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還不懂事,不過也明白額娘病了。
小心翼翼湊過來問額娘還疼嘛?
小孩子不懂,就以爲病了就是疼的。
雅利奇哄着說不疼了,額娘多睡覺就好了。
不多時,午時將近,四阿哥六阿哥都回來了。
六阿哥一見了額娘就飛奔過來了,大叫:“額娘額娘額娘!”
“我們小鹿怎麼了?”雅利奇好笑。
“額娘你好些了沒?四哥不帶我來!”六阿哥告狀。
“你四哥有自己的想法,這才幾年沒見,額娘好好的呢。”雅利奇笑道。
四阿哥也不怕弟弟告狀,瞧着額娘比那天可好多了,也安心了。
又說了一會話,許嬤嬤就勸住了,說主子喉嚨還是不適,少說話好。
於是孩子們也叫她不要說了,姐弟幾個打鬧說話,也十分熱鬧。
乾清宮裡,四爺叫來了五阿哥與他一道用膳。
這以前不是沒有過,第一次從皇后身邊把這個孩子帶走的時候,四爺就這麼做過。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住進了阿哥所,這些年也算乖巧老實。
五阿哥很緊張,他也無法不緊張。
皇阿瑪越是叫他不必多禮,他就越是緊張。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求皇阿瑪叫他見額娘一面?還是不求?
要是皇阿瑪大雷霆怎麼辦?
皇阿瑪準了之後,他又要與額娘說什麼?
五阿哥與皇后的關係,其實打從那一年被帶開開始,就始終不能親近起來了。
平素見面也不算多。
比起雅利奇和她的孩子們那種親密無間,時不時就玩笑的親近來,五阿哥見了皇后,只有疏離的規矩。
四爺看在眼裡,只是不說。
由着五阿哥與他不尷不尬的吃了一頓午膳,臨走,五阿哥也沒敢說什麼。
只是有些欲言又止,可他不說,四爺也不想說。
等五阿哥走了,四爺嘆氣:“這孩子的性子,也是……”
蘇培盛不敢說話,心說,比起二阿哥心眼多來,五阿哥是不是有點怯懦啊?
這可真不是皇上偏心皇子,看來看去的,皇子裡頭,就愣是沒有一個如四阿哥那樣果決周到,也沒六阿哥那樣膽大的。
這最後選來選去,除非貴妃娘娘做了什麼大事,如皇后這樣的。不然這太子之位還能跑?
可你要說貴妃娘娘就照着太子之位養孩子吧,他蘇培盛第一個就不服氣。
是,貴妃娘娘也教導,可這幾位皇子全然是自己苗子正!
四阿哥那樣的,什麼人能教出來?
成日家讀書,你看他是要讀成個書呆子,可殊不知他明白着呢。
蘇培盛琢磨,皇上心裡,已然是差不多了。
如今不定,是如今朝中事多,才叫皇后去祈福,就定太子,太快了。
不過估摸着沒幾年了。
如今想着,大阿哥退出可真是明智之舉,不然兄弟們還不定怎麼鬥呢。
四爺坐着喝了一會茶,一邊看着南邊來的摺子。
過了一會才問:“貴妃那如何了?今兒孩子們都過去了?”
“回萬歲爺,四阿哥和六阿哥用過午膳就回了阿哥所了,貴妃娘娘藥也用了,這會子估摸着午睡呢。”蘇培盛早就叫人去看了。
四爺點點頭:“叫人伺候着,精心些。”
蘇培盛哎了一聲,心道誰敢不精心呢?
四爺額頭有點脹痛,起身出了殿外,瞧着紫禁城前,他腦子裡倒是沒什麼心思。
放眼看去,阿哥所在他眼裡也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想,當年自己剛住進這裡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那時候太子是有的,皇子們還小的時候,誰也沒有野心。
他那時候,養母過世不久,剛與自己的生母來往起來。
還不甚親近,偶爾德妃給送些吃食來,他就高興了。
可偏還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板着小臉。
與兄弟一道唸書,明明刻苦,可總要做出一副明明這些就很簡單的樣子來。
那時候想,爺以後大了,定然是要跟着太子爺辦差的。
爺遲早是要做貝勒,做郡王,做親王的!
那麼,他的兒子們想的是什麼呢?
他們想的,都是太子之位?
四爺嘴角含笑,其實這沒什麼,他們都是皇子,嚮往權利是該有的。
弘暉一早沒了額娘,所以也沒有人給他送些吃食就高興的心思。
如今,五阿哥的額娘也像是沒了,可過去,皇后每次給五阿哥送什麼,四爺也想不出多少溫情來。
“你說,老五是不是想他額娘了?朕是不是叫他見一見?”四爺忽然問。
“萬歲爺,這……奴才不知道啊。”蘇培盛心說您可別問奴才這個,奴才覺得就不該見。
“你叫人去傳個話吧,下午,叫五阿哥去英華殿見一見皇后。”四爺想,他也該好好看看這個孩子,到底選擇什麼。
或者說,看看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心性。
口諭傳到了五阿哥這,他半晌回不過神,連謝恩都晚了。
不過來人也沒太在意。
五阿哥送走了傳話的太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吶吶的。
是,他該去求皇阿瑪見額孃的,可真的能去見了,他卻生出無邊無際的惶恐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爲人子的,怎麼能看着自己的額娘受苦呢?
他悽惶的換了一身衣裳,帶着貼身太監去了英華殿。
英華殿外,守着的太監們下跪請安。
裡頭的人終究不是個能真的絕食的人,所以餓了兩日之後,就開始用膳了。
五阿哥腳步顫抖的進了英華殿。
這裡原本就是個沒人住的地方,不過,皇阿瑪登基之後也修葺過一次。
不算破,但是也絕對不好。
比起坤寧宮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可這裡也足夠大,甚至院子裡還有一處八角亭。
五阿哥走着,一個人都沒瞧見,他並不知道,額娘這裡是沒有人伺候的。
他從前面走了一圈,沒見到人,又繞去了後頭。
終於,在正殿大堂裡,瞧見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皇后就坐在殿中的椅子上,高高在上的坐着。
她其實早就看見了五阿哥,她的兒子,可她沒說話。
就這麼看着,直到五阿哥也看見了她。
一個在門裡面,一個在門外面。