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不鎮定
晏錦本來鎮定的神色,在這一刻變得有些不鎮定了。
儘管她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可實際上,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前世早已過二八年華,根本不是什麼小姑娘了。
晏錦擡起頭,看見那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近。
烏黑的發、修長挺拔的身姿、極清俊的面目、薄涼的脣……
那個人的神色依舊如往日一般鎮定,眼裡的笑總是極淡又疏離。
瞧着,便生出幾分寒意。
她記得,上次聽人說起沈硯山已十八,而如今再過一年他便要行加冠禮了!
饒是她臉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懊惱了起來。
“嗯?”沈硯山修長白皙的手握住青花瓷瓶,居高臨下的打量她,好一會才說,“還要我幫忙你撩袖口嗎?”
晏錦擡起頭,那張白淨的小臉上,早已蔓開了一層層粉色。
她本就生的白皙,這樣瞧着倒挺好看!
可晏錦此時,哪裡知道自己的臉色是什麼樣的。她像是被沸水裡打撈了出來一樣,渾身滾燙,她結結巴巴地對沈硯山說,“不……不必了!”
沈硯山慢悠悠地再次打量她,然後那張淡漠的眸子裡,帶了幾分淺笑。
誰也沒有先說話,屋子裡安靜極了。
晏錦當真不知如何是好,她本來鎮定的心緒,在這一刻慌亂的很。她從未遇見過,如此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她。永遠都猜不到沈硯山的下一步,會做什麼,會說什麼……
晏錦還在着急,就見到一隻手伸到她的面前,手指修長,指甲也修的十分的圓潤,“拿着!”
晏錦微微一驚,擡起頭便要去拿青花瓷瓶。
沈硯山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晏錦一急便從他的手裡,將瓷瓶奪了過來。
她的動作太過於迅速。指尖從他的掌心上。輕輕劃過。
晏錦握着青花瓷瓶的時候,指尖還能感受到那個人,掌心上冰涼的氣息。
一陣風吹起,屋外的梨林被吹的簌簌作響。枝頭的梨子搖搖欲墜。
而屋內。兩個人又僵持住了。
氣氛。有些尷尬。
晏錦不知該說些什麼……
“將軍……”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一陣聲音,宋潛從屋外走了進來,急忙地說道。“屬下查出來了,是晏將軍身邊的……”
宋潛踏了半隻腳進屋後,整個人怔住了。
晏錦正坐在軟榻上,面色紅潤。
而沈硯山,就這麼一直盯着她看!
宋潛不知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連他方纔說的話,也卡了一半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反而是沈硯山不緊不慢地轉身看着宋潛,方纔眼裡那一抹淡淡的笑,也消失的乾乾淨淨,“重大夫來了嗎?”
“來了!”宋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直點頭,“這會正在給郡主扶完脈!”
沈硯山微微頷首,“嗯,你讓他來我書房裡一趟!”
宋潛的身子有些僵了,他終究是將後面的腿,踏了進來,“將軍,你可是受傷了?”
“嗯!”沈硯山也未曾說自己傷到哪裡了,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淡淡的一句“嗯”卻嚇的宋潛趕緊走到他的身邊,臉色蒼白的看着他,“將軍,你傷到哪裡了?嚴不嚴重?”
說完宋潛似乎還想動手撩開沈硯山的袖子。
晏錦小臉一紅,難堪的將頭扭到一邊,神色裡帶了幾分尷尬,然後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她還在這裡,這個侍衛當真是忘記了她的存在嗎?
宋潛在聽到晏錦的咳嗽聲後,怔了一怔。
沈硯山倒是不惱,他的神色向來平靜。這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是貴族世家裡,久居高位者長年修養下來的威嚴,讓人不得不重視,也挪不開眼……
晏錦從前,倒是在父親身上看到過幾分這樣的氣質。
只是,遠不及沈硯山這般強烈。
“無礙!”沈硯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手臂脫臼而已!”
他說的風輕雲淡,可宋潛急的趕緊道,“將軍,你趕緊去書房吧!”
沈硯山擡起眼簾看了一眼宋潛,微微頷首。
他擡腳朝着屋外走去,而宋潛立即跟了上去。
兩個人剛走,屋外幾個丫鬟便走了進來。
爲首的小丫鬟模樣清秀,她的右眼神采奕奕,而左眼卻有些平淡無常。這樣的一雙眼睛,仔細瞧過去,便有些怪異。
小丫鬟屈膝福身,“奴婢宋月見過晏小姐!”
“起來吧!”晏錦聽見了小丫鬟的名字後,便覺得熟悉。她想了想,才記起自己從香復的嘴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那時,香復說起宋月,說她的左眼其實看不見東西,只有右眼是完好的。
香復說宋月的時候,似乎帶了幾分憐憫。
宋月站穩身子後,對晏錦講,“奴婢幫小姐瞧瞧,可有傷到哪裡!”
