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千萬別信馬逸仙這個老不死的忽悠。這老不死狠起來，連他自己都騙。”
神農架東部某個山坳坳裡面，溪水邊上苗成雲，扭頭看着青石上的馬逸仙，嘴巴張成了“O”型。
眼前這個馬逸仙，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之前他是盤坐在青石上，神情淡漠，似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世外高人。
如今這個馬逸仙蹲在青石上，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張狂模樣，隨後又眉飛色舞，衝着苗成雲一陣擠眉弄眼。
苗成雲有些跟不上狀況，呆呆地站起來，抱拳拱手道：“前輩……”
“什麼前輩。”馬逸仙擺了擺手，“我跟你差不多大，今年二十三，你多大來着？”
“二十六。”苗成雲如實回答。
“那你比我大啊。”馬逸仙點點頭，“這位兄臺貴姓啊？”
苗成雲眨了眨眼：“合着你之前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馬逸仙歸馬逸仙，我歸我，咱倆雖然共用一具身體，但不在一塊兒過。”馬逸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苗成雲只好再一抱拳：“我姓苗，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叫馬王爺。”馬逸仙笑道。
苗成雲一聽就愣了，這個名字，在如今的神農架可就太威風了。
到目前爲止，他還是有些吃不準眼前的馬逸仙，到底是在裝瘋賣傻，還是真的人格分裂。
不過，不管眼前這人到底是馬王爺還是馬逸仙，總之比自己強就是了。
得順着毛摸，惹惱了自己打不過。
“原來是馬兄弟。”苗成雲笑了笑。
“苗兄，你是怎麼被馬逸仙這個老不死的騙到這兒來的？”
“那什麼。”苗成雲撓了撓後腦勺，“他說要收我做徒弟。”
“哎喲，那你可千萬別信。”馬王爺說道，“他這人嘴裡沒一句實話。”
“我其實也不怎麼信。”苗成雲說道，“只不過勢比人強，既然被他擄到這兒了，我也就只能順水推舟。”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馬王爺點點頭。
“那馬兄弟跟馬逸仙之間到底是……”
“嗐，我是他的能耐，也是他的心腹大患。”馬王爺說道，“他弄不死我，我也奈何不了他，總之我跟他不共戴天。”
苗成雲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一句話實在是沒憋住，脫口而出：“那你倆能活三百多歲，也是不容易。”
“瞧你這話說的，我哪有那麼老。”馬王爺不滿道，“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我跟那個老不死的不一樣，我今年才二十三，風華正茂。”
聽到馬王爺說到這裡，苗成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怔了怔，點點頭：“馬兄弟，我知道你是誰了。”
“哦？”
“你是‘九陰元神’。”苗成雲說道。
“嘿，你怎麼知道？你姓苗不姓雲啊！”馬王爺臉上很驚訝。
“我的未婚妻是雲家人。”苗成雲說道，“三尺定魂、真言化實、九陽傀儡、九陰元神，這是雲家煉神傳承的前四境能耐。這麼看來，馬逸仙是在二十三年前，悟到了雲家傳承第四境。”
“嘿，你還真知道！”馬王爺指着苗成雲笑道。
“不過雲家傳承第四境的九陰元神，最終的表現可不是人格分裂。
而是雲家人修煉出來的第二個靈魂，和原本的靈魂意識之間是有主從之分的，妙用無窮，可不會像你這般不聽話。
所以，你要麼是在僞裝騙我，要麼就是馬逸仙的雲家傳承修煉，出了大問題。”
“那個老不死的，修煉有沒有出問題，我不知道。”馬王爺把頭一昂，“反正我就是我，是人間不一樣的煙火。”
苗成雲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苗兄，我看出來了，你和這九具傀儡，肯定是在被馬逸仙欺負。”馬王爺繼續說道，“他欺負你們，那我就幫你們，說吧，你想幹什麼？”
苗成雲想了想，看了看身邊站着的雲家九大護道人，說道：“那你能不能先把這九個人放了？”
“那不行。”馬王爺搖了搖頭，“我雖然年輕，但也不傻。
這九個人明顯就是雲家的九陽傀儡。
剛纔馬逸仙神魂被我所奪，失神的一剎那，爲首的那個老頭拳頭已經到我眼前了。
我要是不趕緊把他治住，這一拳挨下來，我可夠嗆。
我雖然跟老不死的過不去，但我們畢竟共享一具身體，命還是共通的。
幫你可以，但我不能冒生命危險。
你看，我這人是不是很講理？”
“特別講理。”苗成雲一挑大拇哥，“那我能不能求你些別的？”
“但說無妨！”馬王爺豪氣干雲地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先得確認一件事情。”苗成雲正色說道，“你現在是佔據這具身體不假，可馬逸仙什麼時候會回來？
否則我託你辦的事情做到一半，你走了，馬逸仙來了，我怎麼收場？”
“嘿，你想得還挺周到！”馬王爺笑道，“你放心吧，咱倆人的身體交換，就是睡一覺的事情。
我只要不困，他出不來。
這老不死之前可真能熬，十來天沒睡了，剛纔一個瞌睡我就出來了。
