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們又再次回到了那個小院,不知不覺已是除夕,既然決定留下來了,就要好好過日子,於是我們開始分工合作,夜閔和蕭然貼對聯,我和幽蘭包餃子。

“幽蘭,你往年新年是怎麼過的?”

“我生前家裡窮,過年家裡纔有肉吃,但是阿孃都是緊着阿爹和弟弟吃,我和阿孃只能喝點肉湯,跟着王君後就沒過過任何節日了。”

“幽蘭,都說魂魄是人死時的樣貌,你爲何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就……”幽蘭的模樣,也不過十五六歲。

“生前爹爹好賭,輸了錢要把我賣給我們鎮上的大戶做妾,那家老爺已經年過五十,孃親不願意,爹爹便打孃親,孃親爲了我第一次拿起剪刀反抗爹爹,卻因男女力量懸殊被爹爹打暈了過去,我看着孃親頭上都是血,爹爹還沒有停手,一直在打孃親,就撿起地上的剪刀,失手殺了爹爹,孃親醒來後要去官府幫我頂罪,但是她有傷,走不快,我趕在了她前邊,這個世道丈夫打媳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弒父卻是罪大惡極,村裡人覺得我無惡不赦,應該千刀萬剮,孃親知道後,給我送了一頓飯,飯裡有毒,保了我全屍。”

幽蘭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在講別人的故事,卻讓我更加痛恨封建社會的糟粕。

幽蘭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道。

“娘娘不必爲我感到惋惜,正因爲時間剛好,我纔會遇到王君,追隨王君,王君後來找到了我孃親和弟弟,讓他們下半生過的衣食無憂。我雖然死了,卻比活着好。”

“你是怎麼被蕭然選中,跟隨蕭然的呢?”

“應該是凝汐姑娘離世沒多久,王君一直各界尋找能修補魂魄的辦法,也在各界救了很多人、仙和精怪,在王君眼裡,萬物平等,只有善惡,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到地府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向五閻王狀告我的爹爹,爹爹希望我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苦楚,我也確實是弒父了,沒有辯解,所以五閻王判我入十八層地獄,王君了出聲阻止了,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說四處遊歷,少個仙侍,覺得我就不錯,帶走了我。”

“後來呢?”

“後來,二殿下給了王君一本禁書,他料定了王君爲了凝汐姑娘一定會修煉那個禁術,因此王君失去了太子之位,後來天君隕滅,衆神來迎接王君,希望王君驅趕魔氣,放棄禁術,繼任天君之位,王君選擇了禁術,選擇了救凝汐姑娘,再後來,二殿下繼位,成爲了現任天君。”

“墨殃是真的狗。”

幽蘭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她雖不能罵,但是聽到我罵墨殃,她還是很痛快的。

“王君做太子的時候素來賢明,在各界威望很高的,只是引入魔氣後變得暴躁易怒了,以王君的地位和修爲,大可以去地府直接找魂魄煉化,但是王君還是讓她們自己選,願意的和王君交易,滿足她們的願望後再煉化她們,不願意的也不勉強,王君做事,一向是很有原則的。”

門口的對聯貼完了,蕭然拿着對聯在院子裡貼,夜閔一直跟在蕭然的後邊,一臉的焦急。

“王君,讓屬下來吧,您去歇着吧,這哪是您乾的活啊。”

蕭然看起來心情甚好,卻也被夜閔煩的有些許的無奈。

“夜閔,你追着我的功夫,也去貼幾幅,你家王君我是不是就可以少貼幾幅。”

夜閔聞言似是恍然大悟,趕緊也去貼對聯。

看着蕭然的身影,我不由想起了那個夢,他究竟是爲了什麼,心底已經認定了白凝汐背叛了他,也因爲這個事情生出了心魔,卻還是爲了白凝汐做到了這一步。

傍晚,菜香四溢,一大盤餃子在主位,夜閔點燃鞭炮,雖然是看着夜閔點燃的,噼裡啪啦的聲音還是嚇了我一跳,身後的蕭然很自然的捂住我的耳朵,我擡頭看着他,他看着鞭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是那麼的柔和。

鞭炮放完,大家一起落座,滿座的歡聲笑語,酒過三巡,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詩,我看着滿天的煙花,笑了,笑着笑着眼裡泛起了淚花。

蕭然看着我因喝酒臉上燃起的紅暈和眼角的淚花,從我手裡拿走了酒杯。

“詩琪,你醉了。”

我喃喃了一句,蕭然似乎沒有聽清。將我抱了起來,往我的房間走去。

“每逢佳節倍思親。”

這次蕭然聽清了,步子頓了頓。

“蕭然,你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在這兩個時空來回穿梭啊。”

蕭然沒有說話,抱着我繼續往我的房間走。

“蕭然,我不想離開你,但是我好想我的家人。你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

意識模模糊糊的,我聽到蕭然嘆了口氣。

“我該拿你怎麼辦,你知道了真相該怎麼辦。”

