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每隔個四五日便要矢馥芳閣查一次賬,問問生意的情況,倒不是她對小石頭不放心,實在是做這一行利潤大的驚人,一天的盈利抵得上盼歸居一個月的收入,丹年想不重視都不行。
丹年捧着賬冊笑的開心的同時也是在慶幸,有小石頭這樣可靠又懂得門道的掌櫃。
丹年現在養成了習慣,出門時都帶着紗帽,而且一般都帶着碧瑤去馥芳閣。馥芳閣的倉庫裡堆着全部的香料,小石頭現在都住在店鋪裡,生怕貨品有了什麼不測。丹年爲了給兩人多增加點見面機會,每次都帶上碧瑤一起。
盛夏的午後天氣燥熱,可店裡的客人一點都不少,小石頭將丹年和碧瑤迎入店鋪內間之後便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碧瑤給丹年倒了杯茶,便坐在一旁看着丹年翻看賬本,時不時的透過簾子縫隙偷偷瞧上幾眼人羣裡的小石頭。
丹年隨身帶着一支削尖了的眉筆在紙上算着帳,碧瑤捧着臉羨慕的對丹年說道:“小姐,你可真厲害,這麼多賬目一會就算清楚了。”
丹年隨口說道:“你也不錯啊,口算的話誰能比的過你。”多虧了前世學的四則運算法則,不用撥算盤珠子,丹年就能算的很快,前世是計算機系的學生,數學怎麼也差不了。
就在這時,鋪子裡傳出來一陣騷亂。丹年聽到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高聲叫道:“這裡有假貨,這裡坑客人!”
丹年和碧瑤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丹年將簾子掀開一條縫,看到鋪子裡一個年約二十五歲的青年男子,瘦小的身材,穿着一身半舊的青色衫子,扎着黑色束腰,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手裡還提了一隻香料盒子,口沫橫飛的朝周圍說道:“我在這家店裡花大價錢買了香料,卻不曾想,回去一點,竟是煙熏火燎的臭氣沖天!”
丹年瞧那人手裡的盒子,確實是魯家店鋪裡的東西,她絕對相信小石頭做生意的原則,那人盒子裡的香料肯定不是自家的。
然而那人說的有鼻子有眼,連哪天什麼時辰哪個夥計如何巧舌如簧誆騙賣給他的,都說的一清二楚,一時間,店鋪裡幾個原本打算買香料的客人都收了手,抱拳看着熱鬧。
小石頭皺着眉頭上前去,輕聲溫言道:“這位小哥還請稍安勿躁,在下就是馥芳閣的掌櫃,能讓在下看看您手裡的香料嗎?”
那人上下看了小石頭一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將香料遞給了小石頭,小石頭拈起一小撮香料,先是在手指上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肯定的說道:“這位小哥,恐怕您是記錯了,這香料不是我們家的。”
那人聞言就火冒三丈,一把把香料盒子摜到了地上,盒子裡的黑乎乎的香料撒了一地,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好啊!就知道你們會賴!這盒子明明白白的刻着你們馥芳閣的名號,難不成我會誑你們不成?!”說罷又向店鋪裡圍觀看熱鬧的人喊道:“大家都來評評理,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這家店倒好,賣了假貨還不承認!”
一時間店鋪裡的客人議論紛紛,小石頭藏着袖子裡的手已經緊緊握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那人,完全將那人籠罩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那人看着高壯的小石頭有些發憷,連聲叫道:“你想幹什麼,啊?想打架啊?你打啊?到時候去官府連同賣假貨一起治你的罪!”