我得比他有出息，這一回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在裡面老老實實待上半個月。”
“那他會的能耐，你是不是都會？”苗成雲又問道。
“正統的雲家傳承，我會。”馬王爺搖頭說道，“不過他自己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能耐，我就不會了。”
“所以，你能控制九陽傀儡，但卻不能控制猛獸異種？”
“嗯，沒錯。”馬王爺說道，“其實我也去嘗試過控獸，後來發現確實玩不來，還把老不死的腿給弄斷了。”
說到這裡，馬王爺摸了摸自己的這條瘸腿，嘴裡說道：“咦？十來天的工夫居然快被他治好了？老不死的醫術見長啊！”
話音剛落，馬王爺擡起手掌，狠狠地往斷腿處拍了下去。
“咔嚓”一聲，骨斷筋折。
苗成雲看得是眼角直抽抽，都覺得自己腿疼。
馬王爺卻好像沒事人一樣，擡起頭來，微微笑道：“苗兄你不用擔心，我跟馬逸仙那老不死的不一樣，我是沒有痛覺的。”
“我看出來了。”
“那你直說吧，我能幫什麼忙？”
“帶着這九個人，和我去一趟神農頂。”苗成雲說道，“我要在那兒見一個朋友。”
“神農頂？離這兒可不近啊，你怎麼不早說？”馬王爺一臉鬱悶，“早知道我就不把這老不死的腿重新打斷了。”
“你不是還有金雕嗎？”苗成雲奇怪道，“把我們捎過去就行了。”
“我不會控獸呀！”馬王爺兩手一攤，“哪兒來的金雕？”
苗成雲一拍額頭：“忘了這茬了。”
“苗兄。”馬王爺一臉嫌棄地看着苗成雲，“你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
“你這種蠢貨，馬逸仙肯定很討厭。”
“……”
“不過沒事，他討厭的東西，我喜歡。”
“那到我背上來吧。”
“幹嘛？”
“我揹你走啊。”
“哦。”
……
揹着一個成年人在山林裡行走，這事兒對苗成雲來說，原本不算什麼。
這馬逸仙或者馬王爺，也就一百多斤，跟小時候修力的時候，老爺子給自己加的負重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就是這事兒讓人鬱悶，心裡堵得慌。
自從自己跟着九大護道人來神農架，碰上的都是些什麼事兒。
一開始在九大護道人面前，自己是個晚輩，資歷最淺，說話不頂用，那也就算了。
後來遇上馬逸仙，輩分那是更不能看了，低聲下氣地虛與委蛇，可至少還算個人。
這下倒好，碰上馬王爺這個人不像人的東西，自己乾脆成坐騎了。
後脖頸子被人騎着，兩隻耳朵被人捏在手裡。
馬王爺這傢伙，扯着自己耳朵指揮前進的方向，待遇真是比驢還慘。
更可氣的是，這東西還把路指偏了。
這會兒天已經暗了下來，這一行十一個人。
目前九大護道人目前是傀儡狀態，那情景就跟趕屍差不多，指望不上。
剩下兩個有神智清醒的，一個是當地土生土長的馬王爺，另一個傳承獵人苗成雲。
居然就這麼在山林裡迷路了。
趁着天還沒完全黑下來，苗成雲看了看四周。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兒之前來過。
這是在鬼打牆呢。
按理說，他苗成雲是個傳承獵人，就算有人拽着耳朵誤導，也不至於在山林裡迷路。
就算道兒不熟悉，基本的方向感那還是有的。
植物的種類、樹葉的朝向、樹冠的形狀，這些在他這種專業人士眼裡，都是現成的指南針。
更何況今天放晴，頭上有太陽。
自己居然能迷路，苗成雲就知道，這肯定是背上的馬王爺在搞鬼。
雲家傳承四境的修爲，要在自己背上做這種手腳，那是太簡單了。
心裡有數，但事情苗成雲還不能挑破。
這馬王爺比起馬逸仙，精神狀態明顯不穩定，有點喜怒無常。
九陰元神這種東西，苗成雲也是道聽途說，不過有一樣事情是明確的。
它畢竟不是真正的人。
人要殺人，只要不是反社會人格，那是要有原因的。
動機很重要。
馬逸仙暫時沒有殺自己的理由，至少苗成雲想不到，所以可以耐下心來跟他慢慢周旋。
這馬王爺不是人，鬼知道它下一步會幹什麼，所以跟這種東西打交道，只能隨它性子來。
不能刺激它。
不然有什麼後果，誰都不清楚。
苗成雲這會兒心裡是有數，不過腦子裡暫時沒什麼主意，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靜觀其變。
這時候眼看天已經黑了，苗成雲覺得這麼下去不行。
在狀況不明的山林裡，天黑趕路這是大忌諱。
於是苗成雲說道：“馬兄弟，要不我們歇一會兒吧？”
一句問下來，背後沒反應。
苗成雲有些奇怪：“馬兄弟？”
這句問下來，苗成雲怔了怔。
因爲他聽見鼾聲了。
馬王爺睡着了。
九大護道人原本正前頭開路，這會兒齊齊停住了。
跟上回亂糟糟的情況不一樣，九大護道人這次脫困之後沒說話，而是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看着苗成雲。
苗成雲剛要開口，就發現這九人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下去。
腦袋又垂下去了。
自己背後，馬逸仙的聲音響起：
“苗成雲，我的腿怎麼了？”
“您不知道？”苗成雲有些奇怪。
“你們苗家人精通醫術，我正好想請教你。這種斷骨腿傷，傷勢會反覆加重，到底是爲什麼？”馬逸仙沉聲問道。
苗成雲聽到這句話，心裡咯噔一下。
他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