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金字塔頂上，林朔和苗成雲就看着底下河道里的動靜。
當地時間上午八點來鍾，海妖越聚越多了。
苗成雲多少有點兒崩不住，說道：“林朔你別跟一個悶瓜葫蘆似的，好歹說點啥。”
“能說什麼呀？”林朔問道。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苗成雲說道，“可眼下這事兒很關鍵，關係到人類對抗女魃的大勢，你現在好歹給我透個底，你到底想怎麼着？”
“我到底想怎麼着，得看人家想怎麼樣。”林朔說道，“這會兒時候還沒到。”
“啥時候沒到啊，底下眼看你閨女就唱上了，成爲海妖女王也就一會兒工夫。”苗成雲說道，“到時候是殺是留你得提前告訴我一聲啊，否則我陰八卦死門開還是不開？”
“反正我讓你開你就開，沒讓你開你就憋着。”林朔說道，“聽指揮就行。”
“不是，你現在腦子還清楚嘛聽你指揮。”苗成雲說道，“我看你剛纔這要死要活的樣子，你回頭可別把我害死。”
“不會的。”林朔搖搖頭，“如今閨女能不能留，只能聽天由命了，是我這個爹沒當好。你這個兄弟，我還是想保的。”
“我用你保啊！”苗成雲頭一昂。
兩人說話間，河道里的情況逐漸發生了變化，有海妖開始出現在水面之上了。
並不是那種偶爾躍出水面的雄海妖，而是一頭頭母海妖由本部族的雄海妖簇擁着，手舉肩扛，慢慢升出了水面。
於是這一大羣海妖就分出了一堆一堆的，少的二十來頭，多的一百以上，分羣分批，開始扛着本部族的女首領在水域裡慢慢移動。
也幸虧是兩河交匯之處的水域夠寬敞，否則這將近五十羣海妖還真折騰不開。
苗成雲看在眼裡，嘬了個牙花子：“嘿，這倒黴架勢，就跟遊街示衆似的。”
林朔聽完眉頭一皺：“什麼話。”
獵門總魁首心神不滿倒也正常，因爲他閨女林映雪這會兒也被那二十八個“女婿”扛着遊街呢。
林朔這會兒一腦門子官司，心裡就跟刀絞似的，爲得也就是這個事兒。
閨女之後變成什麼樣暫且不論，可現在這還是自己閨女，人在海妖羣裡安全得不到什麼保障。
之前海妖女首領一旦鬥歌失敗什麼下場林朔也見識過，自己閨女回頭說不定也會這樣。
自己得狠着心纔會允許她下水辦這個事情，小孩兒心大貪玩那是小孩兒，自己這個家大人不攔着點兒，就是親手把她往鬼門關裡推。
苗成雲似是看出了林朔的心事，勸慰道：“在女魃安全官現身之前，林映雪的安危你不用過於擔心。就她那嗓子，你也見識過，放心吧，海妖羣裡沒有比她更難聽的。”
林朔翻了翻白眼，沒搭茬。
苗成雲又說道：“關鍵還不在於她唱得咋樣，主要是她的隱藏身份，這個東西我估計對歌聲是有加成的，對雄海妖有天然的吸引力。”
林朔還是沒接茬，而是說道：“也不知道它們女王的選拔機制是什麼樣的，這五十來羣海妖，到底該怎麼比？”
“哦，這個秦月容之前跟我說過。”苗成雲說道，“部落女首領可以有很多個，可女王只有一個。
你看見那羣最大規模海妖了嗎，數量足有兩百頭左右了，它們相當於現任海妖女王的親衛隊，這會兒扛着的就是女王大人了。
林映雪面對現任女王的時候，有兩種舉動可以做。
一種是人家海妖女王唱歌，她乖乖聽着不作聲，那就算臣服，如果海妖女王不讓其他海妖攻擊她，那她這個部族首領也就等於被現任女王承認了，地位相當於一方諸侯。
而如果林映雪也唱歌，跟女王對歌，那就意味着挑戰現任女王，是成是敗，那就可以參考之前地下神廟裡的情況了。”
“也就是說，好壞都是一首歌的事兒？”林朔確認道，“一錘子買賣。”
“對。”苗成雲說道，“贏了就是海妖女王，輸了屍骨無存。”
……
崑崙園區的會議室中，大家的關注重點也在兩河交匯的水域中。
苗雪萍這會兒很感慨，說道：“想不到我苗雪萍這蓋世的歌藝，最後會被林映雪這丫頭繼承，回頭這丫頭一開嗓，你們算是有耳福了。”
會議室裡的氣氛其實很緊張，被苗雪萍這麼一打岔，倒是稍微輕鬆一些。
苗雪萍唱歌什麼動靜，外人不知道，在座的列位基本不是外人，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其中苗光啓對操控飛艇的曹冕輕聲說道：“小曹啊，一會兒你記得把音頻信號關了。”
曹冕這就有點兒爲難，苗光啓他是得罪不起的，可苗雪萍他也得罪不起，於是就沒吭聲。
會議室還有外人的，陳天罡如今雖然是獵門總教習，甚至位列獵門五老之一，可這官兒是林朔專門給他封的，起一個統一大西洲戰線的作用，他加入獵門其實沒多久，不知道里面的門道，所以就很疑惑，問道：“老苗，爲什麼要關音頻啊？”
苗光啓看了看苗雪萍，發現苗家女獵人臉上已經很不樂意了，他也不敢把堂妹往死裡得罪，於是就擠眉弄眼的，搖了搖頭。
陳天罡看問這人沒用，於是就問雲悅心去了。
