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獻醜了。”待得表演結束,柳侍玉幽幽開口,只是聲音裡稍稍帶了一絲惆悵:“侍玉不才,想來這琴音和兩位側君的技藝比起來並不盡人意,在親王面前班門弄斧到是貽笑大方了。”
他的聲音本就好聽,如玉般清澈,微微低沉還帶着一種勾人的感覺。
秦若臨掃了一眼柳侍玉,輕抿了一下脣,又笑着對錦瑟道:“今日柳侍君也是有功的,殿下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若是覺得還過得去,就請殿下多多垂憐,也給柳侍君一些賞賜吧。“故作沉吟般的,他又微笑着對着柳侍玉三人招手道,“剛纔我們說了,若是表演的好自然是有獎勵的,來,你們自己到親王面前領賞吧。”
一時間,不論是掩飾的還是沒有掩飾的,很多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羨慕的神情,而柳侍玉三人則是一臉嬌羞地走了過來,便是楊過這樣一個平日裡嚷嚷着絕對不允許錦瑟多看別人一眼的醋桶子此刻也是俊臉緋紅,像是個沒出嫁的公子似的。
錦瑟目瞪口呆,從頭到尾她也什麼也沒說好不好,就是生怕他們賴上了她,結果人家自己就這麼定了下來,什麼都給她安排好了,讓她騎虎難下,這合適嗎?她試探性地看向林素衣,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此時都被所有人密切關注着,連林素衣都只能對着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自己。
但錦瑟顯然是誤會了,以爲他搖頭就是意味着素衣不樂意,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肯了,再說衆目睽睽之下讓她親幾個男人算是怎麼回事,又不是結婚儀式,但就算是婚禮,也斷沒有同時親幾個男人的吧。
“正君說的是,自然是要賞賜的。”說着她又故作大方的轉向劉忠說道,“讓人從庫房裡找些好看的緞子出來,記得要用最名貴的雲煙緞,送到幾位側君的院子裡去。”
劉忠俯身應是,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的親王,只是親一口又不會少塊肉,別人求還求不來的好事……好吧,她家親王從來都是這麼奇葩的性子。
好在錦瑟這一番不樂意在場的男人大多數看了都還是高興的,秦若臨更是個聞弦而知雅意的,總算洛荷生等人也算是知情識趣的,見錦瑟已經一錘定音了,便乾脆謝過又恭立着行禮退下了,唯有楊過恨恨地瞪了錦瑟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今日大家高興,主要還是爲了慶祝殿下回府,不過洛側君三人獻舞也是有功,又是配合地如此精妙,我看也是難得,不如殿下今夜就召了他們服侍吧。”
什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若臨今日是存心給她添堵來的吧,錦瑟一個沒反應過來,幾乎以爲自己是聽錯了。卻見林素衣不知何時擡起雙眸,桃花眼水潤寧靜,像深山裡的泉水清幽靜謐,顯得很是平靜。
秦若臨眼神微閃,似乎沒有看到衆人的臉色,又笑着拍了拍錦瑟的手背道:“殿下不必擔憂,這些事若臨責無旁貸,自會好好安排的。”他身爲正君,明明是錦瑟第一日回府,他甚至都沒有主動要求錦瑟留宿,反而十分大方的安排其他人服侍,如此做派怎麼不引得其他人敬佩,而洛荷生三人此時心底裡自然也是對他唯有感激了。
“這樣不妥,我這纔剛回府不久,就不必麻煩了。”錦瑟溫文爾雅一本正經地說道。
秦若臨輕笑一聲:“殿下自然是怎麼樣都行的,他們三人也權作紅袖添香,陪伴着殿下解悶罷了。”這話裡的意思顯然就多了,反正美人送到你的懷裡,你是要召幸還是純聊天,都憑錦瑟自己做主。錦瑟的心情簡直是糟透了,這後宮多了的痛誰能理解。秦若臨的話本也沒錯,本來正君就是負責在妻主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安排後院的侍寢之人的,只是普通人家縱然妻主略有偏愛卻也不會過於偏頗,可在錦王府,若是秦若臨這個正君不發聲音,估計錦瑟有可能就賴在林素衣那裡永遠不走了。
“正君有心了……”錦瑟的語氣開始帶出了一絲不悅,一點都沒有感激正君寬宏大度,十分體貼安排的意思。或許是因爲她的面色陰晴不定,一時間衆人都不敢說話了,氣氛也變得有些詭異。
司馬琴十分詫異地挑了挑眉,這錦王府可真有意思,明明正君如此的賢良大度,整個府裡也看似一團和氣,側君侍君一個個極有規矩一團和氣,可這錦親王卻反而顯得極不滿意似的,完全的格格不入。
聽了錦瑟的話,秦若臨先是沉默不語,隨即便輕輕啜泣了一聲,錦瑟轉頭一瞧,頓時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乖乖,秦若臨居然哭了,就這麼當着大傢伙的面哭了……她,她也沒說什麼好嗎?
