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就愛胡思亂想，33歲的卓楊想多了。
羅西奧·奧莉瓦就是單純的大碴子妞，沒文化更談不上底蘊，仗着有幾分姿色和老馬的寵溺，便有點不拿自己當凡人。
原本老馬打算今天單獨來的，她非得跟着。酒店大廳里人來人往，還有許多蹲點守候的媒體記者。如果當着全世界的面，能讓維也納女公爵迎接一下，這得多炫耀呀，絕對頭版頭條。
可蔻蔻哪有這閒工夫，她忙着睡懶覺呢。卓楊這兩天火氣大，儘管蔻蔻武功也頗爲不凡，但徹夜散手對練，她自然還是在3Q球琴拳三絕的老公面前略輸半招，只能骨頭縫都舒展開地賴在牀上撒嬌，臥室裡瀰漫着令人眩暈的靡靡香氣。
所以別說奧莉瓦一個小破妞，就算白金漢宮的老大娘來了，也不見得能請動她。
中國隊包下了聖彼得堡凱賓斯基酒店整整兩層樓。在專門會客的小會議廳裡，沒有見到蔻蔻，卓楊又沒有表現出和她多做交談的興趣，奧莉瓦只好坐在邊上無聊地繼續啃着指甲。
卓楊的馬黛茶實際上不是朋友送的，而是蔻蔻帶來的，而且產地也不是阿根廷，是來自烏拉圭的著名馬黛茶品牌CANARIAS。
老馬對馬黛茶不置可否，他其實不好這口。兩個人就着馬黛茶扯了一會兒比白開水還平淡的閒話後，老馬問到：“昨天貝利來了？”
“是啊。”卓楊點點頭：“老爺子指出了一些我比賽中的得失。”
“他懂個屁。”老馬直接不屑。
卓楊‘呵呵’兩聲敷衍過去，不做評價。
兩代球王互相看不順眼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貝利的態度更含蓄些，老馬則鋒芒外露。
“他有什麼資格評價你？老古董的足球，還沒有乒乓球運動量大，他跟咱們玩得就不是一個運動。”
貝利78、馬拉多納58、卓楊33，相互之間年齡差距，其實老馬和卓楊還更大些。可見馬球王和其他所有男人一樣，都對自己真實年齡有迷之自信的年輕化。
“他們那個年代的人物，吹起牛逼來一個比一個猛，綽號一個比一個響。可真要把他們放到咱們這個年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呵呵，話倒也不能這麼說……”
“卓楊，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當老好人。”
納尼？我咋變成老好人了，啥時候的事情，我自己咋不知道？
“你踢球也是這毛病，啥時候都要當老好人，當保姆。”
“哎喲，球王，我給你落下的是這個印象？具體說來聽聽。”
馬拉多納沒有馬上展開話題，端起杯子嘬了兩口馬黛茶，吸得太急，喝完後忙啐了兩口茶梗子。這一刻，優雅盡失。
“卓楊……叫我迭戈。你認爲在你這個年代，我是說還沒有退役的，誰能算得上頂尖球星。你當然是，還有誰嗎？”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卓楊馬上說：“我們六劍客兄弟都是，還有你們的梅西，葡萄牙的C羅……，其他人，似乎還差那麼一點點。”
沒毛病。除了已經退役的卡卡，十一年間的金球獎和世界足球先生被這八個人分攤，就是很好的名詞解釋。
老馬點了點頭：“我的看法基本也是這樣。如今的足球被商業化吹捧得太厲害，會踢兩腳就敢說成球星，踢兩場好球就是巨星，假得很。”
“也就是你們六個，還有梅西C羅抻頭點，其他人……反正我能看上眼的沒幾個。”
“不過，你們六兄弟和梅西C羅也有區別。”老馬說：“你先不算。六劍客其他五兄弟，雖然看起來成就都不凡，走到哪吃席都是坐面朝門口的位子，但用我的標準看，他們其實算不上超級巨星。”