丹年忍不住了,這人分明就是來砸場子訛詐的,正要掀開簾子出去,卻被馥芳閣的一個夥計堵在了門口,那夥計苦着臉說掌櫃的吩咐了,不讓二位女客出去。
碧瑤雖然擔心小石頭,但店鋪裡魚龍混雜,丹年若在這個時間出頭,定是會壞了丹年的名聲的。
丹年無法,只得焦急的在簾子後面看着,心急如焚。做香料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質量,買這種東西的大部分都是有錢人,他們不在乎貴賤。
若是傳出去馥芳閣的香料有質量問題,剛起步的店恐怕再難有翻身之際。
“這位小哥,盒子是我們家的沒錯,可裡面裝的東西不是我們家的。你若是非要無賴於我家,那我們只好去京兆府理論了!”小石頭低頭看着那人,沉聲道。
丹年原以爲一擡出官府,那訛詐的年輕男子便會懼怕,誰知那人挺着瘦不拉幾的小胸脯,趾高氣昂的叫道:“去就去,我正想要請京兆尹大人來主持公道,看他不查封了你這家賣假貨的鋪子!…丹年心下驚疑,這人看起來胸有成竹,顯然是有了充分,對上公堂對峙並不擔心。
觀此人渾身上下沒一件值錢東西,衣服也是舊的,一雙手又黃又糙,指縫裡還有污跡,顯然不是個能買的起香料的有錢人。這人定是被推到前臺來鬧事的,真正的主使還在後面。若是那主使跟官府有聯繫,那可就傷腦筋了。
碧瑤緊張的抓着丹年的衣袖,小石頭還耐着性子和那人解釋,眼神不住的往丹年這邊示意,不要丹年出來。
丹年輕聲叫過剛纔傳話的小夥計,“你去跟掌櫃的說,若是那人執意要訛詐,見官就見官吧。”
碧瑤有些緊張的拉着丹年,“萬萬不可啊小姐,若是客人知道我們家店鋪開張沒幾天就帶着客人見了官,那還如何做的下生意!”“那怎麼辦?”在丹東眼裡,出了事找工商管理部門,找法院仲裁,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方法,只不過她忽略了這是一個人們對打官司避之不及的年代。
“看看那人要多少錢,若是能付的起,就給他好了。”碧瑤咬着脣說道。
“什麼?!”丹東火大了,來店裡鬧事潑髒水,不但不能懲治這人,還要用銀子息事寧人!
碧瑤嘆道:“小姐,你沒接觸過這些地痞流氓,不曉得他們有多可恨,你今天抓了他去見官,明天他又會來,還會夥同其他人一起來鬧事,生意就沒法做了。”
丹年皺着眉頭看了看那人,她沒想到地痞流氓這層上去,這附近都是富人區,就算有地痞流氓,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那人肯定是受人指使。
她來京城,除了自家兩個堂姐跟她不對盤外,也沒跟誰結過冤仇啊。
正在丹年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門口進來了三個人,丹年一看眼睛就亮了,正是穿着一身便裝的大皇子。
大皇子像是在外面看到了裡面的熱鬧一般,進門後饒有興趣的看着小石頭好商好量的向那人說着話,那人卻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姿態。
身後跟着的兩個人輕聲說了幾句話,大皇子瞭然的笑了笑。
大皇子瞥眼看到了簾子後面露出了大半張臉的丹年,朝她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便帶着兩人又靜悄悄的出去了。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小石頭和那年輕男子身上,一時間也沒注意到有人進來又出去o丹年心下微微失落,她剛一看到大皇子的時候驚喜異常,原以爲可以借大皇子來煞一煞這些歹人的威風,也好斷了他們打自家店鋪的主意。
不過人家也沒有義務來幫你不是?身爲皇親貴胄,這種小商戶之間的麻煩,只怕他都沒當回事吧。丹年有些意興闌珊的想到。
丹年嘆了口氣擺擺手,她又不方便出面跟那人理論,打算讓夥計去家裡叫過來沈立言和沈鈺,哥哥向來鬼點子多,又會武藝,對付這種地痞還難不倒他。
正在這時,兩個挽着褲腿戴着斗笠的男子進了店來,斗笠遮住了臉,看不清楚面容,就像是鄉下來的農夫一樣,丹年以爲也是看熱鬧的,便沒在意。
其中一個看到鬧事的那人後驚喜異常,連聲叫道:“馬哥,你怎麼在這裡?!”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看向他,那人也不當回事,沒等被他稱爲“馬哥”的男子反應過來,就拉過跟他一起進來的人笑道:“你還不知道吧,這是我常跟你提起來的馬哥,他在京城裡的洪定號做事,那可是我們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啊!”
一言既出,全場譁然,丹年事前做過功課,也知道這洪定號是京城裡一家有名的香料鋪子。丹年看着來鬧事的那男子,恨的咬牙切齒,都是開門做生意的,洪定號也是京城裡的老字號了,現在爲了打壓他們新起步的店,連這種栽贓嫁禍訛詐鬧事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那鬧事的男子臉色一變,隨即叫道:“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
那戴斗笠的男子疑惑道:“馬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住你家隔壁的小東啊!”
那漢子環顧了下店鋪又接着問道:“這鋪子是你家東家新開的嗎?
還招夥計嗎?我帶着表弟來京城找點活幹幹,你看能不能收留我們一下。”
鬧事那人惱羞成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猶自強撐着大叫道:“我不認識你,你少誣賴好人!”趁衆人不注意,一擠身便從人羣縫隙中溜了出去,跳出門外飛一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