卻見他正低垂着頭顱拿着帕子拭淚,再擡起頭時,剛好眼淚順着睫毛劃落,從眼睛到下巴形成一道絕美的弧度,此時午後陽光折射過來,映襯在淚珠上,美得教人不敢相信。
錦瑟也有些微微失神,當然她並不是被迷住了,而是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搞了好像她欺負了人家秦小兔的既視感是個什麼情況。
“殿下若是不喜歡他們,若臨也可以另外安排其他人伺候殿下,還請殿下息怒。”
錦瑟慣常是最怕男人哭的,她就算剛纔有氣,現下也不好意思對着一個正哭得梨花帶雨的美男說出重話來,何況憑心而論,她和秦若臨之間也算是有過夫妻之實,哪怕只有那麼一次,吃了人家的嘴軟,上了人家的心軟,就算當日自己是別有所圖不是真心和他那啥的,今日她也不好意思做出類似過河拆遷無情無義的樣子來:“我不是生你的氣。”她語氣一緩和,衆人就都聽出來她是心軟了,寒朝羽低笑一聲,依舊泰然自若的喝酒,而其他人則低頭的低頭,喝酒的喝酒,假裝沒看到上頭妻主和秦正君的互動。
“我只是不想你費那個心。”
“可是殿下晚上總需要身邊有人伺候陪伴。”秦若臨仍舊期期艾艾小心翼翼地說道,彷彿一點都沒有平日裡面對其他人的正君氣勢,“或者……讓兩位皇子殿下服侍?”至少他們身份高貴,而且素景然年齡最小,按照錦瑟的個性也必不會讓他難堪。
素景然當即坐直了身體,就連寒朝羽舉杯的手都頓了頓,他倒是不介意和別人一起,他連楊過都不在意,何況一個區區還是弱冠的少年。
錦瑟搖搖頭:“若我真要人服侍,也不用那麼麻煩,我一向用慣了小青,就讓她晚上陪我吧。”
“噗……” 楊過沒繃住,一下子轉頭噴了坐在一旁的寒朝羽一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寒朝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文雅地起身道:“我稍事收拾一下,請殿下和諸位見諒。“
錦瑟驚愕地看着他們,似乎完全沒發現到自己話裡的歧義給了人家多少誤解,連司馬琴都有些無語了,這位親王,還真是……她若不是真傻,就是故意裝傻。
看看滿院的美男子,俊美挺拔的有之,嫵媚俊俏的有之,爭奇鬥豔,千姿百態,其中不乏絕色出衆的,亦有清秀如白蓮的,可說是風華絕代的各種品類都有,總能找到讓一個女人滿意的,可結果呢,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她時不時地朝那林素衣身上瞥去的眼神,顯然她不是不動心,而是動心的對象只有一個罷了。由此看來,她居然還算是個專情的,司馬琴想到這,驟然又覺得有些不可以思議,在不知道的人的眼裡,錦瑟無疑是豔福無邊的,家裡美人無數,還一個個都很是本分,“妻妾和睦”,可在看出門道的人的眼裡,這可憐的錦親王就像是坐在狼羣中的一隻羊,戰戰兢兢的隨時要小心被人瓜分的下場。司馬琴頓時被自己的想象給嚇了一跳,他肯定是腦子壞了,居然會有這種不着調的想法。
秦若臨的眼神閃了閃,擦乾了淚珠以後,他的面上依舊帶着端莊的笑意,語氣十分溫柔地道:“是若臨疏忽了,青姑娘如今已經不在王府,只怕不能近身服侍殿下了。”他一邊說着,一邊細心地爲她選了幾樣精緻愛用的小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碗,“我看不如這樣,素衣弟弟也是剛回府不久,而君紊侍君也是最早入府的老人了,殿下想必有許多話想要和他們說,不如就讓他們今晚陪着殿下如何?”
