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被盯上了”
“唔……”
正吃着早飯,有些心不在焉的黑髮青年忽然發出了一聲悶哼。
昨夜,有驚無險。
有驚無險是陳梓的看法,她昨天晚上睡得並不安穩。
她經歷了鬼壓牀。
在與白僳分別回到暫時居住的房間後,也細細地把房間搜索了一遍,就連牀墊她都掀了起來,要不是力氣還差一些無法撼動沉重的實木衣櫃,她連牆後面都想看看。
確實如白僳所說,屋子裡藏着許多細小的線索。
陳梓所住的這間的原主人不比隔壁離開得匆忙,但也絕對不是遊刃有餘,因爲屋子裡同樣有很多遺落的個人物品,像是理了,但沒有理完。
又或者……只是清理的人沒有清理乾淨?
那本前任屋主,也可以說歷任屋主都翻閱過的工作須知壓在牀墊下。
端端正正地壓在牀下的正中央,不知道誰刻意給塞進去的。
陳梓將她房間這份工作須知翻出來翻了一遍,和白僳給她的那版大差不差,可能記筆記者的個人觀點會有點微妙的差別,例如記錄者覺得房間哪裡哪裡有問題。
‘被看了,好像在被什麼看着……’
‘……昨天值了夜班,聽到了四樓傳來的腳步聲……可是前輩不是說,四樓不會安排人值班嗎?’
‘電梯自己動了……好嚇人,電梯好像停在了地下三層,地下有三層嗎?不是隻有一層嗎?’
‘……我把有一些疑惑跟同事一說,同事奇怪地看了看我笑了笑,也沒說話。’
‘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小心一點,不要太好奇?’
‘好奇心會害死貓。’
‘好奇心會害死貓!’
‘好奇心會害死貓!!!’
‘啊啊啊……房間裡,房間裡是有人在看我吧?’
‘丟了、找不到了、不見了——’
能看得出,記錄者的精神狀態逐漸不好,跳躍着看到最後,陳梓發現記錄者的筆記到丟失東西爲止。
把夾在工作須知中的那一頁紙拿了出來,再把工作須知放到牀頭櫃上。
房間裡其他帶有個人色彩的物品都被陳梓理了出來,從衣櫃裡翻出個塑料儲物箱裝上,連帶着那張紙一起。
保險起見,陳梓還把箱子推到了衛生間給鎖上,眼不見心不煩。
總不能把東西直接丟出去,她潛意識覺得不要這麼做。
這麼做的話……可能會遭受追問。
處理完這一切,陳梓開始聯繫局裡的同事,儘管信號不佳溝通充滿坎坷,但他們那加密般的對話還是順利傳達出去。
局裡的意思是,在陳梓與白僳出發之後,他們便聯繫不上之前的小隊了。
而在聯繫不上之前,小隊傳回的消息、情報都很正常,他們剛剛進入,仍在探索精神病院的起步階段。
反正,沒有任何徵兆,局裡一直到陳梓此刻聯繫上他們,都沒有再收到任何消息。
聯繫來聯繫去,局裡傳達出一個讓陳梓和白僳按原計劃行動的意思,在計劃之外有餘力的情況下,再去搜索之前小隊的下落。
可以適當地從已知線索入手,比如那名被白僳看見的“清掃”隊員。
有關工作的話題告一段落,短髮女性將手機放起,將要熄滅的屏幕上顯示的只是一串她與“家裡人”的日常閒聊。
睡前,陳梓最後翻了一遍工作須知,才緩緩入睡。
睡着之後,她發現自己睡得並不安穩。
首先,她覺得身子有些沉,具體表現爲意識模糊之間無法翻身,向右翻轉時被一股外力推了回來,接着她便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間。
眼皮好像是撐開了,又彷彿沒有睜開,陳梓昏昏沉沉地睡在那,好像在眼前看到了飄蕩着的白裙子。
白……白裙子?
人猛然間從牀上驚醒,先前那股壓制的力道消失,短髮女性撐着手臂,另一手按壓着額頭。
她發現,沒有什麼白裙子,而是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風將淺色的窗簾吹起,讓她誤認爲是白色的裙子。
……可是,窗戶是誰打開的呢?