真相……,什麼真相,意識漸沉,卻聽到了蕭然清晰的聲音。

“凝汐,你呆在這裡,別出去,”

“不,蕭然,你不能這麼做,你是天族的太子,你有你的責任,我們狐族的事情我自己去面對,我不能拖累你。”

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凝汐,如果失去這個天族的太子之位能換取你的平安,那我願意這麼做。。”

話落,蕭然設下禁制,決絕的離去。

“蕭然,蕭然。”

我用力拍着光壁,想阻止他,卻無濟於事,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能感覺到蕭然此行危險性。

“蕭然,蕭然,你別去,你回來,我不能拖累你。”

“蕭然,蕭然,蕭然……”

“蕭然。”

我順着光壁無力的滑落。滿臉的淚水。

“我做了那麼多就是不想拖累你啊,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爲何還要爲我做到這個地步,蕭然,不值啊。”

我擦乾眼淚,坐了起來。

“我不能拖累你。”

催動法力不斷的在攻擊那個光壁。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將夢境打亂,那股嘈雜的聲音越來越真實,逐漸將我從夢中拉回現實。

我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喚了一聲“幽蘭。”

幽蘭推門走了進來。

“外邊怎麼回事。”我問她。

“沈樣找了過來。”幽蘭答道。

聽到這個名字讓我微微一震,睏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我簡單的穿了一件衣服,披了件披風散着頭髮向外院走去。

“蕭然呢?”我突然想起外邊那麼大的動靜蕭然竟無動於衷。

“王君只說要出去一趟,讓我務必保護好娘娘。”

出了內院,我看到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沈樣躺在地上,嘴角掛着血,仍在掙扎的大喊。

“沈樣求見,還請家主一見。”

這幸虧院子不算太大,不然我不可能聽到。

“娘娘。”

夜閔雙手抱拳行禮,嚇了我一跳。

地下的沈樣看夜閔朝我行禮,也艱難的爬了着,想來到我這裡,夜閔的卻上前一步,擡腳準備踹上去。

“等等。”

“娘娘。”他落腳轉過身向我行禮,等待我的指令。

我扶額問道。

“他這樣是你打的?”

“是,我想王君不會希望娘娘見到此人的,我本是想趕走他,誰知此人冥頑不靈,無論我下多重的手他還是使勁全力往院子裡衝,不過還請娘娘放心,夜閔有分寸,都是外傷,不會有事,頂多就是躺一個月。”

我滿頭黑線的看着他,躺一個月,虧他說的輕巧。

“既然是你打的,把他扶起來,放到你的房間裡,去找大夫去。”怎麼能隨便把人就打了呢,打人是要負責的。

“不必了……”沈樣輕飄飄的說。

“還請姑娘救救小兒。”

“你兒子怎麼了?”我疑惑的問。

“不知道……”他似乎在想該怎麼說。

“夜閔,扶他起來,送到你房裡,再去請個大夫。”

然後在轉向沈樣說。

“你總不能趴在地上,先起來,我們慢慢說。”

等他躺到了牀上終於開始緩緩道來。

“孩子昨天失蹤了,我想可能是我父親所爲,便派人尋找,結果只在城外的客棧裡發現了父親家家丁的屍體,且死相恐怖,孩子也不知去向。”

“會不會不是他們拐了你兒子。”我問他。

“我問過了,掌櫃說,他們是抱着孩子入住的。”

“那就奇怪了,除了你父家,誰還想要你的孩子呢?”

不過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找我?”

“柔兒留下了一封信,如果出了什麼事,就讓我來此求救。”

李柔兒?她的魂魄已經被我吃了,但她真是好算計,真是賴上我們了。

“我是不是見過你?”沈樣突然問道。

我沒有回他,那日他如此傷心,不記得也正常。

“娘娘,大夫來了。”夜閔推開門走了進來,後邊跟了一個老者,提着醫藥箱。

“你先好好診治,保住了身體才能去找你兒子。”

我說完便退出了房間,出了內院站在外院的池塘外發呆。

“想什麼呢?”蕭然負手而立,站在我身旁。

“你回來了?”我笑着看向他。

“恩,去找墨殃打了一架。”語氣略帶試探

“就應該狠狠的揍他一頓。”

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蕭然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在苦惱沈樣的事情?”

“嗯。”我輕應到。

“你想幫他。”

我沒說話。

“詩琪,我知道你對他們有愧疚,可是你要知道我們是公平交易,李柔兒死的時候,她的孩子也死了,她讓我逆天救下她的孩子本來就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可能是我聖母心又犯了,你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咱們不幫他也罷。”

“詩琪,我還不瞭解你嗎,你始終覺得虧欠我,虧欠李柔兒,既然這樣,我們就幫一幫他吧。”

就讓你的虧欠,都落在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