一貫穩重的君紊已經被這突然掉到頭上的餡餅砸得傻掉了,在一旁華卿的低聲提醒下方纔明白過來,當即忙不迭起身走到場中謝過,誰知一起身發現自己手裡居然忘記放下酒杯了,不由地又是一陣尷尬臉紅。
錦瑟簡直是無語了,不是三個就是兩個,現在是流行幾P還是怎麼的,還是說她晚上睡覺沒人哄沒人暖牀就不行了?好吧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若臨的意思就只是大家真的晚上隨意聊天呢。而且錦瑟也不好意思當着衆人的面說她只想見林素衣一個人,那樣一來等於是昭告天下她今天晚上要對林素衣做什麼事情了,哪怕她真沒那個想法只想單純陪陪他,可畢竟錦瑟面皮薄,因此便也只能有些爲難地看着秦若臨,料想他如此聰明又善解人意,必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秦若臨將錦瑟的心思果然是掌握的分毫不差,既賣了人情讓錦瑟滿意,又沒法讓林素衣專美於前,還讓君紊這樣一個府裡的老人感激,如此一箭三雕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他對着君紊微微頷首,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禮,隨即在錦瑟身邊輕聲道:“殿下後院美人無數,其中不少更是女帝陛下賜下的,自然應該要雨露均沾,若是總只想着素衣弟弟,日後他在親王府又怎能生活的安穩呢。”
獨霸親王府,別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他嫉妒成性,只會對他口誅筆伐。
“天下的男子都希望妻主能夠只有自己一個人,可素衣弟弟想必如今也明白命運無常的道理,有些事誰也沒有辦法,還請殿下也能爲他多想想。”一番話冠冕堂皇的,說得錦瑟幾乎快要啞口無言了,可道理再漂亮也掩蓋不了要她暫時冷淡林素衣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畢竟名義上是這些男人的妻主,這一碗水不端平的話,林素衣就會輕易地成爲衆矢之的。可饒是如此,別以爲她看不出這些人聯合起來算計她的樣子,剛剛回府就恨不得逼着她給林素衣沒臉,她就算再心軟再溫柔,也容不下這一點。
沉默片刻,錦瑟慢慢地沉下了臉來,如此一來,她整個人無形中就有了幾□□爲皇族的氣勢:“正君掌管後院,着實是辛苦了,不過有些事本王自以爲還有幾分在王府中做主的權利。”她語氣淡淡,但話裡無形的警告卻連剛剛換了衣服回來的寒朝羽都是忍不住微微窒息,果然,觸犯到親王殿下的逆鱗就是這般結果吧,而讓所有人佩服的是,秦若臨的臉上卻始終如一的帶着淡淡的恭敬笑意,絲毫不爲所動。
“親王殿下說的是。”他輕聲應道,起身對着錦瑟十分謙卑地福身道,“是若臨逾矩了……”
結果這副姿態一出,錦瑟又覺得說不出什麼來了,就正室的氣度和涵養上來說,秦若臨真的做的讓人無可指摘了,真要從大道理講,其實是她有些無理取鬧了。
而此時,洛荷生也同樣離開座位,對着錦瑟地跪了下來:“殿下請勿責怪正君,是荷生和各位哥哥弟弟們久未見妻主,幾乎思念成疾,這纔會盼着能早一日得妻主的陪伴,還請殿下責罰荷生吧。”
他說着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的拜下去,再擡頭時,淚珠如同晶瑩的珍珠緩緩滾落,那眸光瀲灩脣若嬌花,配着梨花帶雨的精緻臉龐,真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若是普通女人,只怕早被這絕美的外貌所迷惑了。
如洛荷生這種長得美貌異常卻又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美人,是很多女人最無法抗拒的,說到底若你沒有一張精緻美麗的面孔,你就是哭出一條河來也是沒有用的。洛荷生就是那種連哭都哭的好看的,雖眼底噙着淚,卻還是好看的教人忍不住心疼。
可偏偏錦瑟面對如此情形反而有些皺眉,她只是想和林素衣安靜的度過回到王府的第一夜罷了,她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了?至於哭成這樣嗎?