獵門五老之間，就屬他跟雲悅心的交情最好，雲悅心在大西洲待了百年之久，對他也有點化成聖之恩。
問呢也不敢明問，怕苗家堂兄妹不高興，就只能衝雲悅心使眼色，然後用念力撞了撞她的神念屏障。
他只能撞一撞人家的神念屏障，這就不容易了，至少能感知到，世上如今能做到這一點的屈指可數。
結果雲悅心的念力回手就進來了，陳天罡也是三道盡頭的人物，除了神念屏障還有神魂一體的修力能耐，結果這兩道防禦就跟沒有一樣。
雲悅心的聲音在他識海中直接響起，這是神唸對話：“當年我跟雪萍打過一架，這事兒你知道嗎？”
陳天罡微微點頭，這事兒他聽說過。
“她當時修爲已經不錯了，不過無論修力還是借物，都對我造不成什麼傷害，關鍵就是她那嗓子。”雲悅心繼續以神念說道，“她當時要是能衝我吼出一嗓子，那就算她唯一的機會，好在我沒給。”
“這麼邪性呢？”陳天罡不由問道。
“反正我個人覺得，她這一手比陽八卦殺傷力大。”雲悅心說到這兒就不說了，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苗雪萍。
苗雪萍不知道雲悅心說了什麼，還一臉得意呢，問道：“姐，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爲的？”
“那是。”雲悅心笑道，“我雪萍妹妹唱歌最好聽了。”
苗光啓衝曹餘生撇了撇嘴，輕聲嘀咕道：“看見了嘛，這就是女人。”
曹餘生趕緊搖搖頭，示意苗光啓別說了。
獵門老一輩之間還能爲這事兒互動一下，那是吃過見過，心都大。
底下小一輩的人是沒這個心思開玩笑的。
尤其是狄蘭，就這麼怔怔看着水面上女兒的身影，心如刀割，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蘇念秋見狀，就把手放在了狄蘭的手背上，輕聲說道：“別擔心，林朔會妥善處理的。”
“我現在就怕他妥善處理。”狄蘭顫聲說道，“這人平時倒是挺感情用事的，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候，又理智得可怕。”
楊拓這會兒正在用膠布粘自己的眼鏡腿，平靜地說道：“林映雪的基因我已經收集了，狄蘭，實在不行的話回頭做一個試管，你再生她一次。”
魏行山聽得直撓頭，輕聲埋汰道：“老楊你不會勸人就別勸了。”
會場裡暫時鬧哄哄的，曹冕這會兒只能裝作充耳不聞，因爲那頭的話他都搭不上，無論說什麼都容易得罪人。
他就把注意力集中在畫面上，幹好導播的活就行了。
他知道現在狄蘭她們看到林映雪心裡會難受，於是在那五十來羣海妖中找了找，找到了那羣最多的，大概有兩百頭左右，然後一個特寫鏡頭打下去。
被這兩百頭雄海妖簇擁着的，就是亞馬遜流域如今的海妖女王了。
能看得出來，它跟其他的母海妖還是有顯著區別的。
首先是個頭大，它的身軀尺寸，足以跟雄海妖媲美了，身高在兩米以上。
另外顏色也不一樣，亞馬遜流域裡的海妖，無論公母，一般都是純銀色的鱗片。
這頭女王身上的鱗片是銀底金邊，一塊塊拼起來就跟穿了一件金紋網格衫似的，然後身材還很好，前凸後翹。
它那兩片尾鰭面積很大，效果如同一條長到拖地連衣裙，雍容華貴。
曹冕這特寫鏡頭一打，他自己首先看出滋味兒來了，順便再給了一個臉部特寫。
於是一張絕美的臉蛋，出現在衆人眼前。
精美絕倫的五官，淡漠無情的眼神，無異於一尊俯瞰衆生的神靈。
先不說人家歌藝怎麼樣，就這一副賣相，就差不多能鎮住在會議室裡的這些人類精英了。
會議室裡一下子就安靜了，針落可聞。
只有狄蘭非常不滿，說道：“曹冕你把鏡頭給這東西幹嘛，我要看着我閨女！”
乾姐姐發話，曹苗只能遵從，就給了林映雪一個特寫鏡頭。
小姑娘大家都認識，如今這身行頭也再普通不過了，白色體恤衫配一條牛仔短褲，光着腳丫子，人在婆羅洲看來曬黑了不少，臉這會兒還看不到，估計是臨時有些怯場，正用手背抹着眼淚呢。
哭哭啼啼的林家大丫頭，對面是如同神邸降世的海妖女王。
看到這副光景，別說會議裡的衆人，哪怕在現場的親爹林朔，這會兒都打心眼裡不看好自己的閨女。
獵門總魁首不由得問道：“成雲，情況不太對，你確定她唱得過？”
“她是我教出來的學生。”苗成雲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特別有信心。”
“哦。”林朔應了一聲，心雖然還提着，可到底好受了一些。
“那什麼……”苗成雲又輕聲說道，“我開不開死門另當別論，你的‘神隱無間’可要隨時準備好，一旦你閨女唱輸了，立刻把她接過來。”
“你這叫特別有信心？”
“這不勸你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