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意工作室。
“不好意思，插畫是按照要求畫的，並不是我自己隨意發揮，耽誤了貴雜誌發行我很抱歉，但是責任不應該由我們工作室來負。”喬淺初皺了皺眉，抱臂站在一邊。
打電話來的是之前合作過一單插畫生意的雜誌社編輯，已經和她硬掰了一個早晨。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現在才提出插畫不達標，未免也太過牽強。
喬淺初已經耐着性子和他解釋了一個早晨，這人蠻不講理，到最後幾乎是耍賴了。
“我們雜誌社浪費了這個時間來等待你們工作室的插畫，結果居然還不達標？現在整個這一期的報刊都在等着印刷發行，你讓我們怎麼找其他的？而且當初的版式設計也是你們來完成的，我看現在對你們工作室的印象應該大大減分了……”
“抱歉，我想問問，”喬淺初眉頭一皺，聲音有些冷了下來，“既然貴雜誌社對我們的插畫十分不滿意，爲什麼在畫稿上交了半個月之後才提出來？可能您貴人多忘事，比較忙，但是相互尊重是合作中最起碼的原則。您在雜誌要發行之前提出來，我們既沒有時間修改，您也沒時間印刷，中間空白的那半個月，我也沒收到任何反饋。您覺得這失誤，算誰的？”
江承北在泡茶的手一頓，詫異地往喬淺初的方向擡了擡頭，笑了起來。
——小喬現在應付這些事情越來越自如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夠尊重你們了？！”對方的聲音瞬間拔高了不少，嗓門洪亮得讓江承北都可以聽見：“我們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這地方嗎？！原本看中的就是你們的知名度，相信你們，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查看你們給我的畫稿！臨用的時候拿出來一看，才通知了你們，你們這種質量，在網上和同行口裡的好評到底是怎麼來的？”
江承北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手裡的動作停下了。
喬淺初不想多做糾纏，開口道：“相信您也不會覺得我們一個小小的工作室會買得起什麼人情，至於解決的方法，我想我們需要面談。”
編輯在電話那頭笑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電話掛斷，喬淺初擡手，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江承北已經泡好了茶，招手道：“過來，休息一下。”
喬淺初應聲走了過去。
江承北擡手將喬淺初杯沿的一片茶葉挑開了，放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擺了擺問道：“怎麼了？對方不依不饒的想幹什麼？”
喬淺初看着他手裡的動作，心中一動。從前的江承北粗枝大葉，哪裡會顧得上這麼多細節？現在的他確實改變了不少。
她看着江承北許久未出去風吹日曬，已經變得白皙的皮膚，有些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心裡複雜的感情了。搖了搖頭，甩掉思緒。
“估計是想要賠償，這次算碰上奇葩了，”她道：“如果認真算起來，雙方都有責任，但是沒想到他這麼不講理，對方打定了主意要讓我們負責，現在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江承北想了想道：“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怎麼辦？需要叫律師過來嗎？”
“律師？”喬淺初好笑地看了看江承北，奇怪他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想法。
“哦……”江承北突然醒悟，說不清什麼意味地笑了笑道：“我忘了穆南煙就是律師……”
“不，”喬淺初輕聲道：“他忙，我不想因爲一點小事再讓他勞累。”
江承北垂下了眼睛，沒有說話。
門突然響了三下，喬淺初擡頭望去，放下了茶杯。
來的並不是那個奇葩的雜誌社編輯，而是今天與她們約定好要談單子的另一個雜誌社的，一幫人站在外面微笑着看着她。
喬淺初立刻開了門，將他們往會客室裡請，轉頭對着江承北壓低了聲音道：“畫稿的集錦在櫃子上，你和他們談，等等那個編輯來了我就在外面應付，這件事情如果不處理好，對工作室的形象會有影響……”
江承北摸了摸腦袋道：“我去談？”
“對，你去。”喬淺初肯定地點了點頭。
江承北接到喬淺初的眼神，沒有猶豫，點了點頭道：“好，我去，除了給他們看畫稿，還要幹嘛？”
“誇，”喬淺初的眼神裡帶上了笑意，“把所有優勢都說一遍，我現在多麼希望唐一心在場，自誇是她最拿手的事情——沒有之一。”
江承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穿過走廊和客廳，傳到了會客室，衆人都紛紛停下了腳步，往外面好奇地探頭。
