖的屍首道:“這是什麼?”

孟君業急躍過來,仔細一瞧,駭然道:“這是被什麼毒液侵蝕的痕跡,我說得可對?”

他也打開了手中火折,把那兩具駭人的屍體照得毫髮僅現。

只見在老大尹兆牙的左股間,有一塊巴掌大的焦黑痕跡,在老三殷歷生的右腿上,也有這麼大明一塊焦黑痕跡。

楚天材低頭湊近去,鼻中嗅到一陣腥臭焦灰的氣味,急忙得住呼吸,往尹兆武在股間那塊焦黑痕跡上吹一口氣。

但見尹兆武那塊黑髮紛紛散落,而且居然可以一直瞧到裡面的骨頭,他一直腰,詫訝道:

“這是什麼毒液恁般厲害?”

孟君業凝想半晌,道:“剛纔咱們打牆洞出來之後,還隱隱聽到他們叱喝之聲,當時我心中一動,覺得十分奇怪,因爲那些喝聲,就像他們自己在動手似的,現在回想起來,定是那個擲刀還給咱們的高人所爲,請看四壁盡是兵器所擊的痕變,可以想見當時在黑暗中,這蜘蛛黨三個兇徒排命撲半的情形。這位高人的確太高了,就像神話傳奇中的人物。試想以咱們兩人與及蜘蛛黨三四的耳目,也不能算是不靈,但當咱們被困之時,那個供桌上的火摺子是怎樣滅的,可都沒有發覺出原因。”

八卦刀楚天材連連點頭,忽地插嘴道:“對了,曾聞蜘蛛黨六惡中的老二苗村,手中蛇頭軟鞭內藏毒液,能夠在攻守爭拒間,噴濺傷敵,這兩人身上的焦黑傷洞,莫非是苗村的傑作?他們在黑中爭持得這麼劇烈,以致四面的牆壁也難逃斫擊之厄。”

孟君業道:“楚兄之言極是,除了這個推斷,再也難求其他解釋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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