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沒說完,就被秦玥打斷了,“國君不用驚慌,也不用責怪路公公,是我們拿着劍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帶我們進宮來的。況且我們也不是別有用心之人,我們就是奉了敝國皇帝的旨意前來請國君您履行承諾的。”
這話當然算不得欺君。
皇上既然給了她玉佩,便算得上是他的旨意。更何況皇上的本意不就是想逼她去解決同州的戰事嗎?
所以,這話秦玥說得理直氣壯,她甚至還補充了一句:“如若國君不信,我這還有一件更能證明我身份的信物——”
秦玥邊說邊從懷裡掏出另一枚玉佩來。
正是皇上當初隨身佩戴,後來送給她,讓她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的那枚龍形玉佩。
龍形玉佩是鳳氏嫡系子孫的身份象徵,同她剛纔還給瑞雅國君的那枚一樣,都是皇室至高至尊的信物。
當初皇上曾拿這枚玉佩去救他的性命,瑞雅理當不會忘記纔對。
果然,瑞雅臉色大變,怔怔望着秦玥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萬沒料到,這個扮作小內侍的毫不起眼的小姑娘,來頭居然那麼大。手中不但持有自己送給大都皇帝的承諾信物,還拿出了大都皇帝從不離身的龍形玉佩。
這小姑娘到底是誰?
沒等他問出口,秦玥就自報了家門:“不知國君可否聽說過……大都朝秦國公府?”
“你是——”
“不錯,我就是秦玥,秦國公府秦三爺的嫡長女,族內行五,您可以叫我秦五;當然,您也可以喚我的封號——淳郡主,那是皇上今年年初親自賜予我的。”
並不是秦玥想要炫耀自己的身份有多貴重
之所以拿出龍形玉佩,又親口說出自己的身份和封號,不過是想讓瑞雅正視她這個人而已,從而加重談判的籌碼。
畢竟事隔多年,當初的瑞雅能夠毫無芥蒂地將國君信物交於異國皇室,而今的瑞雅卻不一定願意履行昔日的承諾。
人心,總是會變的。
“原來你就是秦五。”瑞雅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恍然大悟的表情,彷彿以前聽說過她似的。
秦玥根本沒心思去追究他這話裡的意思,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瑞雅對待昔日他自己親口許下的承諾的態度。
如果他能乾脆答應自己的條件。
那麼,他與他那無敵欲、女王后娘娘之間的情事可以裝作不知情。畢竟那是他自己的私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
但是如果因爲那個所謂的王后娘娘壞了自己的大事,那鐵定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因此,秦玥又一次鄭重說道:“同州戰事緊急,還望國君早作安排。待他日敝國國泰民安,皇上感念國君恩德,定會以厚禮饋之。”
這話說得極其客氣,算是給足了瑞雅國君的臉面。
秦玥現在實難將眼前這形容憔悴、眼眶虛浮、面色蠟黃的壯年男子與當年那個風光霽月、才華橫溢的如玉君子想象成同一個人。
不過就短短十二年,他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瑞雅目光閃爍,並不接她的話茬,只不停地朝外殿打望。
表叔的聲音適時地在外殿響起,“王上,該上朝了!”
“路公公,煩請你去大殿傳一傳你們王上的諭旨,今兒個身體不適,早朝免了!”秦玥急忙搶在瑞雅開口之前說道。
瑞雅忽地變了臉色,“淳郡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玥也變了臉色,冷冷道:“國君大人,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瑞雅面色慍怒,虛晃了兩下才從龍榻上下來,便要往外殿走去。
秦玥搶先一步,側身攔在瑞雅國君面前,同時冷聲說道:“莫非國君大人坐穩了王位,就要賴賬不成?”
瑞雅頓時臉上一紅,慍怒之色慢慢褪淡。
“想當初,敝國皇上還只是一個尋常的皇室子弟,卻願意傾盡心力助您繼位。而今敝國遇上了麻煩,沒想要您傾盡國力幫忙,只想要您兌現當初的承諾,難道這也很難嗎?”
秦玥實在是氣極了,她沒想到這個瑞雅居然真的想要賴賬。
彷彿被擊中了軟肋,瑞雅面上的神情連變數變,身子也連着虛晃了好幾下,虧得旁邊有根柱子挨着纔沒有倒下去。
他看起來虛弱得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
此時外面再次想起表叔的公鴨子嗓音:“王上——”
瑞雅連喘了好幾口粗氣,才極不耐煩地喝斥道:“磨蹭個啥?不是讓你去傳旨了嗎,怎地還忤在這兒?”
“喏。”
這回表叔再沒敢裝傻充愣,屁顛顛地傳旨去了,心裡越發地對那小姑娘的身份感到好奇。
寢殿裡再次安靜下來。
瑞雅又重新歪倒在龍榻上,頹廢得像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昔年到底也是朋友,秦玥終究沒忍住,緩和了語氣低聲問他道:“怎麼回事?聽說國君大人和您的王后——”
瑞雅的神情頓時變得窘迫又尷尬,又隱隱地顯出幾分被人道破隱私的惱怒,冷笑了兩聲回道:“這是孤的私事,淳郡主未免管得太寬了!”
的確管得寬了。
秦玥忍不住苦笑,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的確不該問他這樣的問題。可是到底也沒忍住,終究問了出來。
瑞雅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
寢殿裡安靜得出奇。
秦玥卻感覺到殺意。
殺意並不是從瑞雅身上傳來的,而是來自寢殿外面。
秦玥剛一回頭,就聽到寢殿外面傳來兵器的碰撞聲,間或還夾雜着秦次的喝斥:“哪裡來的瘋婆子,找死!”
原本倚在牀椽的瑞雅驀地臉色大變,吃力地跳下龍榻,赤足就往外奔。
秦玥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來者何人,小身板便也隨在瑞雅身後出了寢殿。
外面大殿裡此時正有兩個人在交手。
一個是身着內侍服的秦次,另一個便是他口中的“瘋婆子”了。彷彿“瘋婆子”還不止一個,因爲另外兩個“瘋婆子”正快速往內殿而來。
她們身材高大,健碩如男子,行走間帶起一陣勁風,很快就撞上剛出內殿的瑞雅和秦玥。
瑞雅面目沉靜,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厭惡和薄怒,卻意外地沒有喝斥她們,只皺了皺眉,慍聲道:“什麼事?怎麼鬧到孤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