“因爲他們都是團隊球員，包括看起來很獨的刀疤裡貝里，他們五個本質上都要依靠球隊和戰術纔能有所作爲。”
“現代足球已經工業化，流水線化，他們五個就是工業足球生產出來的最傑出的產品，最好的奢侈品。但再怎麼精美的奢侈品，也無法與日月星辰媲美，工業化也不可能生產出日月與星辰。”
“卓楊老弟，看一看足球百年曆史，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是宇宙星辰，其他人都是產品，工業產品。什麼足球五聖，狗屁，老子羞於和他們爲伍，貝利那些老梆子連工業品都不是，他們是農產品。”
“老弟，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因爲你和我是一樣的，也只有你和我，別人不配。”
雖然卓楊覺得自己比老馬更厲害，而不是‘一樣’，但老馬這麼說，他還是非常受用。
老馬又俯身吸了兩口茶，啐了兩口茶梗子。重新半仰面癱在沙發裡，嚴重發福後鼓起的腹部，裡面似乎能裝下日月星辰。
“接下來說說梅西和C羅。他們兩個屬於精美的手工製品，有百年足球裡最精雕細琢的東西，但還是屬於產品。”
“老弟，但你不如他們，你不如梅西和C羅。”
啥？球王你當真的？你去問問他們倆自己敢不敢承認。
突然之間，卓楊理解了貝利和老馬爲何互相看不順眼，理解了老馬爲什麼不甘心讓梅西超越他。
僅僅兩天之前，如果別人說梅西C羅或者誰，比卓楊更厲害，他只會一笑了之，根本不當回事。可現在馬拉多納如此說，卻讓卓楊感覺非常不忿，差點直接開口反駁。
之中的區別，只在於卓楊已經決定退役了。
原來我也和其他人一樣，非常在乎蓋棺定論，也把這些身後虛名看得很重。
人之所以雍容，之所以大度，是因爲正在擁有。沒錢的最怕別人說他窮，個子不高就聽不得別人說‘矮’字，沒文化纔要在酒桌上誇誇其談，上了年紀張嘴就是想當年，領導們退下來後比在位時更敏感。
馬雲說自己對錢沒概念，你說姚明矮他就當一樂，莫言謙虛自己不擅長用成語，蜜黛兒撫着臉說一聲‘我老了’那叫凡爾賽，大首長永遠比門口保安和藹。
一念觸及，卓楊也就釋然了，但他還是好奇地問到：“馬哥，你給說說我哪裡不如他倆了？”
馬拉多納已經發揮到興頭上，卓楊的問句好像畫龍點睛的捧哏，恰到好處觸發了他的表現欲。老馬渾濁的眼睛裡放出光芒，猛一吸胸腹，就要將自己的心得傾泄。
“哎喲~~~~~”
乍然間一聲嬌呼，把注意力都很集中的卓楊和老馬嚇得一哆嗦，老馬肚子上的圓滾滾肉抖了三抖，卓楊差點把手裡的杯子扔到老馬腿上。
“迭戈，迭~~戈~~~~，我的指甲劈了，怎麼辦嘛，迭戈~~”
肥碩老馬身如燕，‘噌’從沙發上彈起，一個箭步竄到奧莉瓦跟前。就這身手，巔峰九爺因扎吉見了也得磕一個喊聲祖宗。
“喲喲喲，我的小甜心，小寶貝兒、小心肝兒，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快讓迭戈看看。”馬拉多納的聲音像摻了奶酪和蜂蜜的沙子，聽得卓楊的大槽牙都快倒了。
“MUA~MUA~，讓迭戈親親~~”老馬對着奧莉瓦豁開了一條小小縫的指甲又是吹又是親，然後非常絲滑地仰起頭吻上了她的嘴。
奧莉瓦彷彿吃醬骨頭那麼津津有味，又是啃又是嘬……
卓楊尷尬得滿屋子都是黑線，看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眼觀鼻鼻觀心，拳頭捏得青筋鼓起，口中默唸《九陰真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
端坐里約家中的羅納爾多冷笑：大人，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