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朝着兩人看了過去,卻發現兩人也都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微笑。這
一刻,鋒利無比的劍神,那種凌人的劍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種柔和的平靜。老
僧真正化成了老僧,慈眉善目,明明是滿身血跡,宛如修羅,但是卻讓人覺得比那廟中的菩薩還要讓人傾心。“
此劍,名爲無形。這世上,僅此一把。”劍
神開口。
無形神劍,李純罡自從十二年前,就已經不用。專悟虛空之劍,整把劍的劍身上,都有一種飄然出塵之感,似乎並不屬於這世界。
“此刀,名爲誅佛。這世上到處都是,因爲,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殺豬刀。”
刀神微微一笑。李
圖頗爲意外,刀神縱橫天下這麼多年,用的刀,居然是一把隨處可見的殺豬刀?但
隨即他也釋然了,刀神畢竟是刀神,當年他修煉武功的時候,還很窮苦,能有一把殺豬刀,就已經不錯了。而
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殺豬刀和殺神的刀,都是一樣的。但
是,這把刀伴隨了刀神那麼多年,雖然形體上還是一把殺豬刀的模樣,但它的精氣神,卻已經超越了所有的武器,具有了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可以說是一把神刀,或者一把魔刀。
一把神劍,出塵無物。
一把神刀,誅佛如殺豬。
李圖起身,朝着兩人行大禮。
兩人坦然受之。
“我來之前,與九幽道君一戰,他以一招,對我千劍,我輸。”李
純罡淡然開口,道:“如今你觀我二人一戰,已悟出大道,達到七級化氣之境界,心境更是到了與九幽道君一樣的八級化道臺階。只需要苦修三年,便能與他一戰。到時候,希望我之劍道,與白兄之刀道,能讓九幽折腰。”他
的眼中,浮現了一抹嚮往和唏噓。身
爲他這樣的人物,一生都在向上攀登,從未停留,而身前最高峰,卻依舊是九幽道君。
如今,他與刀神齊齊突破,實則上已經是從七級境界,達到了與九幽一樣的八級境界。但
是,他卻還是將希望寄託在了李圖的身上。“
你錯了。”白
天羽卻是搖搖頭,微笑着道:“李圖的成長速度之快,遠勝你我。不需要三年,他就能向九幽道君挑戰。”
劍神想了想,點一點頭,臉上更喜。
“兩位如今已經到了神佛境界,何不找九幽一戰以證聲名,弟子……慚愧。”李
圖凝重地開口,口稱弟子。
因爲,如果不是這兩人的這一戰,他是無法突破到這個地步的。
如今的他,從六級一躍入七級境界,心境更是直逼八級,只差實力的積攢而已。
所以,這兩人對他,有師尊之恩。聞
言,刀神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無奈,道:“我二人,性命無多了。”
聞言,李圖吃驚不已。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隨即瞭然,心中不禁閃過一道悲哀。
兩人並非因爲傷勢所累。雖然他們一人千瘡百孔,一人肩膀被劈斷,但是這樣的傷卻殺不死他們這樣的人物。真
正致命的是,兩人的生命潛能,已經耗光了。
八級,就是他們的天花板。
當到這一步的時候,生命,也就是到了盡頭的時候。正
所謂:曇花一現。爲
了積蓄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他們二人的生命,就已經燃燒得差不多了。
“不必如此,我二人能夠得見大道如斯,已經是大歡喜。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這世上繁華,我等已經看盡,身前身後,了無悲哀。”劍
神看出了李圖內心,開口安慰。
“不知二位前輩,還有何心願,小子當竭力完成。”李
圖開口發問。劍
神微微一嘆,道:“我此次來,受人之託,尋找一個婦人,但是並未找到……那婦人是你的仇敵遺妻,你可願意爲他尋找?”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臨死,唯有此事不能釋懷。李
圖肅然,道:“九幽道君人傑也,我必然爲其傾力尋找,這,並不影響我殺他之決心。”
“悲哉。壯哉。”李
純罡的眼角,卻是一滴淚水,悄然滑落,仰面道:“天生瑜亮,卻是爲何?天無二日,何以叫人間多大才?”