這麼一想她的表情就顯得有些不善:“行了,你退下吧。”
卻見洛荷生淚眼盈盈,卻仍然故作堅強道:“多謝親王殿下,荷生只要能偶爾見到親王殿下便心滿意足了。”
一個絕色美男如此癡情,如此柔弱卻又如此懂事,哪個女人看了不會動心?本來他這一招對付尋常女人哪怕是女帝都應該是有用的,可旁觀者卻不是人人都這麼想。楊過心頭已經一股無名火起了,他生平就最討厭這些哭哭啼啼的嬌弱男人,明明就是些小事,就算要爭寵也是堂堂正正地來,如此裝模作樣又有多大用處。
想到這裡,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走到正中直接將洛荷生拉了起來:“有什麼好哭的,該說的說清楚就是了。”他說着,一雙黑漆漆的丹鳳眼定定地瞅着她,“殿下,我和洛側君還有其他的兄弟們都只是想知道,殿下何時會寵幸我們,總不見得一個整月三十日,從初一到月末殿下都只去林公子的房內吧,到時候旱得旱死,澇得澇死,親王殿下可得公平些纔是。”
楊過這話說得實在是太直白了,連洛荷生都驚得忘記了美人哭的做派,而其他一些養在深閨的公子們則也都驚訝的紛紛輕啓薄脣看着楊過,臉色微紅,可不得不說,楊過話糙理不糙,說出的正是他們的心聲,也虧得楊過是江湖出身,又對錦瑟一向無禮慣了,而恰恰對付錦瑟最有用的辦法就是要把話挑明瞭說,否則她只會一路裝傻到底。
“楊側君說的是……”卻沒有想到此時接口的竟是林素衣本人,他此時亦站起身來,走到了正中央對着錦瑟跪下,“素衣能得親王垂憐已是大幸,難得正君和其他兄弟不棄,對素衣如此照顧,還請殿下莫要辜負了他們。”
錦瑟差點沒跳起來,饒是沒來得及阻止他跪下,但她的聲音任誰都聽得出充滿了急切和不安:“你身體不好,別跪了快起來。”
“殿下若是不答應,素衣不敢起身。”言畢,他竟就當真那般跪着不動了,那眼神極爲專注,專注得令被他看着的人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錦瑟一瞬間就明白了,林素衣這是反客爲主呢,若是他此刻都不表態,豈不是等於和整個後院的男人爲敵,因此他必須表態,甚至比秦若臨的態度更堅決,畢竟錦瑟是爲了他在拒絕其他人。林素衣以往怎麼說也算是個高傲的貴公子,如今卻要故作大度爲其他人說好話低頭懇求錦瑟,想到他此刻心裡的糾結和痛苦錦瑟霎時間就覺得十分心疼。把自己的妻主一個勁地朝外推,任誰都知道這絕不可能是他的真心話。
“你先起身再說。”錦瑟還是那句話,她直接走到林素衣的面前將他親手攙扶了起來,眸中滿是憐惜和心疼,林素衣在心底裡低嘆一聲,知道自己的一番做作又是白費了,可同樣的,一種被錦瑟獨自偏愛着的滿足和感動也不斷地從心底裡溢出,讓他對錦瑟着實是感覺無奈,就算心底裡不願,其實她也明明可以當着衆人的面先假意應承下來,回頭到了房裡要怎麼做還不是她的意願,就算君紊會在一旁他也壓根不在意,莫非秦若臨還能逼着錦瑟和誰上牀不成,可錦瑟便是連這句場面話都不願說,可見她是多怕自己受到委屈,只是這種“委屈”如今在林素衣看來都不值一提了。
此時此刻,就聽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我覺得,正君和各位哥哥說的都對,不過親王殿下難得回家,讓她放鬆一下也好,等以後我們大家都和素衣哥哥相熟了,自然都可以一起好好爲殿下分憂。”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禁地朝素景然的臉上看去,卻見他笑得一臉天真稚氣,兩邊隱隱閃現的笑梨渦顯得更是玉雪可愛,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乾淨的,其實他的容貌只稱得上秀氣,惟獨那笑容,真可謂說是極好看的,讓人完全沒法懷疑他話裡的真心。
柳侍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這親王府後院可真是臥虎藏龍,若非他的天性使然,只怕也要被這個少年表面的天真無邪給騙了過去。
素景然這麼好的臺階遞過來,錦瑟還不知道利用就太傻了,她當即對着秦若臨和其他人點頭道:“正是如此,我今日其實剛剛回府,着實覺得覺得有些疲累,而林側君亦是大病未愈,我這幾日只想好好休息,同時照看一下林側君的身體,這才特意請來的神醫爲他調養身體……”這段話都是錦瑟的真心話,在座的男人都是人精哪裡看不出,因此她說完這些話就看到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不由得舒了一口氣。心裡卻是覺得好累,真的,她這到底算是豔福無邊呢,還是被人逼到牆角的可憐蟲?
錦瑟其實感覺出來了這一羣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就是那種簡單來說稱作“金枝欲孽”的氛圍。
她卻不知道,若不是有秦若臨和寒朝羽兩個人坐鎮壓着,眼下可不會還是一派祥和,至少這些男人無論心計手腕,錦瑟可完全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