因爲缺覺而感到腦袋沉甸甸的,陳梓維持着捂着額頭的姿勢走到窗邊,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
窗戶上的鎖釦被打開了。
陳梓感受到一股從心底泛起的涼意,她的手虛虛一擡,半空中不知道凝聚出了什麼透明的方塊輕輕往窗框上一撞。
窗戶被重新關上,接着是窗戶上的鎖。
等陳梓躺回牀上時,她整個人被蓋在了一層透明的隔閡中,憑藉肉眼是看不到,只有陳梓一人才能摸清楚。
她用手機定了個時間,每三小時醒一次,來續上她對自己的保護措施,就這麼一直持續到了天亮。
當天光乍破時分,陳梓感受到明顯有什麼不一樣了。
是籠罩在精神病院周遭的氣息忽的一鬆,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再無夜裡那股壓抑難受的氛圍。
短髮女性沒有睡得很安穩,導致她起牀後呵欠連連。
她先是去衛生間查看了一下箱子,箱子裡的東西完好地擺在那,正想着今天找個機會把東西用合適的理由拿出去,想了想,陳梓還是將最上面的紙條抽走了。
再然後就是正常的作息,起牀洗漱後去吃早飯準備“上班。”
出門後她遇上了同樣剛走出房門的黑髮青年,沒走幾步陳梓便發現,白僳的狀態不大對。
當在食堂坐下後,這份心不在焉更加明顯,因爲黑髮青年對吃東西沒這麼上心了。
這可不對勁,他可是白僳啊。
短髮女性困惑地把自己昨晚的遭遇暫時拋在腦後,記起顧隊的話,把白僳的情況提高了優先級。
“你……昨天晚上也沒睡好?”陳梓試探着問道。
“嗯?”有些走神的黑髮青年停下了撥弄手邊碗中的粥的動作,“也不算……好像是沒怎麼睡好。”
實際上,白僳根本沒有睡。
前半夜他附着眼鏡醫生走了兩層樓,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對象搞得他心情有點糟糕,後面對待四樓的護士靈異也沒了耐心。
等回到三樓,他更是把人類之間不約而同不去提起的可能性給戳破,把人嚇得不能言語後,拋下了眼鏡醫生的身份就回去。
回到本體之上,他已經站在窗邊吹了很久的冷風,還瞥見了奇怪的氣流沿着外部牆體涌了上來。好像能吃,可那氣流察覺到了什麼,往白僳所在窗口爬的途中臨時變道,朝着隔壁陳梓所住的房間就涌了過去。
後半夜便是旁觀人類與靈異之間的抗爭。
些許是對外界黑漆漆的環境有所顧忌,隔壁的短髮女性甚至沒將頭伸出窗外來看一眼,自然沒有發現邊上支着個腦袋的黑髮青年。
反正,總的來說,就是心情不怎麼好。
四樓……四樓怎麼會有這麼個傢伙。
白天坐在這來複盤,白僳還是覺得過於巧合了。
兩個同類……兩個同類。
腦海浮現的臉在來回變幻,一會兒是喬江那張在人類那美得魔性的容貌,一會兒又是昨晚黑皮病人臉上掛着的笑容。
最後,所有畫面都被白僳揮空。
他眯了眯眼,暫時不做他想。
夢什麼的,他確實不會做。
對面的短髮女性一聽白僳也沒睡好,猜想白僳是不是也在夜晚遭遇了什麼。
於是,白僳順口把他看見隔壁房間發生的事改了改,說成了他見到的。
什麼深夜鬼壓牀,窗戶上鎖了卻自然被打開,後半夜爲了不發生意外,他睡得很淺什麼的。
“啊,那我們經歷好像差不多。”陳梓應和着點了點頭,她還小聲地把前住客寫的字條跟白僳說了一通,着重點明瞭其中一點——那人丟東西了。
“丟東西?”白僳重複道,手中的勺子又順時針攪了兩下,“看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也不會剛寫丟了,就再無下文。
兩人都能想到的是,作爲身份證明的胸牌。
陳梓將吊着的胸牌往衣領裡藏得更好了,而白僳沒有動作。
懸掛在外面就懸掛在外面吧,白僳覺得沒人能從他身上搶得走東西。
其餘的信息與白僳從眼鏡醫生那打聽到的一一對應,正當他和陳梓交流說話時,有一波人從外面進入。