晏錦看了一眼手裡的青花瓷瓶,想了一會才道,“不用了,我未曾傷到哪裡!”
她未曾傷到,可沈硯山卻傷到了……
沈硯山方纔說,他的手臂脫臼了。
她居然都沒有發現……
也是,剛纔他騎馬而來的時候,馬速那樣的快,而且要將她整個人從馬背上抱離,的確要不少力氣。沈硯山雖是武將,可她畢竟也不似鵝毛那般輕,肯定需要費些力氣。
只是,那個人太會掩飾了。
若不是宋潛眼尖,發現他的異常,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沈硯山受傷了。
而且,她下馬的時候。那個人明明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晏錦暗暗的抿脣,心情像是平靜的湖面,泛起點點的漣漪一般。
她並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此刻心情鎮定下來後,她覺得有必要同沈硯山道一聲謝。
晏錦用拇指撫摸了一下青花瓷瓶,擡起頭來又問宋月,“郡主怎麼樣了?”
“重大夫瞧過了,說郡主只是脫力暈過去而已,手上的擦傷也不嚴重!歇息幾日,便好。”宋月見晏錦說自己無礙。便也沒有執意要繼續看下去。而是乖巧地對晏錦,“晏小姐您請放心,今兒的事,沒有人會說出去的!”
晏錦露出一個淡笑。“是嗎?”
雖然。方纔沈硯山是爲了救她才那樣做。可對於女子而言,閨譽比什麼都重要。若是被人知道這些事情,怕是來日連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了。
沒有那個人。會願意娶一個沒有閨譽的女子。
晏錦雖不擔心自己的名聲,可她畢竟要爲父母想一想。
“嗯!”宋月像是知道晏錦在擔心什麼一樣,然後走到小桌上,倒了一杯熱水遞給晏錦,“他們都是跟在將軍身邊多年的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以,晏小姐您無需多想,若是乏了,便好好的歇一會……”
沈硯山身邊的人,的確可以放心。
這個人雖然年紀輕輕,可卻很聰明。他知道,什麼人能用,而那些人不能用,不該留在他身邊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將這些人送走!而他的四叔,就差點被沈硯山當做棄子丟下……
晏錦從宋月的手裡接過杯子,但是脫力的手差點握不住,將杯子摔下來。
還好,宋月在一邊及時扶住了。
晏錦看了一眼宋月,抱歉的笑了笑,“我手,沒什麼力氣了……”
她剛纔拼了全力去扯動繮繩,根本沒有什麼力氣。哪怕,是休息了一會,還是一樣……
她這個身子,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而且她還是一個沒有做過重活的人。
太過於嬌氣了些。
“晏小姐,你要歇息一會嗎?”宋月等晏錦啜了一口清水後,才輕聲地問道,“郡主要醒來,怕是還要等一會!”
沈蒼蒼比晏錦大不了多少……
晏錦都脫力成這樣,沈蒼蒼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
而且,沈蒼蒼的身體內,還帶着陳年舊疾,虛弱的像是一朵嬌嫩的花,根本經不起風吹雨打。
晏錦將杯子遞給了宋月後,才搖了搖頭。
她此刻,哪裡還有什麼心情歇息!
方纔宋潛說到一半的話,她幾乎不用考慮,便能猜到後半部分。
宋潛說,是四叔身邊的人做的手腳。
晏錦冷冷的抽了一口氣,她沒想到莊文動手竟如此的迅速……
而且,莊文在沈蒼蒼的馬匹上做了手腳,顯然是衝着沈蒼蒼去的。他做的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半分破綻,所以沈蒼蒼也放鬆了警惕,帶她來了後山遊玩。
莊文似乎很瞭解沈蒼蒼的性子,他清楚地知道沈蒼蒼不喜歡被一大羣人跟着。所以,他算好了時辰,更是選好了日子,只等沈蒼蒼說去後山的時候,便可以做手腳。
晏錦慶幸,大白的毒牙沒有被拔掉。
若不是大白,她同沈蒼蒼可能會雙雙摔下懸崖。
現在,沈蒼蒼沒有受傷的話,或許四叔那邊,還有辦法……
晏錦緊緊的攥住衣袂,臉色有些發白。
要怎麼幫四叔,她還當真想不到。
沈蒼蒼雖同她交好,而她的確也救了沈蒼蒼。可畢竟是四叔身邊的人要害沈蒼蒼,這是無需置疑的事實。就算四叔不會被重罰,那麼四叔也不可能繼續在沈家軍營裡做事了。
而且,晏錦也猜不透,莊文爲何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
晏錦想了一會,才擡起頭問宋月,“可查出來是誰做的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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