老僧默然悲哀。這
是所有英雄的悲哀。他
們的對手,卻常常是他們最好的朋友。最
好的朋友,卻又常常要分出生死,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
良久,良久。
“十幾年前,九幽道君入西北,其實並不是專門爲白兄而來。”“
當時,他固然需要在西北安插釘子,以待時變,但是更重要的,卻是當時中原武林,面臨着一場莫大的浩劫。”李
純罡緩緩開口,將當年的一段密辛說出。
十幾年前,西北武林繁盛,但是卻被突然出現的幾個波斯人,將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殺得乾乾淨淨。
他們手持聖火令,爲了傳教而來。
要麼信仰他們的宗教,要麼死亡。武
林之中自然奮起反抗,但是那幾人的武功着實太高,奇怪莫測,無人能及。九
幽道君心懷天下,特地上西北,與那幾個波斯人一戰。
那一戰,也堪稱是百年之間最爲曠世絕倫的一戰。沒
有人知道,那幾個手持聖火令的波斯人,被九幽道君盡數擊殺於塞上,但是九幽道君自己,卻也中了波斯奇毒——“失樂園散”。
就連九幽道君那樣的人物,都無法逼出奇毒,而想要不死,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個女子,與之合歡。
——西方有神話,上帝創亞當,爲之取肋骨以造夏娃。後,因爲魔王撒旦誘惑,偷吃禁忌之果,而失樂園。這
就是所謂“失樂園散”的由來。
“九幽道君一生無暇,唯有那一個污點。”李
純罡嘆了一口氣,道:“他強行控制了自己三天,更是在風暴之中,救出了一個牧女,最後,他昏迷過去,幾乎死亡,牧女以身相救。”“
牧女產有一子一女,但是九幽道君卻離去了,十幾年,未曾一問。”話
音落下,幾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圖和白天羽都沒有想到,九幽道君的傳奇之中,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我去九幽道君所說的綠洲找過,但是一無所獲。綠洲改道,婦人消失。尋找那婦人的唯一線索,就是九幽道君的大女兒,天生體寒,當年九幽道君曾經爲她注入一道內力,護住心脈,如今,也該消散了。”李
純罡取出一張羊皮紙,遞給李圖,道:“這是那女子留在原地的書信,她雖然爲牧女,但是這等心性,着實令我也折腰。若是你能找到,也算一幢好事。”李
圖聽聞李純罡的話,心中已經是震驚非常。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根和阿園。
怪不得李慚恩曾說,看着阿根的面容,依稀由衷熟悉的感覺。
他接過布羊皮卷,看了看羊皮捲上牧女所留下的血書。“
正元四年,生雙胞胎於大漠中。”
“同年九月,暗河乾涸,欲離去,重尋安身之地。恐汝至,留書一封。子女我自養之,汝成名無礙,家業可自置,莫念塞上牧女。若他年子女長成,將告其身世,令其自擇。”
“塞上牧女筆。”李
圖心中沉重。九
幽道君不會知道,那個牧女並沒有好好的活着,而是他離開不久,就死在了大漠之上。如
果不是谷老頭遇到了那牧女,如今的阿根阿園,早已消失在世上多年了。
而那牧女,卻是一生,都不曾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請劍神放心,我之前機緣巧合,已經遇到了九幽道君的兩個子女。”李
圖當即開口。
聞言,李純罡頓時一驚,道:“此話當真?”李
圖點點頭,道:“那牧女已經死了十幾年,他的兒女被一個牧人收養,幾日前,我曾爲他的女兒治傷。”
聞言,李純罡的眼中瞬間釋然了。
“如此,我放心了。。”
李純罡感慨地開口,道:“上天有眼,卻叫九幽道君,欠你一生人情。”白
天羽聽着兩人對話,也是點點頭,道:“九幽人傑,不該絕後。”雖
然他被九幽所敗,隱匿十幾年,但是卻沒有絲毫的仇恨和詆譭。這
,便是人傑的風範吧。
“此事已了,我再無心願。白兄,你我一生,未曾一痛飲,今日,何不醉死於這大漠之上?”李
純罡當即笑着開口,風雅豁然。
“勞煩慚恩大人,爲我二人取酒。”白
天羽朝着遠處的李慚恩開口。
李慚恩當即上馬,飛馳而去。他
去拿酒。李
慚恩離開了寒鴉林,飛馳寶馬,不多時到了集市之上。
“小二,打酒,打最好的美酒!要十壇!”
他直接開口。“
好勒!”
小二的立即朝着酒窖之中走去。而
此時,街角處,一個披頭散髮的“乞丐”,卻盯着李慚恩,眼中露出了一抹冷冷的光!
他扛着一個麻袋,麻袋中好似有個活物,但無人關注,也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