大多是陌生的面孔,也有幾個眼熟之人。
例如,眼鏡醫生、中年男醫生以及那名在三樓值班的護士。
三人走在一塊,看上去是剛從晚班換下來,並且幾人的精神狀況都不太好,像是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特別是眼鏡醫生,他神志恍惚,幾次張嘴想說話但一個字都說不出,最後只能憋悶地閉上了嘴。
白僳偏着頭看他們,看他們一行三人一起找了個位置坐下,期間還婉拒了其他本想一起吃飯的同事。
陳梓注意到了白僳的目光,也跟着一起看了過去。
短髮女性盯着三人看了會,除了人面上的頹靡和不安,也沒看出什麼其他東西。
倒是這份頹靡讓她多看了兩眼,因爲這裡醫護人員的精神面貌還挺積極向上的,難道是夜班太累太困了。
“有什麼問題嗎?”見白僳遲遲沒有收回目光,陳梓問道。
“也沒什麼。”白僳仍偏着頭,“昨天和那位……就戴眼鏡的那位,在晚飯時間聊了幾句,那些注意事項就是他告訴我的。”
陳梓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隨即她沒有再看那邊,而是低下頭解決自己的早飯,看了看時間,再拖一會兒,精神病院就要開始一天的工作了。
可白僳仍注視着,視線明顯到被觀察者察覺到了什麼,朝着四周一張望,最後尋到了視線來源。
眼鏡醫生看見了白僳。
黑髮青年坐在那,左手託着腮,右手拿着勺子在面前的湯碗裡緩緩攪動。
不知道爲何,眼鏡醫生莫名地覺得頭顱痛了起來,彷彿黑髮青年手中勺子攪拌的不是病院食堂供應的白粥,而是他的腦漿。
疼痛只持續了數秒,緊接着恐懼籠罩上心頭,眼鏡醫生回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幕幕。
那些記憶已經被他的同事證實了不是夢,很可能是真實發生的事,而這份可能性隨着黑髮青年朝他笑的那一下,完全化作了現實。
膚色白到像鬼一樣的黑髮青年彎起半隻眼睛,好似眨了這麼一下,給予了眼鏡醫生一點笑意。
可這份笑意帶給人類的只有冰冷。
被盯上了……被盯上了!
怪物,怪物真的在這裡!
眼鏡醫生再一次張開了口,他想要喊出什麼,提醒身邊的同事注意也好,吸引整個食堂的注意也罷,他就是想做點什麼。
然而,他還是什麼都說不出。
望着他的黑髮青年鬆開勺子,手指在空中揮了兩下。
彷彿,那在告誡人類不要輕舉妄動。
眼鏡醫生一個哆嗦,被嚇得如鯁在喉,他從嗓子眼只擠出了一些支唔的動靜,像是在呻吟,引得同坐一桌的其他人投來了視線。
“怎麼了?”中年男醫生問道,“是不是還是因爲昨天晚上的事。”
中年男醫生語焉不詳,但也能從中聽出他指代的是什麼。
眼鏡醫生很想說不是,但他咳了兩聲,嘴巴吞吞吐吐地,違背了他的意願。
人類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是的。”
“昨晚的事……還是有點……”
不,他並不想這麼說啊!
“可能還沒緩過神,剛剛好像又看到了……”
不……不啊!他沒看到,他是看到了——
中年男醫生聽了連忙給人比了個噓的手勢,讓他不要多說了,中年男醫生還含糊地表示,讓眼鏡醫生今天白天好好休息,最好能恢復過來。
不是的……不是的……
他仍在人皮怪物的掌控之下,沒有脫離,一直沒有脫離。
這個認知反覆侵蝕着眼鏡醫生的理智,可他又瘋狂不了,始終有一根絲線拉扯着他,將他拽在警戒線上。
這種感覺在食堂見到了黑髮青年後尤爲明顯。
外界的聲音在這種拉扯下忽遠忽近,最後,中年男醫生的聲音再度迴歸耳邊。
“但是小李啊……嘶……你也知道我們是個精神病院……呼。”
“如果你、伱一直是這個狀態的話。”
“可是非常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