他的笑聲感染力太強，惹得喬淺初也忘了作噤聲的動作，跟着笑了起來。
“好了，你快去吧。”喬淺初轉身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江承北踏步進了會客室。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工作室裡的工作，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在下面旅行期間，這個工作室裡居然有這麼多的瑣事需要打理，而顧雙馨也幫不上什麼忙，喬淺初一個人幾乎承包了所有的事情。按唐一心的話來說，就是“江承北負責拉客，阿初負責做苦工。”
江承北笑了笑，搖了搖頭，走到了衆人面前，開始將畫稿分發下去。
外面已經有了人聲，吵吵嚷嚷的，估計是那個雜誌社的編輯已經來了。
江承北往能夠看見外面情況的位置移了移，一邊洽談這邊的生意，一邊關注喬淺初那邊的情況，擡手，猶豫了兩秒之後給穆南煙發出了短信。
“那您覺得怎麼解決比較合適呢？”喬淺初耐着性子微笑道。
對面那個雜誌社的編輯骨瘦如柴，手指都可以看見指節之間突兀的凸起，眼眶深陷，黑眼圈和眼袋掛在眼眶下，一臉不屑和狂傲，盯着喬淺初的臉，看了一會。
“解決辦法？”編輯冷哼了一聲道：“是，我是想解決，但是在說辦法之前，我覺得你們應該給個說法。”
“我們的說法剛纔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了，如果現在還是來討論這個的，那麼您可以請回了。”喬淺初微笑道。
那個編輯沒有想到喬淺初的這麼柔柔弱弱的形象，說起話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當下便愣了愣，但很快回過了神來，瞪了她一眼。
“辦法也不是沒有……”他終於開了口，擺出了一副勉強的表情道：“你們這一次真的讓我們損失了很多。雜誌社這一期的沒法發，對信譽也會有影響……”
“嗯。”喬淺初表示理解，等着他繼續說。
果然，那個編輯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道：“所以沒辦法了，就賠點錢吧，當作下一期的印刷費用。”
“賠多少？”喬淺初笑了笑。
這回遇到的不是奇葩，是敲詐勒索的犯人啊……估計這家雜誌社應該已經用這個手段賺到了不少錢吧？否則怎麼說起這些話來這麼嫺熟自然……
“我看也不用多，畢竟都是需要合作的，以後也還有合作機會，不能因爲你們這一次的失誤影響到下一次的合作。就……賠個三十萬吧。”
“三十萬？”喬淺初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這家雜誌社出來的雜誌都鍍了金嗎，她這一單生意不過收了幾萬……
編輯見喬淺初的神色，立刻提高了音量道：“三十萬怎麼了？三十萬是友情價你知道嗎！這一期雜誌沒有賣出去，你知道我們損失了多少嗎？只讓你賠一個三十萬，就叫得那麼可怕……”
喬淺初默然——從進門到現在，似乎在叫的只有他自己吧……
江承北在門內看見這種情況的走向，也沉不住氣了，立刻走了出來道：“你好，我也是這個雜誌社的負責人，我和你談談吧，我們去那個房間，可以嗎？”
“幹什麼？”編輯嚇了一跳，不知道哪裡跳出來了個男人，開口道：“我就和她說，爲什麼要和你說？她不也是負責人嗎？這事從頭到尾我都只和她說，你是哪裡冒出來的？”
江承北皺眉，知道他就是看準了喬淺初是女人，想刁難她。
喬淺初笑了笑道：“賠償是不可能的，畢竟稿子我們畫了，各退一步吧。我不收畫稿的錢了，你們可以繼續使用，而貴雜誌社和我們工作室的合作，是最後一次了。”
編輯立刻插手看着她，尖聲笑了起來道：“好啊！你不說也是最後一次，就你這種態度，我是肯定不會放過了。本來還想三十萬結束，現在你就等着把整個工作室都賠得倒閉了吧！”
這邊的騷動顯然已經引起了裡面的人的注意，已經有人探出頭來往這邊看了，喬淺初眉頭一皺，給江承北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進去安撫那些人。
江承北擔心喬淺初這邊，定在原地，不肯進去，眼神不斷地擡起轉向掛鐘——這都已經快半個小時了，穆南煙怎麼還沒到？這個點也不應該堵車啊……
喬淺初只好轉頭道：“今天我們還有生意要談，我們下次再約時間，我去你們雜誌社。”
“再約？”編輯笑着道：“沒有必要了吧？今天我來就是爲了解決這件事的，解決不了，我不會離開。”
他的口氣和態度都十分堅定，瞪着喬淺初，擺明了是欺負人。
喬淺初從開了這個工作室到現在，還從來碰見過這樣的人。
“不離開，就留着吧。”門外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
喬淺初一愣，擡頭看向門外，正對上一雙帶着淡淡怒意的眼睛。
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